第17章 不在同频
盛淮安没说话。
邵熠然也并不是真的想要一个回复。
不管是逼迫的好的回复，还是来自于她现在自身的回复，都不是他想要的。
于是在女生没说话的时候，他便拽着女生的手，走出了这个地方。
盛淮安提了半口气上来。
她迫不得已将原先那难以回答的问题抛下，专注着眼前被拖着走的现状。于是只能缩着肩膀，顺着他的力道跟着他：“你干嘛？”
“这附近有一个小吃城。我带你去。”
“我不去。”
盛淮安刚说完，邵熠然就像是要跟她掰扯大道理一般，蓦地停下脚步，转过身来。
夜色下，女生神情很是别扭。
她轻微挣扎的手带动着男生手心里抓着的手腕，连带着两个人的胳膊都不住地晃动着。如果他们关系稍微近一点，邵熠然想，这个动作真的很像是耍小脾气在撒娇。
于是，盛淮安本来安静的耳边，突然传来一声笑。
“呵。”
就一声。
等她抬头，眼前的男生仍在笑着，只是却不再有声音了。
盛淮安皱了一下眉。
她刚想说些什么，男生却又转过了身，只剩下个后脑勺对着他。还没反应过来，身体又被拽着往前踉跄了一下：“走啦。”
盛淮安没办法，便也只能跟在他身后。
然而刚走了没两步，男生又停了下来。
他从口袋里拿出一包卫生纸，顺着盛淮安的力道靠近她。接着手中抓着的纸巾便蹭上了她的脸。
女生瑟缩了一下。
她垂在身体两侧的手指无措地颤动着。只是怔神的工夫，裹着男生指尖的纸巾就已经被按压在了她的脸上。
她木讷地承受着男生赋予她的热度，看着他仍旧没有消失的笑容依然留在脸上。后来等反应过来了，灼热依然在，只是心里突然变得杂乱。
刚想抗拒地推开，便听见男生说话了。
“诶，盛淮安。”邵熠然小心翼翼地将她脸上最后一块水渍擦掉，声音很低，“答应我件事。”
于是正准备提上来推开的手突然顿住。
“什么？”
“回我消息吧。”他将半湿的纸巾攥在手里，“我给你发的每一条消息。让我知道你在看。”
盛淮安没说话。
男生看着她的样子，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又笑出来两声“呵呵”。未等盛淮安言语，便拉着盛淮安继续往前走。
盛淮安抬头看了他两眼，见他没再提起，也没有追问，心思转了几转，也什么都没说。
……
邵熠然带着她去了临近的一个小吃城。二人在里面转了一会儿，出来的时候，盛淮安捧着一份水果捞。
她沿着街边往前走。走到一个十字路口的时候，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不对。
那种被人注视的感觉，又来了。
落在背后的目光。虽然是善意，但是仍旧让她想到了一些事情的目光。
将男生的跟随和之前的记忆相融合，盛淮安缩了缩肩膀，就好像是随时都会上前推自己一把一般。
她双手抓着内衣口袋的布料，蠕动了一下嘴唇。
等红绿灯的时候，她思索再三，终于决定和男生说些话。
刚背过身子，眼前便被一片预料之中的黑暗挡住。
邵熠然站在离她一两步远的距离，见她转身了，视线便打量过来。
盛淮安复杂地对上他的目光，沉默半晌，又扭过头来。
这里已经到了新区边界，再过两个路口就到五中了。十字路口很多个红绿灯后，才会有一两辆汽车慢悠悠地驶来。
或许是因为这一片树多灯暗，连散步的人都少得可怜。
等过了红绿灯，她停下脚步，站在人行道上。
“你能不能。”她顿了顿，指着前面的地面，“走到我前面去？”
邵熠然不解：“怎么了？”
盛淮安没说话。
她看着指尖所向的地面，纠结了好一会儿，将伸出去的食指又缩回了手心里。
“没什么。”
她回避着男生的目光，心里却想着，算了。
她只是习惯把自己落在人群之后，突然走到人前，有些不太习惯罢了。
也不是不行。
她心里清楚，邵熠然不会对她怎么样。跟在自己身后，也仅仅是出于让自己觉得稳妥的想法，只是可能没想到她会不适应。
她这般想着，往前走了两步。
一眨眼的工夫，视线的余光里，突然多出个身影来。原是邵熠然见她不自在，便提了些速，走到她身侧了。
原先二人之间隔着一两米，如今只是一个错身的距离。
她不用扭头就能看见。
盛淮安噎了一下。
完了，更不适应了。
她用勺子挖了一块水果，放在嘴里机械的咀嚼着。浑身都开始不自在。她腾出一只手，将连衣帽紧了紧，脑袋更低了。
邵熠然一路将她送到五中门口。
门口的两个高大的路灯下，站着两个靠得很近的人影。
邵熠然动了动嘴唇，似乎想说什么，然而说出来的话却拐了个弯：“那我以后还能再来找你吗？”
盛淮安没说话。
于是两个人安静地站在那里，只有风从耳边吹过的声音。
然而或许因为路灯的暖橙色，盛淮安只觉得耳边喧嚣吵闹。
良久，她将手中一直捧着的水果捞盒子递给了他。
邵熠然接过，一脸疑惑。
还没等开口询问，便见女生已经走进大门了。
等再低头，才发现手中的水果捞里，水果已经全部都被吃完，只剩下了一些汤水。
邵熠然愣在了原地。
然后蓦地笑出来。
“噗嗤”。
看着女生消失在夜幕里的背影，他摇了摇头。将盒子丢在了一旁的垃圾桶里。
……
回到宿舍的盛淮安整个人都很不正常。
她先是快速地回到了床上。用被子蒙住脑袋。
