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爹娘
白榆才到院子里,却遇上了宵行,又是穿着一身红衣,用黑色玄龟文压着,也没那么张扬了。
宵行听到动静回头,却见着打扮齐整的白榆,心里知道是徐家要放她入世了,面上先软和了三分,叫了一声“师妹。”
白榆对着自家人说话和软些,对着外人却直接,冲宵行点点头,就要自去修炼,才走两步,却听得一句话。
“师妹似乎很不喜欢我?”
白榆一怔,却没直接回答,反问了宵行一句,“宵行,是萤火的意思吗?”
宵行眉梢微挑,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你先前见过我吗?”
原来两人都是心直的,白榆却笑了,“你生的很像上辈子杀了我的那个人。”
这话说得跟玩笑话一样,宵行低头去看她,小姑娘正是抽条的年纪,一张小脸骨头锋利漂亮,皮相也好,最好的却是眉眼,满是坚定无畏,像个少年侠客。
宵行也跟着笑,一边笑一边苦兮兮地说,“倒是我生的不好了,却也怪不得我,脸又不是我想改就能改的。”
白榆揣摩了一下,这人大约没什么问题,总不能空明派了一模一样的fen|身下来寻她的晦气,整个仙界都以为她早死了,神魂俱灭。
放下心来,对宵行便也没有那么介意了,认真相熟起来便知道,这人爽直,嬉笑怒骂,皆在脸上。
“我倒有一件事要问你,在你眼里,在外人眼里,我阿爹,到底是谁?”
宵行一怔,扭头看她,“你不知道?”
白榆盘坐在枯枝新芽下面,一双清凌凌的眼睛看得宵行说不出别的不好的话来。
“你的阿爹,徐师傅,本名徐夫人,是修真界铸刀第一人,所有刀修心中的圣手。”
宵行说完想要仔细观察白榆脸上的神情,却发觉她并不意外,甚至有些如释重负,露出了一抹早该如此的笑容。
“我就说,秀水镇的第一和修真界的第一,又有什么差别。”
她的眼睛看着他,却又不是在看他,只是空空洞洞的。
她也不愿意叫他一声师兄,只是喊他的名字,“宵行,那阿娘呢?”
宵行摇了摇头,“这个我也不知道。”
世人都不知道,徐夫人已经有了道侣,还有了孩子,甚至很多人下意识以为徐夫人是女子。
谁能知道秀水镇上的徐冶是大名鼎鼎的炼器大师徐夫人?
宵行不知道徐炼的底细,徐炼也不愿意告诉白榆,白榆心里一清二楚,大约不是不愿意,是不能。
知道的越少,她越安全。
但她从来就不是贪慕安逸的人。
宵行也觉得奇怪,听师父说徐夫人从前一心练刀,什么女人孩子都是他的阻碍,谁知道前来拜见如今孩子都这么大了。
白榆打量了宵行几眼,她总觉得宵行身上的气息约莫修为不低,却不知到底是哪一境。
“你十三岁筑基,我十五岁才筑基,算起来,你倒是比我早了整整两年,若我师父知道,怕是要欢喜疯了。”
意识到自己不经意说出了件大事,宵行抿唇,偷偷看她脸色。
果不其然,白榆愕然问道,“为何要欢喜疯了?”
徐冶却已经站到了庭院边上,他也是一身灰色袍子,眉眼之间的意气和白榆一模一样,他遥遥地看着宵行,面上并没有一丝的不满,直冲他点点头。
宵行会意,低头看向了白榆,“师父会很高兴,又有一个天才弟子。”
白榆眉梢一挑,脸上还算镇定,心中却已过了一道弯儿,先是一惊,后又是果然,果然如此。
“你早就知道?”这回轮到宵行讶异了。
白榆却笑起来,只是笑容里没有多少欢喜意味,“对啊,我早猜到了。”
徐冶走到庭院中央,给了宵行一个眼神,那赤衣男子就乖顺地走回了屋内,只留下了父女两个。
真到了这一步,徐冶却觉得有些词穷,自己一屁股坐在了闺女的面前,抹了一把脸,原本平平无奇的面容却在这一刻展露了峥嵘一角。
阿榆收了笑,定定地看着徐冶,“阿爹?”
徐冶嗯了一声,搓了搓粗大的一双手,话到嘴里,却又化作了一声叹息,“阿榆,我今日让你见到我原本的样子,也只是想让你看一看,我原本是多么英俊潇洒,一看咱们就是亲生的。”
一句话说得乱七八糟,故作轻松,白榆却配合地露出了笑容,“当然,我自然是阿爹亲生的。”
“秀水镇灵气稀薄,后院的聚灵阵也不能支持你后面继续修炼,所以我想让你跟着云隐宗的万铭修炼,他是我的至交好友,我把你交给他更放心些,宵行便是你以后的师兄,他人看着不端庄,实际却是个好孩子,若有问题也可以多多询问他。但你记住,有些事情,比如,”
徐炼指了指她的额心,见白榆颔首,这才继续嘱咐了下去,“有时候人心险恶,你自己注意防范。但十大宗门算是名门正派,自有正派风骨,内里小事或许有些问题,但总归大体上是好的。”
“还有一件事,”徐炼握紧阿榆的手腕,眼神灼灼,“极乐阁,并非正派,你万万小心,千万不要沾染。”
“阿榆,为人处世,不过是你敬我我敬你,只不要叫人欺辱了你去,便是惹下什么事,有爹娘撑腰呢。”
阿榆接过徐炼给自己的传音玉符,微微垂着头,“我知道了,阿爹,放心。”
“阿爹阿娘不能离开秀水镇,你总要,自己顾着自己。”徐炼说完,摸了摸阿榆的头,眼神柔和,“明日,你便与宵行走吧。”
“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白榆抬头,盯着徐冶此刻俊秀深刻的脸,“阿娘她,真名叫什么?”
