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请安（一）

寿宁堂中，叶老太太听说大姑娘请安来了，顿时都怀疑听错了？

        “是大姑娘还是程姑娘？”一旁侍立的邱妈妈问道。

        邱妈妈同袁妈妈一般，都是叶老太太跟前侍奉的老人，深得老太太的信任。

        小丫头笑嘻嘻地道：“就是大姑娘！”程姑娘常常来，她还能认错？

        正伺候老太太进药的吉祥笑道：“勺儿说的这般自信，可见是没错了，老太太，真的是大姑娘来了。”

        叶老太太也笑道：“这可真是新闻，我还没去看她，她倒自己来了，叫她进来吧。”

        很快宝珠便走了进来，见老太太穿戴整齐，正坐在梨木镌花椅中，捧着个万字不断头的敞口白瓷碗吃着药，她便乖觉地站在一旁不说话。

        老太太瘦了，看着精神也不大好，眼下都是青黑，宝珠想到前世祖母在她婚后便离世了，也不过是两年后的事，顿时有些忧心。

        等到老太太放下了碗，宝珠忙上前给老太太行了礼，口中道：“孙女给祖母请安。”

        老太太摆了摆手，示意宝珠坐在一旁，她才道：“你还伤着，不需来回折腾，以后尽管多睡会子，早上不用过来了。”至于宝珠的伤势，老太太早从袁妈妈处知道的清楚，也就没多问，只道：“这回你出事，怕是替祖母受过了，祖母这里记着，回头好好补偿你。”

        宝珠忙道：“祖母说的哪里话！祖母这是吉人天相，孙女合该倒霉罢了，不过孙女却感谢老天爷呢，我受了这一遭罪，祖母就可以免了，就为了这个，孙女也觉得值了。不过，祖母以后出去可得小心了，也不知这回是意外还是有人谋划，刑大那里，可有最新的消息？”

        叶老太太摇了摇头，她心中虽有怀疑的对象，但找不到证据，也不能胡乱对孙女说，便道：“这事你不用管了，祖母自有计较。对了，救你的那两个人，你可还有印象？”

        这回换了宝珠摇头了：“两位恩公并未透漏姓名，不过孙女把咱们家的名号报出去了，若恩公有意来寻，祖母再替我谢一回吧。”虽然这种情况基本不可能。

        叶老太太却点了点头：“是该这样，人家虽不要咱们感恩戴德，可这回的确多亏了他们，若他们真的寻来，祖母自然要谢。”

        “多谢祖母！”宝珠应了一声，道：“今日孙女来，是来跟祖母讨个恩典，祖母，孙女想去看看瑞丰斋，请祖母恩准。”

        “哦？你要去看铺子？为何？”叶老太太还是头次从宝珠嘴里听她主动说起铺子，吃惊的很。

        宝珠也没什么好隐瞒的，直接道：“祖母将瑞丰斋给了我，我也不能叫它白放着。先前两年铺子里都挺好的，卜掌柜也按时送上余银，只去年年底他却没送上银子来，还说了好些名目，孙女打量着都不太靠谱，这才想去亲自看一看，到底是铺子里的生意着实差，还是有人话不实。”

        叶老太太做了几十年的生意，一听就明白了，给孙女们的铺子都是旺铺，这才三年，生意哪能就差成这样，怕是掌柜的见宝丫头不爱费心，便起了贪心。

        “既如此，我指个人陪你一起去？”叶老太太想了想，好心地道。

        其实，老太太是有些怀疑孙女这一趟的成果，以前她问起铺子来，宝丫头每每支支吾吾，最后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便是这回宝丫头意识到了不妥，可那些掌柜的伎俩最是油滑，她在商场打滚多年，自然清楚，但宝丫头却未必知道。

        唉，叶家做生意的运气仿佛都叫老头子和自己占尽了，如今下面这些人，在叶老太太看来，就没有一个会做生意的。

        老大老二和老三，也就那么回事，都是掌柜一般的才干，平庸的简直不像是叶家的后人。而到了第三辈儿，两个大点的孙子都读着书，目前看来对做生意也是兴趣缺缺，孙女们里头，更是没一个愿意沾手的。

        怎能不叫她气苦。

        只有个菡丫头，为了讨她的喜欢，这才在买卖事儿上花了点心思，可也不是真心喜爱。

        如今终于有个孙女觉悟了，叶老太太倒很是高兴。

        “多谢祖母，不过，祖母还是先容我自己看看，如果孙女有疑惑，再来跟祖母求助。”宝珠笑得十分乖巧。

        她已经想明白了，这一回不能再活得浑浑噩噩，那么趁着祖母还有心力，自己就该好好的表现，争取到了祖母的认可，也就争取到了叶家的资源，有产业才有话语权么，以后有点什么事情，她才能为自己说的上话。

        叶老太太不知宝珠的打算，但看她自信满满的小模样，也很是满意，叶家姑娘，就该是这个明快果决的样子，于是一口应下了，还道：“宝丫头有什么不懂的，尽管来问祖母，若你那儿真有人敢贪铺子的东西，起了不该起的念头，祖母定然为你做主！”

        宝珠求之不得。

        卜沉好处理，但是卜沉勾连着廖氏，这就比较麻烦。且卜沉的娘子还是老太太跟前邱妈妈的侄女儿，又管着府里针线房，在廖氏跟前也得脸的，宝珠既然要动卜沉和铃儿，卜沉家的却不好处理……且还有那赵大忠家的，宝珠也有心撸下来——那可是个真正忘恩负义的刁奴呢。

        可赵大忠家的是廖氏的心腹，廖氏必然不能应，到时候或许就需要老太太出马了。

        “多谢祖母，有祖母这句话，孙女就不怕了，到时候若真的查出什么来，再请祖母教我该怎么处理。”宝珠一副勤学好问的模样，老太太自然高兴，正好摆了早饭来，老太太便开口留宝珠一块吃饭。

        宝珠自然厚着脸皮留了下来，又能蹭饭又能增进祖孙感情，何乐而不为？

        只可惜总有小人来作祟。

        宝珠正扶着老太太向摆饭的寿宁堂东次间行去，邱妈妈一脸喜色的进来道：“老太太，程姑娘来了。”

        程姑娘来了你这么高兴干什么？宝珠看着邱妈妈的一脸菊花笑，十分不满。

        但邱妈妈并不将宝珠放在眼里，她在叶府侍奉了这么多年，别说宝珠，就是廖氏齐氏也不敢在她面前拿大，所以她很有底气，大姑娘不过才来这一回，程姑娘对老太太可一直孝敬有加，她偏着程姑娘也是应该。

        穿了一身月白底子水红竹叶梅花对襟褙子的程思菡，一进门便看见了宝珠，顿时惊得两眼溜圆。

        程思菡自诩美人，又会打扮，书读的好算盘也能拨，在叶府之中不论哪一样都是占尖儿的，偏一个叶宝珠，生得大眼小脸琼鼻樱唇，单论长相比她还出色些……不过，万幸叶宝珠是个蠢的，生得好看有什么用，眼大无光举止无措，气质一拖后腿，长得再美也不显眼了，所以程思菡以前并没将这个大表姐放在眼里。

        可今天，她忽然发现自己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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