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酸枣县狗头新妇

贞元二年九月，贾耽任检校尚书右仆射兼滑州刺史，充义成军节度、郑、滑等州观察处置等使。
  在贾节度使管辖辖区的酸枣县，后世的延津县，发生了一桩怪事。还让贾节度把这事在辖区大肆宣扬，以儆效尤。
  说是酸枣县里，有一个村姑，这个村姑起初刚嫁到婆家时，婆婆还能动弹，能帮着在家里做点家务。村姑对婆婆也还算过得去，嘘寒问暖，村子里的人都说这个婆婆命好，找了个好媳妇。
  可随着老人家年纪逐渐大了，手脚不便，给家里帮不上忙了。这个村姑的态度就变了，村子里的人隔三差五地就听到村姑指桑骂槐的声音。
  什么老不死的吃的做不得，一天到晚家里的事情都忙不完，还要我帮她做这个做那个。这类的话从他们家传出来，还没有一句重样的。
  对于媳妇的敞口骂，婆婆是听在耳里记在心里，可是自己又没有办法。谁叫自己年轻的时候好强，为了养家盘儿娶媳妇，累得一身病呢。
  现在瘫在床上，是吃的做不的，平生生给家里增加了负担，被小的视为累赘，也是没有法子的事情。
  幸好自家儿子还很给力，在拼命挣钱补贴家用，不然，就凭着媳妇嘴里骂出来的那些脏话，自己怄都要怄死。
  可是，自家儿子又不争气，是个耙耳朵，见了媳妇硬是像老鼠子见了猫，大气都不敢出一口。
  偏偏自己又落不下那口气，哎，是个么子法子哦。从瘫在床上开始，天天听到媳妇在家里指三道四这样那样，这个做婆婆的，心里哪能舒畅呢？
  此外，在婆婆瘫痪在床上没多长时间，婆婆的眼睛又突然瞎了。这可真是雪上加霜，村姑在家里骂得更难听了。
  听到村里人是恨不得跳进他们家院子里，狠狠地扇她几巴掌，以解心里的那口恶气。但是想到他们家还有男丁，  做婆婆的又瘫又瞎，万一一失手把那妇人给打死了，又不是那么回事。
  村子里的人索性都绕着他们家走，一边叹息那个婆婆命不好，一边假装不晓得这么个事情。
  那村姑见村子里的人不发待见，在家里对自己的婆婆愈发不孝敬起来。
  某天早上，婆婆在床上饿的心慌，就喊村姑给自己弄点吃的。
  也不知那天这个村姑怎么想的，在听到婆婆的喊声之后，她胡乱弄了些吃食，找了个破碗将吃食盛着，准备给婆婆送过去。
  快进婆婆的房间时，村姑突然看见院子外有一截硬邦邦的的狗屎。村姑一下子停下了脚步，端着破碗转身走到院子外，用棍子挑了一截狗屎藏在碗里，然后又扒拉几下，用吃食把那狗屎盖上。
  进了房间以后，村姑一脸嫌弃地将破碗丢在婆婆床头的柜子上，一边恶狠狠地的骂道，你个老不死的喊什么冤咯，不晓得的人还因为我怎么作孽你了。
  动又动不得，偏生吃的还那么多。也不晓得我上辈子造了什么孽，碰上你个瞎子瘫子。
  听到媳妇骂骂咧咧，这个婆婆心里像刀子捅了一样，可是又不敢做声。等到媳妇走出去哐当一声把门摔上以后，才胆颤心惊地从床上费力爬起来，摸摸索索地摸到村姑丢下的破碗。
  结果，刚刨上几口饭，婆婆觉得味道不对，就把剩下的食物连同破碗一起给藏了起来。
  中午的时候，连续出门好些天打工的儿子回来了，  才和村姑说的几句话，就被村姑训了哑口无言。
  过了一会儿之后，儿子走到母亲的房间，给母亲问安。
  先前听着村姑在外面骂自己的儿子，婆婆在屋里也是心痛得不行。但等儿子进屋以后，婆婆还在安慰自己的儿子，说着村姑的好话，要儿子多担待一些，把家给撑起来。
  村姑在外面听着屋里母子俩的对话，没听到婆婆在自家男人那里告状，便骂骂咧咧的走了。
