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第39章
年初一初二无事，姜哲哲和姜哲远在府里打了两天的叶子牌，输钱输的昏天暗地时，初三接到了将军府的请帖，邀请过府赴宴。
姜哲远将烫金的请帖随手放在小桌上，伸了个大大的懒腰，感叹般说道：“魏兄少年英才，此次可是立了大功！”
这次魏晏不仅以一人之力力挽狂澜，解了宁城的危机，还接应被围困的孟鞍，俘虏数千蛮族人，可谓是名声大噪。将军府此次设宴，不仅是为了庆祝击退蛮族，也是为了给魏晏庆功。
姜哲远想的更远，“以后若能得他助力，何愁不将蛮族驱逐千里！”
姜哲哲没吭声，脑子里却不由自主想到大年三十那晚漫天的孔明灯和魏晏灼灼含笑的目光。她无力地往后一躺，喃喃道：“要去将军府赴宴啊！”
姜哲远睨了她一眼，脸上就露出点促狭的笑，“怎么能不赏脸呢？！人家送了你一天幕的孔明灯，这几天可是被城中的人津津乐道了好久！”
“就是这样……”就是这样她才不知道怎么面对魏晏啊！剩下的话她没说出口，只是又惆怅地叹了一口气。
然而她再怎么踟蹰，初三那天还是早早起床装扮，而姜哲远早已等候多时。
等姐弟俩乘马车到达将军府时，府门口车水马龙，锣鼓喧天，来往的官员络绎不绝。而姐弟俩下了马车以后，瞬间成了人群中的焦点。
两人本是龙凤胎，站在一起风采各异，但偏偏又能从中瞧出些相似之处来。
姜哲哲今日盛装打扮，头上戴了一整套的赤金嵌红宝石头面，耳朵上坠着配套的红宝石耳珰，眉间贴着花钿，抬首间艳丽逼人，让人不敢直视。偏她又有一双晶莹剔透的琉璃色眸子，眸光晃动间透出几分纯然天真之色。
姜哲远则是一身宝蓝色的锦袍，衣襟饰有明珠，腰悬羊脂玉佩，一双跟姜哲哲如出一辙的琉璃色眸子含着淡淡笑意，十分和气的样子。
管家见到两人，连忙上前见礼，客气地将两人迎了进去，随后便有婢女带着他们前往宴客之所。
姜哲哲一路目不斜视，但也注意到，比起前些日子的将军府，如今显然简单修葺了一番。沿路的树上挂着彩灯，还有不少宾客围在一起交谈。而过了一个花园后，男宾女宾则是在不同的地方。
姜哲哲被婢女领到了一个精巧的暖阁里。因她穿着复杂的裙子，走路有些慢，姜哲远便一路任劳任怨地给她拎裙角，直到送到此处。
等他转身离开后，姜哲哲刚想找个位置坐下，就被人热情地唤了声，“姜妹妹！”
在这宁城，姜哲哲想不出有第二个人会这么唤她。果然她一回头，孟淑薇笑着迎了上来，“刚念叨着你呢，你就来了！快来这边坐，我给你留了位置！”
孟淑薇今日显然也是精心打扮过的。没有再穿一身素白的衣裙，而是换了一套浅碧的榴花缎裙，像春日枝头刚冒出的嫩芽，清新素雅。
姜哲哲心中疑惑，眸中也露出些异色。她以为经过上次那事，两人该不会再有交集，偏偏孟淑薇像无事发生一般，待她也好似跟平常一样。
可她却没办法再像从前一样，于是将手从她臂弯里抽出，也不看孟淑薇的脸色，径自在旁边的圈椅上落座，这才抬眼看她，“我就坐这里好了！”
孟淑薇表情微窒，很快又笑盈盈道：“也罢！姜妹妹若有事便去寻我！”
姜哲哲漫不经心地点了点头，孟淑薇便转身又回到了热闹的人群当中。
离开宴还有段时间，这会儿夫人小姐们都聚在暖阁里，一边用着点心一边闲聊。姜哲哲被嘈杂的人声吵的头痛，加上暖阁里门窗紧闭，也有些闷，她正坐的心浮气躁时，忽听孟淑薇那边的一群人爆发出一阵哄笑，有人问道：“当真？”
她本没有仔细听她们在讲些什么，可是无意中听到付如君的名字，便留心了一些。
有人回道：“当然是真的，不然她为何不敢过来！孟姐姐，你说是不是？”
人群顿时安静了些，都等着孟淑薇的回答，连姜哲哲也提起了几分好奇心。
孟淑薇环视了一圈众人，见她们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自己身上，这才说道：“是真的，我母亲给她说了一门亲，虽然邓校尉四十多岁，但此次立了军功，眼看是要升官的。你们也知道，她的身份……”
有小姐接道：“有人肯娶她就不错了！她虽然嫁过去是续弦，可也是正正经经的夫人，不然总比给人做妾好吧！”
“就是，就是……”
众人纷纷应声，可是话是这么说，她们脸上都露出幸灾乐祸的表情。
姜哲哲在旁边听了个大概，却也知道了孟淑薇的母亲给付如君说了一门亲，对方还是个四十多岁的鳏夫。
她本不爱管这些闲事，可是看着这些小姐们脸上挂着嘲讽的笑，还言不由衷地称赞这是门好亲事的样子，心中就“腾”的冒起了火。
“哦？是吗？”
她忽然出声吓了那些小姐们一跳，孟淑薇也诧异地看向她。
姜哲哲单手托腮睨着她们，状似不解道：“你们是跟付如君有仇吗？”
小姐们互相对视了一眼，有人磕磕巴巴地回道：“没，没仇呀！”
姜哲哲冷哼了一声，“既然没仇，你们为什么能开开心心说出这种话？将心比心，你们愿意嫁给一个四十多岁的鳏夫吗？”
