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012
酆都左使话音落下,在场众人瞳孔一震,目光在晋宜姝身上来回打量,不敢置信。
什么?阴鬼王看中的不是晋宜秋而是晋宜姝?
什么?阴鬼王迎娶晋家嫡女不是阴谋,他们有前世姻缘?
若说众人看见酆都左使向晋宜姝行礼时,那神情跟见了鬼一样,那么此时此刻听见这番话,已经惊到掉了下巴。
刚刚正义凛然出来阻拦的袁寒衣和卫峰神情恍惚,晋家的几位主事人面色难看。
尤其是晋海尘,她为了保护次女,已经跟长女反目成仇,此时听见这番话,焉能不怒?
酆都要的是晋宜姝为什么不早说!若是早知如此,她完全可以将这一切推到酆都的逼迫上,再将家族的一切举动粉饰成迫不得己,如此她也不必失去一个尚有价值的女儿!
现在一切都晚了!
见证这一幕的众人心思各异,酆都左使的话却还没有说完,“这十八年来,您投胎转世去了,我们大王却心心念念与您再续前缘,皇天不负苦心人,如今大王功成名就,您也正当年纪,况且泗水州与云何州近在咫尺,正是天时地利人和齐备,此真乃天作之合啊!”
花宜姝自动翻译:如今大王威名赫赫,而你只是个十几岁的黄毛丫头,更何况酆都与泗水州距离这么近,你想跑也跑不了。
她看了看酆都左使阴森森的眉眼和通身金丹巅峰的威压,再想想自己如今还没筑基的孱弱修为,于是决定和酆都左使讲讲道理。
“你说得都是真的吗?”天际阴云沉沉,美人如花似玉,她莹白的脸庞比水中落花更楚楚可怜,“可是我此世并不认识阴鬼王。他如果当真爱重我,怎么会问也不问就定下婚约?我……我都没见过他。”
闻言,酆都左使还没怎么着,围观的众人已经暗暗嘶了口气。晋家几位主事人更是脸都白了。
阴鬼王去年出世,各大世家以及中三州几个尚存的门派轮番去围剿了个遍,却没有一家能奈何得了阴鬼王,不久前,所有世家门派结成联盟,以为势必能将酆都铲平,结果却是被打得丢盔弃甲。阴鬼王就如同一座望不到顶的高山,沉甸甸压在所有人上空,他是如何猖狂暴戾心狠手辣,但凡上过战场的都一清二楚,因此即便此时来的不是阴鬼王,而只是阴鬼王身边的左使,也没有任何人敢怠慢。
以往提起鬼怪,这些仙门世家个个厌恶鄙夷,只因这百年间,所有仙门修士修行之余,还要辅修一道佛门真经,从小习到大,魂体受佛光洗礼,可保死后有七成把握不至沦为鬼怪,在这些仙门修士眼中,那些沦为鬼修的,要么出身卑下要么心性低劣,这种人自然为他们所不齿。
可是就因为出了个酆都鬼王,短短一年间,人鬼地位颠倒,如今这些“夜游仙”出行,甚至没有修士敢上去打杀。
酆都左使,金丹巅峰的鬼修,阴鬼王的得力心腹,如今哪怕是晋家家主在他面前说话都要小心翼翼,而晋宜姝居然敢当着他的面质疑他的主子阴鬼王,真可谓胆大包天!
谁不知道常在天是阴鬼王手下的疯狗,谁敢说阴鬼王一句不是,就要被他追杀到天涯海角至死方休。晋宜姝怎么敢……哪怕她是阴鬼王的前世爱侣,常在天也定然不会给她好脸色。
然而出乎意料的,酆都左使不仅没怪罪,反而细细为她说了阴鬼王对她的惦念与牵挂,言语间颇为和善敬重,仿佛真将她当做了未来主母。
眼睁睁看着这一幕,所有人的面色都有些异样。他们不敢去看酆都左使,只得将目光落到晋宜姝身上,这才发现她眼神忐忑、面色彷徨,唯独没有一丝半点的憎恶与嫌弃,方才那质疑阴鬼王的话语落到这副神情上,竟变成了小姑娘面对盲婚哑嫁时的不安与担忧。
这样的美人,这样的神色,便是阴鬼王亲自来了,恐怕也只会将人揽在怀里柔声安慰,又怎么会舍得责罚?
难怪常在天这条疯狗也没有怪罪。众人恍然大悟,再联想晋宜姝往日做派,心中不免异样。
在酆都左使亲自劝慰下,晋宜姝神色渐渐舒缓。酆都左使也似乎终于放心,转头面对晋家人,又扬起了高傲的面孔,“三日后,我会亲自来迎王后。”
酆都左使来得急,去得也快,十头恶鬼拉着的黑色车驾腾空而起,暗红色鬼雾在车底翻腾涌动,托起鬼车向着天际而去,随着鬼车离去,众人头顶阴云也渐渐退散,露出晴朗夜空。
丛草间复又响起了呱呱蛙鸣,几点萤火自在飞舞,门口枝繁叶茂的大树轻轻摇摆,送来清爽夜风。
方才那雷霆闪烁、阴云盖顶、鬼气阴森的场面,似乎只是幻梦一场。
然而谁也不敢把刚刚的一切当做是梦。
晋海尘驱散弟子门生,和三叔公等几位金丹修为的长辈回到瑞华堂,琉璃宝灯光芒照耀下,所有人都面色难看。
短暂的静默后,瑞华堂就跟炸了锅一样,响起嗡嗡嗡的议论声,“没想到晋宜姝居然跟阴鬼王前世有缘,这……”
“若是早知如此,真不该断绝关系!”
