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富强之计
午膳时分,余淼淼猫着步子,从后角门悄然回府。哪料,刚踏进院子,便见得明月明风等一众丫鬟仆妇跪在园中。
自知逃不过,余淼淼蹑手蹑脚上前,朝端了把胡椅坐于廊下的尤氏走去,赔上自认很是得体乖顺的笑容,忏悔道:“阿娘,儿今日大错特错,往后再也不敢了。还请阿娘饶恕这回。”
余夫人听罢,纹丝未动,依旧端坐。
余淼淼眼见这招不好使,当下便更改策略,哭诉道:“阿娘,儿到现在还未早膳呢。烦请阿娘可怜孩儿……”
话未说完,尤氏怒道:“你真真是好大的本事,你还知不知道你自个儿身子骨不好。现下已快午膳,你这早膳还未食用。你这是不想活了,想早点抛下你阿爹阿娘,是也不是。这些年来,你阿爹南南北北,为你我二人寻药,破了多少双鞋。你要是真真不想活了,早点说,让你阿爹好好在家待上几年。”
说罢,便打算起身回房。
余淼淼见状,当下便跪地,顺势拉着尤氏的衣衫,好一副无赖相。继续哭诉道:“阿娘,儿再也不敢了,往后定然后好好爱惜自己,再不让阿爹阿娘伤心。儿子今日去往将军府,打算为阿爹分忧来着。并无甚大事,不是离家,也不是有甚意外。阿娘,你再好好看看我,儿子现在好着呢。”
话说,打从在洛阳城外,余淼淼在尤氏跟前被掳走起,尤氏便成日里时不时要来看看,余淼淼是否安稳在家。虽说是个误会,但尤氏这个毛病算是真真刻在身上了。
尤氏转头,见着余淼淼这幅泼皮相,差点没被气得背过去。
尤氏废了好些力气,在心里默念“就这一个”好半晌,才缓过劲儿来。朝余淼淼怒道:“你且起来,这般模样,哪有一点女公子的样子。”说罢,抬手去掺扶余淼淼。
余淼淼顺势而起。朝尤氏撒娇道:“儿这般不成器,往后可得要阿娘好好惦记着。现今儿才这般年纪,阿娘万万要好好保重自己,切不可为了我这废物气坏了身子。多不值当啊!”余淼淼心想,揪着这仪态规矩的事儿,总比发现今儿在将军府,已然让人知晓自己这败絮其中的样子要好得多。
这日子多难啊,还未能骗个夫婿回来,这救已经原形毕露。但愿大公子是个嘴严的,要不就只能去问问婉娘,她家哥哥怎样。
话说这厢被尤氏好一阵教训的余淼淼,千等万等,等着吃过午膳,等着阿爹回来。
往前院书房而去,与余坤商量今日之事。
余淼淼还未开口,余坤便径直说道:“闺女,今儿这招先斩后奏,行的甚好!”
余淼淼听见这显然不是夸奖的话语,顿时拿出午间哄阿娘的招数来。在自家阿爹跟前又是一阵嬉皮笑脸。
余坤也并非真正是在责怪,这厢余淼淼说了几句好话,便揭过不提。而后,余淼淼将今日在建国将军跟前的说辞,再次一一说给余坤。
听完一切的余坤,一面觉得自家闺女甚是聪慧,一面又开始操心自家闺女的身体。待听见余淼淼说道已与赵司马家女公子开始练武,更是不放心了。
这赵司马家的女公子,那可是人尽皆知的孔武有力,力能扛鼎。届时不知伤成甚样。但看着余淼淼一脸神往,只能暗地里吩咐莫大爷多费心些。
这余氏商号少主第一次主事,便如此轻松地得了首肯,心中激动澎湃自是不提。
第二日一早,以余氏商号少主之名,发出的第一封书信,乃是寄往客居洛阳的益州刘氏二公子。
写信之时,余淼淼想着,去年在洛阳时,白白让与这刘二公子那般大一便宜。如今,怎么的都得回来一点不是。
末了,想起当初刘二公子对自己的女子身份,甚为轻慢,特意在信末尾加盖少主之印。
五六日功夫不到,刘二公子回信来说,一切皆会依照女公子之意办妥。末了,慎之又慎地写了一句,女公子,这敲竹杠的事情可不能紧着一家来。
收到回信的余淼淼,放心一些。这从外借力之事已然解决,这幽州主事之人,应当好好考虑一番。而今自家不好直接出面,这假手他人之事,该选谁才是合适。
思来想去的余淼淼,决定将管先生拖下水。
是日一早,余淼淼往将军府递了拜帖。此次正式上门拜访管先生。
管先生收到拜帖之时,正在屋子里品茶,嘴里念叨着:这将军府的享受,还远远赶不上余府。且原来,这从洛阳逃难到冀州之事,路上余淼淼安排过一二后勤之事。管先生对此次行路之间的这享受之事,甚为怀念。
接过拜帖的管先生,想了许久,仍旧想不明白,这拜访所为何事。可转眼想到大公子,就一点不耽误管先生写回帖。
待约定的时日一到,管先生难得地拾掇一番,往如意楼而去。
话说这如意楼,与洛阳如意楼同出一脉,乃前些时日堪堪开张的余氏少主佳作。
楼上雅间,一盏茶未毕,便见余淼淼又是一身长袍,金冠束发,男子装扮进门。
余淼淼上前与管先生拱手见礼,寒暄一阵。
而后,径直说道:“先生,淼淼今日约先生来此,有好事一桩,还望先生相帮。”
直觉告诉管先生,这可能并不是甚好事。遂问道:“管某一无所有,何来相帮一说。”
“先生过谦,先生之才,当今罕有。虽先生愿意一辈子在大公子身侧,但先生不希望大公子,不希望这幽州更进一步吗?”