整个人都缩在厚厚的被子下面。
然而宿舍里室友聊天的声音还是清晰地传进了她的耳朵里。
便愈发焦躁。
后来终于忍不住，盛淮安从床上爬起来，扒出最厚的那件衣服，套在身上走下了楼。
……
之前她刚去找阮禾溪的母亲处理情绪问题的时候，阮禾溪曾经问过她，难过的时候怎么办啊？
时至今日，她所能想到的，还是在高三那件事刚爆发出来的时候。她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三天三夜都没有走出房间一步。
那时候她还不会抽烟。
第四天走出房门的时候，浑身是血。房间里的所有布料都被她撕成碎布，散落一地。
指甲都被磨平了。
她出来的第一件事，是把自己浑身上下都洗干净。第二件事，买了包烟。
第三件事，是把她养了十几年的头发，全部剪掉。
她做这些所有事的时候，只有她一个人知道。
父亲常年不在家。母亲当时正好出差，是在盛淮安拾掇好自己以后，才紧赶慢赶从外地回来。然后见到她的第一个反应，就是扇了她一巴掌。
后来她一直跪在家里放杂物的小屋里。高考前两天才被放出来。
再之后，她从家族长辈满口夸赞的乖乖女，变成了早恋不学无术的浪荡子。
所以她不喜欢她的母亲。
那个管控力极强的母亲。
——难过的时候怎么办啊？
盛淮安当时说的：“就把自己关起来，关在一个没有人的地方。一会儿就好了。”
……
她用那件大衣将自己包裹起来，缩在路灯的墙角下面。大衣也是有帽子的，于是一层又一层，将自己的脑袋包起来。
浑身上下，除了部分的脸实在包裹不住，其他都缩在了衣服下面。
她试图一件一件捋这一段时间发生的事情，结果却毫无头绪。
后来她一边喘息，一边想到了那个被赶出教室的男生。
然后才突然意识到，她之所以一直记着，就是因为他们在某种程度上是一样的。
被人抛弃的那个，被人不喜欢的那个，想要寻求一隅安慰的那个。
她说那个男生像只蚂蚁，她又何尝不是？不过是身在局中，一直都没有看清楚罢了。
她谈过恋爱，也被人抛弃过。
所以在面对邵熠然的时候，才会不知所措。
她没再哭了，只是很心慌。
那种没来由的烦躁不安。带着很强烈的恐惧。和邵熠然在马路上走的时候，她就像是回到了十八岁那年的夏天。
走在哪里，都会被人窥探。
时间久了，哪怕是在陌生的地方，周围都是陌生的人，她也会觉得，周围的人都在看她。在议论。
也是从那年夏天开始，她但凡出门，一定会套一个外套。和防晒没关系，单纯是想把自己包裹起来。
虽然没多大用，但也勉强好些。
只是今天邵熠然越矩了。
他擅自跨越了盛淮安和人交往的那条红线，让她警戒，并且下意识地产生了排斥心理。
更令她崩溃的是，这是她第一次遇见这样的人，完全学不会处理。
怎么会有人听不懂人话呢？
她将一些情绪和想法埋在心底，然后终于长叹了一口气。手里夹着的烟因为她动作的改变，掉落了一撮烟灰。
就掉在她面前的地上。
盛淮安低头凝视了一会儿，打开了手机。
十分钟前，邵熠然发过来了一条信息。
“到宿舍以后给我发个消息。”
盛淮安看着那行白底黑字的消息，不自觉地捏紧了拿着手机的手。良久，等手开始疼了，才翻动屏幕，打开了b站。
在给她发完消息后，邵熠然在b站发了一条动态：“兄弟们，我好像恋爱了。”
下面被顶到最上面一条评论是：“原来少爷今天不直播是去谈恋爱了。”
少爷在回复里评论：“不直播是个意外。”
有粉丝回复：“懂了，所以恋爱也是意外。”
少爷过了几分钟，在那条评论里继续回复：“恋爱不是。恋爱是蓄谋已久。”
她只是刷新的工夫，少爷的一条评论便被新顶了上去。
“别多想，还在追的阶段。”
盛淮安看着闪现出来的消息，抓了一下头发站起来。
不是她会想到邵熠然喜欢她。从一开始的表白墙，再到直播间里的一些话，她实在没办法忽略掉男生表现出来的感情。
但是，她不理解啊。
到底是从哪里开始的呢？真的是在火车上吗？
她正想着，手机又震动了两下。
邵熠然又发过来了一条消息：“你到了吗？”
盛淮安没回复。
她将手机揣进兜里，慢慢地走向宿舍。
然而男生没死心。
盛淮安走到宿舍门口，手机再次震动了起来。她把手机从兜里拿出来，上面是男生打过来的微信电话。
盛淮安犹豫了再三，点了红色的按钮。
从楼下到楼上这一路，手机在兜里震动了无数次，她坐在自己的床上的时候，才发现，男生真的给她发了一堆消息。
最后一个，是个问号。
她的嘴唇蠕动着，双手有些颤抖地拿着手机，回过去了三个字：“你好烦。”
她点了发送以后，立刻点开了这个人的消息页，然后点击了“加入黑名单”后面的绿色按钮。
屏幕上弹出了一个对话框：“加入黑名单，你将不再收到对方的消息。”
她的手指在“确定”两个字上停了很久。
直到舍友喊她的名字：“盛淮安？”
她手抖了一下，点在了“取消”上。仰头看向了林恩宿。
“诶，你跟那个男生是怎么回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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