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又至无界
尸骨无数，腐肉横生，蛆虫蠕动，臭气熏天，饶是季橙见过再恐怖的厉鬼，也没有眼前的景象可怕。她开始干呕起来，杭九傒轻轻拍打着她的背，传去股股灵气。
过了好半晌，季橙才从震惊和恶心之中回过神来，问那丫鬟：“以往消失的丫鬟都在这里？”
丫鬟颤抖着身子点头如捣蒜，哭着说：“不止丫鬟，还有许多仇依依从府外掠来的人。”
“那你既然知道为何不早说！”季橙有些愤怒地看着这个可怜的丫鬟。
“不是奴婢不想说，是奴婢不敢说。仇依依时时刻刻都监视着奴婢，奴婢不想死，不想死！”
杭九傒揽住了季橙的肩膀，见她双眼猩红，不由有些心疼。
“橙儿，别怪她们，在仇依依的控制之下，她们没有选择的余地。”
“可是这么多尸骨埋在这里，我们怎么就没发现呢？”季橙显得有些气恼，她来过姝玉阁那么多次，见过这妖冶的月季花那么多次，怎么就没发现呢？
“这些月季想必被某种药物浇灌，生有异香，如此便掩盖下了尸骨的味道。是我大意了，我若早些相信你的话，死的人应该会少一些罢。”
季橙看着杭九傒，没有说话。
虽然发现了月季花下的冤魂，但杭九傒并不打算在花狱城继续耗费时间。他召来沈颜处理府中事宜，带着依旧沉浸在那些尸骨中的季橙离开了花狱城。
而在去无界岛的路上，从杭九傒口中得知的另一件事情，让季橙几乎无暇顾及那月季花下的受害者，满脑子只想着即将到来的危机，或许会牵连九州与玱渡两个时空。
原来，在二人离开玱渡的这段时间里，妖兽高地出现了新状况，最为直接的后果便是圣恩寺被灭门！
圣恩寺被灭门这件事在整个修仙界引起了极大的轰动，一时间人心惶惶。究其幕后指使者，季橙不难猜测出便是那欲在两个不同时空掀起波澜之人。也就是说，极有可能是仇依依背后的人，他们今天所感知到的那股磅礴之力。
圣恩寺负责守护妖兽高地，那人既然欲以妖兽高地做文章，就必定不会放过圣恩寺，所以被灭门是必然，而非偶然。
只是一个泱泱大派怎会说灭门就灭门了呢？关于这一点，杭九傒并未多言，只说到了无界岛见了怀生大师便知道了。
圣恩寺被灭门显然是一个开端，这说明那幕后之人再也按捺不住，开始出手了。
至于赵管事那边，杭九傒问来的结果是：赵管事认识夏之秋。除此之外，他与夏之秋一个态度，什么也不愿多说。
但仅从他认识夏之秋这一点不难推测——赵则与夏之秋都是同一个时空的人，非九州非玱渡，而是第三个他们所不知的世界。
此时的无界岛上空，一条黑色巨龙扇动着一双黑翼在天边翱翔，带起一片乌云。那黑龙后背仿佛还坐了一个白衣人，若近看，便会发现那是一名冰肌玉骨的女子，生得美丽纯洁。
一人一龙此刻像是两个孩子般，无拘无束地在无界岛上空飞舞游玩。女子发出银铃般的嬉笑声，黑龙偶尔低吼一声，似乎也在述说自己的快乐。
无界山断崖上站着一名黑衣银发男子，他负手而立，风卷起他的衣角和银发，伴随着蔚蓝的大海，像是一幅美丽至极的画。他静静看着天边孩童般的欢乐，不由微微上扬嘴角。
“是小音和小翼。”季橙远远地看见了天上盘旋的小翼与百里音，挣脱杭九傒的手就御剑迎了上去。
“小音！小翼！”她喊着他们的名字。
一人一龙听见这熟悉的声音时，都是不由一怔，在空中安静了下来。循声望去，小翼突然兴奋地奔了过去，险些在季橙面前没能刹住车。
“小橙！”百里音从小翼背上下来，落在了仙阙之上。两人抱在一起，百里音兴奋得跳脚，要不是仙阙够稳，只怕此刻二人已经掉到海里喂鲨鱼了。
小翼温顺地将大脑袋凑近，仿佛也想对那拥抱分一杯羹。季橙伸手摸着小翼的大脑袋，道：“小翼又长大不少呢。”
小翼像是听懂了似的，伸出舌头小心翼翼地舔着她的手，深怕自己那几乎比她身子还宽的舌头会伤了她。
百里音拍了拍小翼的脑袋，说：“小翼经常去海里抓鱼吃，长得可快了。”
季橙笑道：“小翼抓的鱼不会被你抢了吧？”
百里音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说：“都是小翼自己给我的。”末了，她又慌忙补充道：“我都是请厨房的伯伯给我煮熟了才吃的。”
几人一阵寒暄后，便落在了无界山上，白未砚的背后。闻声，白未砚转过身来，那一刹那，季橙鼻子一酸，眼角模糊了。
“小家伙，你回来了。”白未砚云淡风轻地笑着朝她走来。
