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2.饥饿袭来
红袖没再说话，扯下衣袖给宋川包扎一下，弄完便将他的手缓缓松开:“宋川将军，你骗了我，我骗了你，你帮我一回，我帮你一回，咱们二人互不相欠。”说罢抬头对着顾芊扬问道:“沐王妃确实是聪慧，不知你是如何看出我的身份的?”
顾芊扬抿嘴一笑，“这不难，你手心太过粗糙了，已经失真了，还有你的演技一般，越是装得楚楚可怜，越是有鬼。我看得出来，你骨子里是个倔强固执的人，这样的人是不会示弱不会摇尾乞怜的，所以你演得太差。红袖姑娘，或者是五公主，现在胜负已定，你也应该接受惩罚了。”
“呵，沐王妃，你们小瞧了南桑人，在东陵士兵的眼里，只有生死，但是在南桑人的眼里，只有成功与死亡。你们以为南桑败了，你们就能顺利班师回朝吗？”红袖话音刚出，四边传来震耳欲聋的巨响，他们所处的地面被震得几下摇晃，宗子尧将顾芊扬紧紧护在怀中，宋川不自觉地紧拉着红袖的手，向着四处张望。
外边立即就有小兵来报:“沐王，撤退的部分南桑兵突然返回，在俊骊坡上里外围了好几圈，突然一阵火光，山脚就被炸断，南桑人计算很精准，导致我们现在所处的地方瞬间成了一座孤岛……”
“孤岛?”众人大吃一惊，他们没有了粮草，又被困在了孤岛之上，不吃不喝这么多人根本撑不过几天……
“难道我们要被困死在这里吗？”
“我们已经一天没有吃饭了！”
“快点去找地方看看能不能逃出去?”
顾芊扬虽然也心慌了一下，但是很快就镇定下来，只是周围人的叽叽喳喳让她不悦，她环视一下，看到大家已经乱成了一片，但是在角落，有一群站得笔直的士兵依然无动于衷面不改色，仿佛发生的事情与他们无关而已。
宗子尧看出她的疑惑，“这些人是暗卫。”
短短一句话就解救了她的困惑，也只有宗子尧亲自带出来的暗卫，才会有这种临危不惧的气魄，或者说，他们，早就是把生死置之度外的一群死士。
天残上前一步，请示道:“沐王，我们该如何是好?”
“传令下去，原地休息。等待援兵。”最后四个字宗子尧说的也没了底气，哪里会有援兵来救他们，他们这么多人，渡河的船也需要不少，怎么能够在几天之内就等来这么多的渡船，而且这个地方，众人都知道正在打仗中，怕是没有渔船了……
天残领命吩咐了下去，一时之间人心惶惶，人们议论纷纷，都开始为自己的命运担忧了起来。
个别机灵的人用树枝兵器改装做了鱼叉，在河边试探一番，却一无所获
军帐内，顾芊扬倒了一杯清茶递给了宗子尧，“阿尧，我记得当日皇上曾经说过，俊骊坡是一片富饶地，可是来了这里却发现这是个寸草不生的荒凉之地，莫非当日皇上是在诓人?”
“不是。”
“怎么说?”
“俊骊坡的富饶不在表面，在地下。地下的矿产丰富，一向都是东陵铸建兵器的源地，也是铁匠发家的起源地。所以此刻，我们守着一片资源，却丝毫利用不上。”宗子尧说得异常平静，他凝望着顾芊扬的表情，发现她从始至终都十分冷静，“芊芊，你貌似一点也不担心……还是你已经有了对策？”
顾芊扬摇了摇头，“天灾人祸，哪有什么对策，只是觉得若能与阿尧在此长相厮守，也是美差一件，自然就不怕了。”顾芊扬眼波含笑，说得温柔，她的言外之意，只要他在身边，她无所畏惧。
宗子尧将她环在怀中，下巴抵在她的头顶处，温热的气息萦绕在二人之间，“芊芊，若你我被困在此处不能出去，我们就生一堆娃娃，在这里安享晚年吧。”
顾芊扬噗嗤一笑，被他不正经的深情逗笑:“沐王你是忘记了，我们貌似马上要饿死了哎！”
“怎么，怕了？”
“不怕，不知道为何，我总有一种预感，我们会平安无事化险为夷的。”顾芊扬自信满满，只是她自己都说不上来，这种感觉从何而来。
“芊芊，你刚才性情大变咄咄逼人，对宋川与红袖寸步不让，可是想……红袖可是南桑公主?”