“女公子有此大计,应当直接上禀使君才是,最不济跟大公子说上一二也行,来找我这无兵无卒的一介谋士为何?”说道此处,管先生才开始正视这次会面。
余淼淼并未直接回复,而是转头说道:“先生可知冀州刘氏?这刘氏有三宝,一乃蜀锦,二乃井盐,三乃龙凤团茶。前些时日,刘二公子已经回信,半月后派遣些晒盐、养蚕织锦的师傅来我幽州。”说道此处,转头看向管先生,继续道,“如此,先生可有兴趣一听。”
管先生当下利落地答道:“女公子有何事,但凭吩咐。”但内心想着,这养蚕织锦,余家乃临淄三服官出身,三色锦一匹百金,何愁还用别家的师傅。这益州刘二公子不知怎的拿捏住了,敲这么大一竹杠也乖乖应下。
“先生知晓如今幽州之困,我余家不宜直接出面,烦请先生主持这事。”
粗通农桑经济的管先生听到此处,难以置信,这可不是小数,也不是甚可有可无的功绩。只要幽州在一日,这等功绩便能直接在这地界上封侯拜相,当个活菩萨。
管先生声音颤抖着提醒道:“女公子,你可知这等事情于眼前的幽州而言,是何等重要。此乃关乎生死的大事啊。还望女公子慎重。”
“我余家既已投入将军门下,便不会有何背主之事,这点先生尽管放心。再有,我还给先生安排了个帮手。这西大街胡姬银楼对门铜饶阁,其主事之人祝掌柜,乃我余家在幽州的大执事。一应钱财地皮,内外联络之事,皆可相帮。”
听到此处,管先生才明了过来,原来还是自己想多了。这余家如今不过是因着不好在幽州出面,寻了自己做个靶子。可这靶子也是有好处的。此事要是能成,幽州穷困之境,立等可解。届时,靶子得名,余家得利。真乃双赢之举。
管先生随机应了下来。二人遂又商量了些细节之处,此处略过不表。
待先生回房,再等得大公子回屋。二人就此事商议起来。
管先生率先将今日之事一一说与谢衍之。而后,补充道:“这余家,打从去年襄邑三服官后人未能保住蓝染绀开始,这大晋织锦,便成了余家三色锦和刘家蜀锦的天下。今年起,这二家开始出售名为“天空锦”的新式布帛,想来便是共享了这蓝染绀。当日前往陈留,夺得蓝染绀的分明是余家,能在这般利益之下,与益州刘家共享。此等气度,非常人也。”
这席话,也是今日从余淼淼口中听得一二,再加上往日之事,管先生猜想而来的。不过,先生果然大才,猜了个八九不离十。这蓝染绀确实是余家主动与刘家共享的,不过,余先生可不是这等吃亏之人。
而后,管先生又摊开地图,将余淼淼如何结合幽州地势,发展农桑之事一一道来。
幽州北面山川丘陵,历来产出不多。而今可种桑养蚕,或可种植药材,不过,这些皆非一日之功。再有,幽州南面环海,一马平川,可就地晒盐。不需多久,三五月便可有所产出。届时,晒盐之事官营,再就地招些许劳力,只需一二兵卒守卫即可。
如此一来,不出一二年,我幽州定当不同。
谢衍之听了管先生这番话,更愁了。一是愁这淼淼有事一点不传信自己,二是愁这富强之计有了,但冀州青州正合谋围剿我幽州之事,还一破解之法也无。更是不知何时,才能光明正大地站于淼淼跟前。
而后的几月里,余淼淼异常忙碌。连带着明月明风两人,也被当成四人使唤。管先生自是不必说,都快许久未能见到自家大公子了,成日跟祝掌柜在一处。
六月中,新造的织机出炉。管先生领着建国将军,谢衍之,谢荇之等人前往查看。
回程途中,四喜飞马来报,益州刺史司崈已于二日前,广发檄文,起兵勤王。
众人听罢,皆彼此相望,益州已反,那冀州青州,合谋围攻便是不日之事。
我幽州危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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