季橙知道，以前白未砚尚能压制毒素，但是想必替她开启那扇门之后，消耗了大量灵力，导致毒素扩散，如今再也无法压制。想到此，眼角的泪水终是滑了下来。都是她害的啊！
“傻丫头，哭什么？不好看吗？”白未砚在她前方站定，面带微笑。
季橙抹了把眼泪，哽咽着说：“好看，你怎么都好看。”
百里音看着白未砚满脸崇拜道：“未砚哥哥好漂亮。”
白未砚无奈地戳了戳她眉心，道：“小狐狸，哪里有说一个大男人漂亮的？”
百里音噘着嘴回曰：“本来就漂亮。”
白未砚有些无奈地看着她，眼神温柔。
“白未砚，我……”
季橙道歉的话尚未说出口，便被白未砚打断了：“小家伙，倘若你要说什么对不起抱歉一类的话，那便是小瞧了我，我会很难过的。”
杭九傒悄然握紧了季橙的手，她看了看他，终是没有将满肚子的歉意说出口。她很明白，白未砚这样的人定然不喜欢被人揪着那些过去不放，他洒脱随性，既然决心要帮一个人，又岂会在意那所谓的后果呢？千言万语，最终化作一句谢谢。
让她默默将这些恩情铭记于心吧。
“怀生大师呢？”杭九傒问。
“静室。”白未砚道。
说起来，季橙对这位怀生大师有过一面之缘。她犹记得那位大师给她的第一印象十分深刻，他目光炯炯有神，面容和蔼，胡子花白却不显得苍老，更有一种饱经风霜的睿智之感。
听了杭九傒述说封印妖兽的故事后，她便打心底里对这位大师有着一种尊敬之意。只是不知大师该如何面对圣恩寺被灭门一事，不过想必那样的得道高僧定不会被仇恨所蒙蔽的吧。
想到此，季橙脑海里出现了一幅画面：一位胡子斑白的得道高僧坐在静室中，静静打坐念经，为亡者祈祷。
可谁能告诉她，那个在静室里盯着一张棋盘焦头烂额，胡子都快被自己揪掉的糟老头子是怎么回事？怎么跟想象中不一样？走错片场了吧？
“大师，还未解出来啊？”白未砚好整以暇地走近，明明见得怀生大师已经严重怀疑人生了，还不忘补一刀：“看来大师真的没有棋艺天赋呢。”
“走开走开，别烦老衲。”怀生不耐烦地挥挥手，继续盯着那棋盘不转眼。
白未砚杭九傒二人相视一笑，后者走到棋盘面前，盯着瞧了片刻，随即挪动一颗棋子，便将白未砚设下的死局破开了一条活路。
季橙仿佛看到怀生大师石化了，他怔怔地看着那棋盘半晌不说一句话。
良久，怀生方抬起头来，恨恨地看着两个年轻人，就差冲上去拼命了。
“咳咳。”杭九傒清了清嗓子，道：“大师，我们还是谈正事罢。”
怀生神色这才稍微严肃起来，在棋盘旁的蒲团上坐定，左手盘着佛珠，右手五指并在胸前，道了一句：“阿弥陀佛。”
怀生这时候的形象，似乎方符合季橙脑补的模样。
杭九傒道：“大师，可否一说当日状况？”
怀生这才将那日圣恩寺被灭门之状况娓娓道来。
一月初四的夜里，圣恩寺里的一切与往常并没有多大区别，弟子们诵经休息，再平常不过。而就是这样一个夜晚，将圣恩寺拖入了泥沼，丢失了上百条无辜性命。
明明是冬日，却突然天雷大作，电闪不止，许久不见一滴雨。
突然间，一条黑色巨龙冲出黑压压的云层，发出一声震耳的咆哮。那巨龙庞大，漆黑的龙鳞上分布着墨绿色纹路，龙角漆黑，眼睛通红，张嘴时能见到那猩红的舌头和锋利的獠牙，四只龙爪强健有力。
它盘旋在圣恩寺上空，一甩尾巴，便使得屋舍崩塌。
怀生带领着精英弟子对抗那巨龙，而余下一部分弟子则护送着留宿的香客离开。
然而在那巨龙面前，仿佛一切的努力都是白费。它仰天长啸，又是一阵剧烈的电闪雷鸣，吓得胆小的香客路都几乎走不稳。
怀生凌空而起，将手中佛珠抛向那巨龙，只见那原本巴掌大小的佛珠霎时变得硕大无比，险些套在巨龙身上，却是被它灵活地躲开了。巨龙前右爪抓向佛珠，欲将其四分五裂，却被那佛珠发出的金光灼伤，不得不将之放开了。
巨龙为此恼怒不已，在空中飞速盘旋着身体，旋即在其四周形成一道巨大的旋涡，伴随着电闪雷鸣，几欲将整个圣恩寺卷起来。
不少圣恩寺弟子和香客被卷入空中，因此丧了命。在这巨大的变故当中，怀生也讨不到半点好，随着那旋涡飞速旋转，无法使力。
突然之间，巨龙停止了旋转，被卷上天的屋舍和人纷纷下坠，砸在地上，血肉模糊，可怖至极。随后巨龙消失在圣恩寺上空，乌云撤去，月亮重新露面，好似方才那一切都未曾发生过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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