“阿尧，你怎么也这样注重身份之差了你且看着他二人，哈哈，一定会有所不同的。”
夜色暗了下来，天空中零散地点缀着几颗星，在夜幕下，军帐外的沙土地上，红袖怔怔地坐在原地一动不动，凉气袭来的时候她不由地抱紧了双臂。
宋川前后绕着她的身边，单手拾起路边的小木棍堆放在她面前……
红袖仰着头，漫不经心地一个人絮叨了起来。
“三姐不小心将从父皇那里偷来的长命锁掉进了湖里，被大太监发现的时候我就站在旁边，然后几乎所有的丫鬟太监都指认是我做的，然后我被他们捆绑了手脚浸在湖中一天一夜，那是深秋。”
“一个贵妃在路边小产了，诬陷是我推的她，她害我只因为我看到了她跟一个年轻的太医苟合，结果我被自己的生父关在茅屋中关了半月，当时是三九天，没有一点炉火，我嘴唇冻得青紫，可是半月间我没有看到任何人来茅屋探望过我。”
“我十五岁那年，容貌长了开来，那些王公大臣的儿子看到我都会留恋驻足片刻，然后被他们的爹娘呵斥骂走，我则会受尽姐姐妹妹的挖苦与欺凌，只因为我长得比她们好看。后来我实在受不了了，将自己的脸在烈日下暴晒了几日，涂抹了特制的药，才落得现在这般黝黑粗糙。后来的南桑五公主成了一个无颜无才的废柴，我才平安过了几年。”
“我总在想，一个人的身份有时候会决定一个人的一生，因为没有家族庇佑，母妃不能俘获君心，所以我这一生注定要遭受劫难。清白这种东西，对活着的女人来说很重要，对一个死人来说不值一钱，但是若能牺牲清白换得苟且偷生，那我红袖在所不惜。”
“那晚在营帐外，即使我痛得撕心裂肺，但是我还要强颜讨好你，我要为自己谋生路，所以我别无他法。”
红袖说得动情，她一个人将她多年所受的伤害慢慢讲了出来，讲完后心底反而释怀了好多，而宋川，听着她跌宕起伏的人生经历中，眼却蓦地红了起来。
“宋川，你还是做姜明的时候比较好，因为那个时候你我都是小兵，是平等的人，可你是宋川的时候，我就成为了你的阶下囚，不得不说，命运真是讽刺，宋川，看在你我欢好一夜的份上，请在我死后在我的尸体上点一把火，不然扔在荒郊野外被秃鹫啄走了衣服，真是丢脸，我不想再赤裸裸的了。”
“红袖姑娘，我娶你为妻吧。”
宋川鼓足勇气说出来的竟是这样一句话，震惊了她，也震惊了自己。
“宋川将军，你在同情我?”红袖睁大眼睛等待着他的回答，而他的面无表情彻底寒了她的心，但是转念一想，同情已经很难得了，她红袖活了十八年，谁可曾同情过她?
“你说的对，我是有功之臣，我若娶了你为妻，那沐王妃就无权处置你了。”
“原来如此。难为你了，宋川将军，只是红袖习惯了独来独往，生死有命，无须强求。我能活到什么时候，就活到什么时候吧。”
宋川低下头去，将她身边的火燃了起来，火苗肆意跳跃，二人静默相对，彼此都没有再作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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