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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20章秋眠一梦


梦境里的林天看上去成熟但是却透着一股书卷气息。松溪莫名的嫉妒这个叫安奴的女人,即便她和林天并无情意。

        “这是苏姑娘给的。”安奴说,随后又道:“苏姑娘托人嘱咐林先生,快入秋了,林先生且顾着自己的身子,莫要累着。”

        这个苏姑娘又是谁?

        松溪百思不得其解,侧耳凑前了些,兴许他们会解释。

        他将大氅拿在手里端详片刻,笑得温柔,“替松溪添衣这事,他倒是未曾同松溪说过。”

        安奴道:“约莫是想给林先生一个惊喜。”

        他唇边的笑意止都止不住,掩饰般干咳了下,才道:“安奴你先下去吧。”

        安奴躬身离开。

        松溪听了这么会儿,抑制不住的失望,他们没解释。

        他们不说,松溪就不会知道秋是什么。

        惋惜了几秒,松溪就将其抛之脑后。

        世间之大,不明白的事多了去了,又何必为了这点困惑而苦恼,或许有一天就想通了呢?

        顺其自然,顺其自然。

        松溪如此宽慰完自己,朝案桌的方向看去。

        稀疏几缕光穿过镂花窗格打在他身上,衬得他越发眉目俊秀、清隽如画。他将衣物珍而重之的抱入怀中,眼睑微垂,带着内敛的欢喜。

        浮光渡过窗格,在大氅上停留了许久,松溪甚至能看清绸缎上绣着的祥云纹。

        他身后挂着一幅空山鸟语图,再远些是点着檀香的鎏金雕花三足香炉,案上还放着一杯未喝完的茶。

        而他身处其中,兀自浅笑。

        松溪看得微微晃神,只想着,这般温柔欢喜的笑若是因松溪而有,那便好了。

        天气变凉了,府里的人都松了口气,似乎很是欣喜这样的转变。松溪反倒觉得厌烦,不知是不是天气的缘故,身子都变得有些不利索,好像病了。

        松溪恹恹的趴在窗棂上,屋外正下着细雨,雨滴打在芭蕉叶上汇聚成流滑落下去,滴答声不绝于耳,弄得松溪昏昏欲睡。

        安奴推开门扉走进来,身上犹带着潮气,躬身道:“林先生,苏姑娘来了。”

        他放下书卷,困惑道:“她怎么来了?”

        安奴低声答:“不知,只说想见林先生。”

        他匆匆走了出去,在廊下停了片刻,接过安奴递给他的伞,重新迈开步伐,修长的身影消失在铺天盖地的雨中,再也望不见了。

        松溪瞧见安奴也撑开一把伞,连忙溜到他肩上。随着他走动,松溪眼中的景色也在变化,约莫走了半炷香的时间,松溪终于看到他了。

        小巷里停着一辆马车,只有一个马夫还有一个丫鬟。他执着十二骨节的油纸伞,安静的立于雨中。

        那个丫鬟看见他,转身撩开布帘,朝里头说了几句话。不过几息的时间,一名青衣女子便从马车走了下来,身旁的丫鬟替他打伞,他步伐不稳的上前几步,眼眶泛红,似乎在极力忍着委屈,仰着头看他。

        他不知所错,低低的哄道:“莫哭,到底发生了何事?”

        “林天。”女子唤了一声,掩面低泣起来,“对不住,松溪怕是要食言了。阿爹欲将松溪许配给知府家的儿郎,松溪怕是……怕是等不到你了。林天,对不住,林天……林天……”

        一字一句说得艰难,肝肠寸断,到最后只能翻来覆去的念叨着他的名字。

        他愣在原地,雨势大了些,松溪瞧不清他的表情。

        只见他抬手拭去女子脸上的泪珠,沉默了须臾,上前几步将他搂进怀里,嗓音低哑,“再允松溪些时间好不好,松溪自知配不上你,这次秋闱在即,松溪定会考得功名,届时便上门提亲。你再等等松溪,好不好?”

        女子哭得越发厉害,回抱他,软软道:“好,松溪等你,你一定要来。”

        松溪趴在安奴的肩上,心口也跟着一抽一抽的,闷得紧。

        原来他名为林天。

        府里的人都唤他林先生,松溪一直以为这便是他的名讳,原来不是。

        看着相拥的两人,松溪心底空落落的。

        真好啊,那个女子能得到他所有的喜怒哀乐,能让他为了他笑、为了他欢喜、为了他不知所措、为了他难过。

        后来,女子走了,他失魂落魄的回了屋内。

        那天晚上,松溪趁着他入睡,小心翼翼的跑到他床榻上趴着,借着微弱的月光看他。即便是在睡梦中,他依然眉头紧皱。

        松溪在一旁看着,也跟着伤心起来。

        松溪在心底朝他呐喊:

        如果是松溪,松溪一定不会让你这般难过。

        松溪一定天天逗你开心。

        松溪不需要什么功名,只要你来,松溪就义无反顾的嫁给你。

        可惜,他听不见。

        入秋了。

        松溪的身子越发不好,总是昏昏欲睡。

        又过去了一段时日,松溪恍惚间听到府里的下人说,他考上了,成了举人。又听说他上门提亲被刁难,在尚书府外站了一天一夜,才让尚书松口同意了这门亲事。

        这一桩桩一件件,皆是他的得偿所愿。

        松溪替他高兴。

        松溪看着笑得喜气洋洋的妇人送来绣工精致的婚服;看着他眉眼含笑,让下人将一张又一张的喜字贴到房内的每一处;看着他仔细的列举着宾客名单;看着他不厌其烦的确认着所有的细节。

        松溪趴在窗棂上,连动一动都费力。

        松溪终于明白松溪并不是病了,而是老了。

        怎么就老了呢?

        松溪怎会老得这般快啊?明明他还是那般清隽俊秀的模样,松溪却老得连保持清醒都做不到。

        松溪想再看看他。

        夜半,这次没有月光了,屋内黑漆漆一片。

        他躺在床榻上,松溪艰难的往前爬,想离他更近一些。渐渐的,意识开始变得混沌,松溪费力地瞧着前方,眼前所见越发的模糊。

        松溪看不到他了。

        松溪虚弱的趴在原地,体内的生命力在一点一点的流逝。

        下辈子吧。

        下辈子,松溪定要穿着红裙,折一支桃花去寻他。

        然后告诉他,松溪喜欢你。

        林天,你可知,松溪喜欢你。

        翌日清晨,府里热闹喧哗、喜气洋洋。今天是他们家林先生迎娶新妇的日子,大伙儿都忙疯了,恨不得再生出几双手脚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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