“你阿娘,原名云沐,她改名,并不是在秀水镇之后,是因为,她不想当云沐了。”徐冶却垂下眼帘,躲过了白榆的探究,“有些事情终结在了上一代,所以你不需要知道。”
“那秀水镇呢?我也不能知道?”白榆紧追不舍,她罕见的想要打破砂锅问到底,原本一切她都装作不知道,也从不多问,可她现在想要问一问,问一问这一生的爹娘,到底本该是什么人。
人人皆是独立的孤岛,但人人被海洋相连。白榆原本心如铁石,如今却成了□□凡胎,即便她依旧清明戒妄,保持自知,也想在此刻问一问,好叫自己明明白白的走。
“不能,至少你现在的实力,不能。”徐冶这回直视了回去,他有一双熔金般的瞳孔,在眉骨的阴影之下,像是一汪凝结的琥珀。
“要到什么境界,腾云?晖阳?还是乾元?”
徐冶被这般倔强的孩子弄得无法,吐出了两个字,“乾元。”
白榆长长吐出一口闷气,“好。”
她应得干脆,可徐冶却不敢再看她,良久才吐出一句,“阿榆,你只是个孩子,有许许多多的人会挡在你前面,孩子的世界是干净美好的,而大人的世界是不需要孩子去拯救的。”
随后转身消失在了院内,只留白榆一个人在院中。
她缓缓闭上眼睛,再睁眼面上已是一片平静。
晨光熹微,天空逐渐变成了鸭蛋青,少年乘着淡薄的晨雾行走在青石板路上,脚步声有意放得极重。
老陈无声无息地从前面树上跳下,瘦小的老头手上抱着个黑匣子,似乎专门在等她。
“孙咂,来,看爷爷给你个宝贝。”
阿榆心里一堵,从怀里掏出一包糕团和一只烧鸡,“老头,我要走了。”
老陈依旧笑嘻嘻的,一双眼睛精光熠熠,一把接了东西,“我知道啊,这不是来给你送个好东西嘛。”
“小阿榆,我可是你第一个师父,自然也要第一个给你道别。”
白榆接了那个黑木匣子,并没有打开,直接收进了储物项链之中,定定看了陈老头一眼,“老陈,你大名,叫什么名字?”
“嘿,孙咂,你得叫我陈爷爷啊。”陈老头瞪着眼睛指她,指头点了两下,自己个儿跳回了树上,“陈飞白,万里无痕陈飞白,就是你陈爷爷,下次遇上什么麻烦,报你陈爷爷的名号,人家定然就不敢惹你了。”
“你放屁!”中气十足的声音从街头传来,“阿榆你别听他的!他在外面可是无恶不作!”
白榆循声看去,那人穿着玄色短打,腰间拴着一根烟枪,大方脸,牛鼻子,不是那性子暴躁的王爷爷又是谁?
“你张爷爷今儿就不来了,让我给你捎句话儿,刚柔相济,曲中求直,拳法之道,亦是处世之道。”老王冲她招招手,“知道你筑基了,徐炼定然要送你出去,拿着这块令牌,无极试炼馆的八极令,见令如见我,说不定能帮上忙。”
阿榆收了令牌,塞了两包糕团给老王,“我自己做的。”
还没等老王说话,井边上的阿莲便看到了两人,“这么早?周姨等着你去吃完饺子呢,阿榆。”
白榆点点头,“一会就去!”
周姨造得一手好汤水,原本包的是扁皮儿馄饨,包起饺子也不含糊,个个大如元宝,鼓鼓囊囊,见阿榆来了便悉数下进了汤水里。
“小阿榆,来吃饺子,羊汤好喝着呢,羊肉馅儿和牛肉馅儿都有。”
饺子煮好了端上桌,阿榆已经低头连汤带水吃完了一碗萝卜羊肉汤。
“好姑娘,越发精神了。”周姨眼神慈爱,“也算我给你做了顿饯别宴,你阿娘一辈子都苦,这也是没法子的事,别怨她。”
卖馄饨的周姨和徐炼关系好,日常总有说话帮手的时候,白榆也算在周姨手下长大。
白榆一口咬住一只圆鼓鼓的饺子,是羊肉大葱的,被醋一激,胃里反倒空虚起来。
“为什么这么说?”
周姨低头,对上一双透亮的眼睛,被少年的纯粹的倔强眉眼吸引,眼前仿佛出现了另一人的倔强模样。
“她,性子太倔了,你不知道,你阿娘,十六岁被灭门,侥幸出逃,隐姓埋名修炼了几百年就为了复仇,她性子,是最倔的,你和你娘,骨子里像得很。”
白榆低头,将饺子一个个都塞进嘴里,醋味混合着羊肉的鲜甜和葱的辛辣,囫囵嚼碎吞下肚,却越吃越饿得慌。
“饺子真好吃,谢谢周姨,我走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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