  屋里头，听着外头骂声的儿子，再想着母亲劝慰自己的话，眼睛一下子就红了。母子俩愣了半天，都不知道怎么开口。
  过来一会儿之后，婆婆从床头被子里拿出自己先前藏着的饭菜，给儿子说，知道你在外面做工，累的很，有时候还吃不饱，我还给你留了一些，就是不知道今天她弄得什么吃食，味道有点怪。
  瞅着母亲颤悠悠递过来的破碗，里面还有一截硬邦邦的狗屎，儿子一把接过，什么话也不敢说，几口扒进自己的嘴里，下蛮生吞了，然后就冲出了房门。
  儿子冲进院子，仰天大哭，嘴角上犹自挂着一截狗屎。
  那村姑听见院子里自家男人仰天大哭，骂骂咧咧地从屋子里走了出来，拿起个扫帚对着男人就一扫帚，你嚎什么嚎，老娘还没死呢。
  男人冷不丁挨了一扫帚，转过身鼓起怒气想教训一下自己的婆娘，但看着提着扫帚凶神恶煞的村姑，一下子就傿了，抱着头在院子里窜。
  村姑一边在后面追一边扯着嗓子大骂，引得周围的邻居都纷纷过来看热闹。
  见围在自家院子外看闹热越来越多，这村姑却越发来了兴致。村姑正骂的高兴，却不想平空里起来一声雷声。给看闹热的邻居们也吓得一跳。

  紧接着，一时间豆大的雨稀里哗啦的落了下来，给院子里的夫妻俩浇了个透。
  但这雨却蹊跷的很，就落在他们家院子，站在院子外的人身上一颗雨滴都没挨上。
  还不待众人有所反应，那村姑居然在院子里跳着脚冲着老天叫骂起来。
  然后又是一道闪光和一声雷声，那村姑一下子就被雷劈翻在院子里。
  等这声雷电过后，院子里的人和院子外的人都呆住了：被雷劈中的那个村姑从地上爬了起来，但是，身子还是那个村姑的身子，但脑袋却是一只狗的脑袋。
  就像是刚才的雷电声中，有个人一刀把村姑的脑袋给剁了，还有个人一刀剁了只狗的脑袋，然后把村姑和狗的脑袋掉了个过。就是不知道那个顶着村姑脑袋的狗在哪里。
  众目睽睽之下，发生这么奇异的事。大伙儿的眼睛都直了。还好有人醒悟的快，一边围住院子将那狗头妇人逼着角落里，一边找到里正赶紧报官。
  衙门里的官差赶到后，瞅着这个狗头村姑谁也不敢大意，当即就找来铁链和门板把狗头妇人牢牢的拴在门板上，生怕这妖怪会暴起伤人。然后，再和村里人问是怎么回事。
  等听到这狗头妇村姑是不孝敬婆婆，然后被雷击成这样子的以后，事情一步一步就报到了贾节度使那里。
  贾耽让人把村妇牵到境内各处示众，用来告诫那些不孝顺的人。当时人们把这个村妇叫做“狗头新妇”。
  不过，这狗头新妇最后怎么了，却没有人说起。想来应该是在某次示众的时候被围观的百姓活生生的用石头泥巴打死了吧。
  不孝本就是大罪，像这狗头新妇欺自己婆婆又瘫又瞎，不思乌鸦反哺之意，反而在食物里藏着狗屎给婆婆吃，实在是有伤天和。
  《孝经·五刑》：“五刑之属三干，而罪莫大于不孝。要君者无上，非圣人者无法，非孝者无亲，此大乱之道也。”
  过来，有些人对国人孝道的传统予以质疑，说是某些孝道故事夹杂着愚孝的成分，然后又提出人权论。可是，这些说法，都忘记了一个根本的东西。如果一个人，在家庭里，都不能对长辈尽孝对子女尽恩，你又怎么指望他会对国家尽忠。
  儿不嫌母丑，狗不嫌家贫。贾节度使让人押着狗头新妇到处示众，原本就是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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