“是啊,若是晋宜姝跟家里一条心,那么让她做酆都的内应,以阴鬼王对她的看重,何愁大事不成?”
“晋宜姝也是家中嫡出,怎么就闹到了这个地步?”
“要怪就怪家主,须知所有世家子弟所起的争端,无非是不患寡而患不均,都是她明面上太过偏袒,才使得这孩子跟家族离了心。”
晋海尘终于坐不住,“够了,都已经断绝关系,现如今说这些有什么用?”
一名族老便道:“但凡你对那孩子好些,咱们晋家也没必要与酆都为敌,若是能以这桩婚事做桥梁,让酆都成为我们的盟友,何愁家族不兴?”
晋海尘此时满心烦躁,也不耐烦应付他们,当即冷笑,“我们晋家是仙门世家,又有天圣将军托生,跟鬼族势不两立,你们难道忘了!”
提起天圣将军,众人心头那股不甘这才压了下来。
是啊,他们还有天圣将军,只需等待时机,等待……
正在这时,瑞华堂外有人求见,正是今日将晋宜姝从外院带过来的那名侍从,他恭恭敬敬磕头行礼,才道:“家主,各位真人,大小姐说她三日后就要出嫁,请您立刻拟嫁妆单子送过去。她说……”这侍从犹犹豫豫地吐出来,“说您若是给的不体面,她就向阴鬼王告状,说您这些年苛待她。”
晋海尘:……
啪的一声,迟日居的大门重重关上。
花宜姝抱着小猫正要往屋里去,怀里的白泽忽然喵呜一声从她怀里挣扎出去。
花宜姝一惊,抬头就见白猫化作一道闪电,身子腾空跃起,如同一只滚圆雪团,猛地往庭院上空一撞。
起先花宜姝还以为白泽忽然抽风了,下一瞬却只听噗的一声,一团黑漆漆的影子被白猫从夜色中撞了出来,流星般从空中坠落,即将落地时又扑棱几下,扇着翅膀躲过了白猫的又一次撞击,而后伸展开漆黑羽翼消失在了夜色当中。
花宜姝皱眉盯着那消失的东西,“那似乎是渡鸦?”还是红眼的渡鸦。
她不觉将双手揣进了袖子里,有了白泽提醒,再加上她自己眼力也不差,自然看出那玩意沾染鬼气,显然是酆都派来监视她的。
常在天生前便在燕槐山见过她,所以他说的每一句话她都不信。可晋家并不知其中内情,当真以为她颇受阴鬼王爱重,索性她就利用这一点狐假虎威了一把,逼迫晋家吐出她需要的修行资源。
刚刚那只被白泽揪出来的渡鸦进一步证明了酆都对她的提防,她如今的处境,实在很不妙啊!
白猫舔完了刚刚弄脏的身体,轻盈地跳到花宜姝身边,问她打算怎么办。
花宜姝抬手布了个隔绝窥伺的阵法,她不开口,只在识海中与它对话,防止有外人窃听。
“白泽,我记得你说过,想要重开地府、拨正阴阳,必须集齐四个极恶之魂。”她轻轻吐出下半句话,“阴鬼王算不算一个?”
白泽顿了一下,才开口,“他不算。”
花宜姝有些遗憾。但转念一想,哪怕阴鬼王符合条件,以她如今的修为,也没有能耐将他收服,只得作罢。
白泽见一向骄傲的花宜姝露出忧虑之色,决定给她点信心,“你也不用丧气,万一阴鬼王并不会伤害你,而是真对你念念不忘呢?”
花宜姝翻白眼,“是念念不忘将我碎尸万段吧!”
花宜姝做过鬼,她清楚鬼是什么德行,自从天道缺失、阴阳错乱,鬼也不再单单只是亡者的魂魄,它成了另一种妖魔,否则上一世,她何必到处斩杀鬼怪,还因为战功太好混了个天圣将军的名头?
白泽:“你打算怎么做?”
花宜姝一脸斗志,“当然是将计就计嫁入酆都,然后伺机做了他!”
白泽:“……那你怂什么?”
花宜姝:“我哪里怂?”
白泽:“你既然不怂,为什么抱着我不放,还发抖?”
花宜姝:……
她啪一下松开了怀里紧抱的小猫,然后又把它举高凑到它耳边,神神秘秘道:“我这回不是吹牛,我是真有信心。”
阴鬼王要是恨透了她,得知她在晋家,肯定早就飞过来把她弄死了,为什么要大张旗鼓把她娶到酆都去?除非阴鬼王对她又爱又恨,所以一边语焉不详逼得她和晋家反目、让她失去了家族依仗,一边又让常在天给她做脸,他是想攻她的心啊!
“不是我自夸。”她一边抚着自己的脸一边自吹自擂:“我这张脸,倾国倾城千娇万态,阴鬼王他也是个男人,他肯定舍不得我这张脸,他这么做,必定是想要先玩弄我,然后杀了我报仇,他是鬼王,他有本事将我立刻变成厉鬼……他是想要将我先奸后杀,然后把我变作他的伥鬼,从此以后不仅要在床上伺候他,还要上战场替他挥刀人族。他想得美!”
说到最后,花宜姝一张漂亮的脸蛋几乎已经气到扭曲了,仿佛阴鬼王已经将她所说的都做了一遍。
白泽:……
花宜姝□□了一把小猫,把白猫那身柔滑蓬松的猫撸得直往一边歪斜,心情才缓缓平复下来,她道:“明日一早,我就去找晋海尘要灵石和法宝,我打算在这两日内筑基。”
只有筑基成功,她才能勉强动用秘术,才有那么几分把握对抗阴鬼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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