孟淑薇轻言细语辩解道：“姜妹妹有所不知，如君妹妹因为她父亲的事，没有多少好人家愿意娶她，我们自然也是不愿意委屈她做妾的。邓校尉虽然年纪大了点，可是愿意以正妻之礼对她，又是个会疼人的，如君妹妹嫁过去只会享福。”
姜哲哲换了个手托腮，笑眯眯地问道：“既然这么好，”她眼睛在对面一群人身上转了转，“你，还有你们，为什么不考虑嫁给邓校尉呢？他不是还要升官了吗？”
“这……”孟淑薇尴尬地笑了笑，“姜妹妹说笑了。”
姜哲哲坐直身体冷笑了一声，直言不讳道：“所以我最讨厌你们这样的人。明明心里都觉得这人不是良配，面上还要做出一副为她好的样子。如果你们不喜欢她，大可以当面跟她说讨厌她，而不是这样在背后中伤人。”
她话音落下，场面一时分外安静，过了片刻有小姐弱弱地回道：“县主，我们只是替你鸣不平罢了，她……”
不等她话说完，姜哲哲冷声打断她，“我都没说什么，你是鸣个什么不平？”
至此，再没一人敢说话，姜哲哲面色如常地吃点心用茶，直到婢女前来暖阁请诸位夫人小姐去宴客厅用膳。而付如君在这时，才躲在人群后慢慢挪进了宴客厅。
往常这种时候，她一般是寻个人少的角落里坐着，尽量不引人注意。不想姜哲哲一直盯着门外，一看到她，就冲她招了招手，还示意她坐到她旁边。
姜哲哲身份尊贵，本就引人注目，这时众人的目光又落到付如君身上，让她有些坐立难安。但她不想违背姜哲哲的意愿，于是低着头匆匆走到她旁边落座，低声问道：“县主，有什么事吗？”
姜哲哲开门见山地问道：“听说将军夫人给你说了一门亲事？”
付如君脸色一白，咬着唇应了。
“那你想嫁他吗？”
付如君苦笑一声，“嫁不嫁我有的选吗？”她目光迷茫地盯着杯盏，“姨母说这是一门好亲事，邓校尉母亲年纪大了，我一嫁过去就可以做掌家夫人，可是我不在意这些啊！我只是，只是希望他能对我好一点，但是我听说他头一位夫人是被他打死的，姨母却告诉我都是谣言……”
姜哲哲没想到还有这样的隐情，稍作犹豫后问她，“年后我应该就会启程回尚京，你想不想去尚京看看？”
付如君没懂她的意思，只愣愣地看着她。
姜哲哲又道：“还只是说亲罢了，你找机会拖一拖，等到我回尚京的时候，你随我一起去。尚京那么大，若是能在尚京找到心悦之人，你就不用嫁给什么邓校尉了，若是没找到，就继续拖着。”
“这，这……”付如君从来没有过这么大胆的想法，但姜哲哲说的话又是那样充满诱惑力。
见付如君没办法下定决心，姜哲哲也不再多劝，只让她自己再想想。
而就在他们窃窃私语的时候，宴席已经开席了。婢女们鱼贯而入，端上各类美酒菜肴。席间有人互相攀谈，有人上前敬酒，而她们这里因为姜哲哲刚才那会儿的话，没人过来敬酒。姜哲哲赏赏歌舞，品品菜肴，倒乐得清闲。
酒过半旬，席间氛围越发热闹，女宾席这边行起了酒令。姜哲哲不感兴趣地起身，端着杯酒径自去了厅外。
背身朝着宴客厅越走越远，直到听不到喧嚣的声音，她才在回廊边坐下，轻轻舒了一口气。
她向来受不了这种氛围，平常是能推就推，能躲就躲。尚京里的世家贵女们知道她的脾气，虽然请帖会照常发，却也知道她不见得会去。
如今来了这宁城，欠了魏晏这么多人情，她也不好再推辞。想到这里，她又想起刚才席间所见。
魏晏是这次宴会的主角，少不了有人上前敬酒。而他不管是谁来，都是豪爽的一饮而尽，跟那些将士们推杯换盏，脸上笑的十分爽朗。
她恍恍惚惚地想到，好像还是第一次见他这个样子。
她端起酒杯，小口地抿了一口酒，恰在此时一阵冷风吹来，顿时觉得有些冷了，便起身准备找个避风的地方。刚走到拐角处，阴影里忽然有人伸出一只手，擒住她的手腕就拉到了黑暗里。
姜哲哲脑袋轰然一响，本能地张口要叫，但更快地一只手捂住了她的嘴，有人凑到她耳边低声说道：“嘘，别叫别叫，是我！”
姜哲哲提到嗓子眼的心还没放下，转眼耳尖又红了。她有些恼羞成怒，提起脚狠狠踩在那人脚上，只听黑暗中那人闷哼了一声，将脑袋软软地垂在她肩头，像撒娇一般说道，“别踩我呀，哲哲！”
说完他松开了捂住她嘴的手，姜哲哲避开耳边火热的呼吸，也压低嗓音道：“你疯了吗？魏晏！”
魏晏轻轻地哼了一声，脑袋在她肩头轻轻动了动，冰凉的发丝便也顺着她的脖颈滑动，又冰又软，让她瞬间僵直了背脊。
“他们一直灌我酒，我好难受呀哲哲！”他在她肩头哼哼唧唧。
姜哲哲看不到他的表情，可是经过这一会儿她敏锐地察觉到，“你是不是喝醉了？”
魏晏又哼了一声，过了片刻才费力地抬起脑袋，水光潋滟的凤眼里，倒映出姜哲哲的脸，委屈巴巴地说道：“我都，好多天没见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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