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2章
他显然也反应过来了,挺了挺胸,强自将脸上的红意压了压。
“真的!唉……你别不信……”,说着腾的一下站了起来,然后又很快蹲了下来,认真的看着韩宗彝,“你看我这个头,嗨,我就是脸看着小……”
这倒是真的,他的脸型属于偏小巧的瓜子脸,眼睛也是圆圆的,看起来带着几分稚态,一着急,眼尾也跟着垂了下去,看起来呆愣又可怜。
“那么,这位阿哥,可能为我解惑?”
阿哥两个字一出来,公主府几人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恨不得把面前这个突然冒出来的人盯个窟窿出来,好看看这人究竟哪处得了他家公主的眼,竟能让堂堂寿昌公主叫一声阿哥。
被叫的那个倒不觉得如何,只整个人喜滋滋的,死死压抑着脸上的笑,“这倒不必,我叫钟沂,字与皙……”
阿哥什么的以后再叫,现在,还有些不合适。
他以为他没说出来,旁人就不知道,却没想过,他的心思全在一张脸上写着,韩宗彝倒并不以为意,仍是一副漠漠之态,浑然未将两人名讳相似这一点放在心上。
钟沂正在兴头上,语气里也带着雀跃,不过他心思澄明,这几分卖弄也显得可爱起来。
“这机关不用去别处寻,就在这曲廊之中……”
顾家这杏园由来已久,经过几代的修葺,已经极为考究,园内风景疏阔,亭台楼阁错落有致,中间皆以廊桥相连,蜿蜒曲折,檐牙高啄,初看不觉如何,步入其间便可见考究。
枋梁上乃是百花四季图,三五一组,移步换景,与廊外之景或对比或映衬,尽得意趣。
当然,这还只是其中一处,另一处,也是园中花开正好的秘密,便在脚下。
“这温泉水,旁人家寻都难寻,就为了几株杏花,就这么浪费在这里了?!”
便是见过不少富贵景象,阿右也还是忍不住咋舌,就为了看几天田间地头都有的花,花这样的力气,又是铺水道,又是引活泉,图什么?
钟沂并未理会,径自跑过去折了一枝开得最密的过来,笑着递给韩宗彝“好不好看?”
杏花的花色随花时而变,含苞待放时,朵朵艳红,而后花开红淡,盛极而谢时便成了全白,明明是报春之花,最后却散落成雪。
钟沂挑得这枝,花已接近全开,花瓣白中透着淡淡的粉,阳光照在其上,耀得人眼睛都睁不开。
韩宗彝接过花,却不把玩,反而将它放在钟沂的面前,将那双同样占尽春光的眼睛遮住了,方才淡淡的回了一句:“好看。”
明明上一刻还逗着人,这会儿却突然全无了兴致,眼眸与语气一般无二的清淡无波。
“回吧。”
阿左阿右也不敢多问,自打先皇后死后,公主的性情越发难以捉摸了。
阿右转头看了看那愣小子,飞扬的眉眼已经全然耷拉下来了,手上还拿着那枝杏花,眼中全是无措与慌张。
“公主。”
“嗯”
阿右带着些担忧看向韩宗彝,她已经很久没看到自家公主这样放松过,有心想问问这是谁家的儿郎,韩宗彝知道她想说什么,却并不理会。
阿右只得回了一句没事,心里却想着回头打听一下,这钟家是哪个钟家。
几个人出了杏园,却并未打道回府,马车转了个头,往山上韩宗彝的别院驶去。
韩宗彝刚到门口,管家便匆匆忙忙的过来了。
“闹得厉害,韩平不得已将人押了起来,等着您发落呢。”
韩宗彝却跟没听见一般,到了门口,她挥了挥手,“阿左与我一起进去。”
里面的人一见她进来,都坐不住了。
“是公主,见了公主最后一面,我等便可赴死了。”
这三人是韩宗彝命人找来的,都是熟人,左边的那个叫王德,右边那个叫徐伟,都是她大舅舅曹琦身边的老人,至于最中间那个,孔毅夫,曹琦的莫逆之交,也是最信任的门客,按理韩宗彝还要叫一声老师。
然而此刻她只是漠漠地看着三人,“我倒是不知,我与诸位何时有了这么大的干系。”
跪着的三人似乎也没想到她会说出这样的话来,都有些愣神。
孔毅夫这才仔细打量起眼前许久不见的公主,而后突然笑了起来。
“没错,我等与公主并无干系。”
韩宗彝微微皱了皱眉,见他到如今还是这样一副弯弯绕绕的模样不由得有些嫌恶,只是来都来了,也懒得跟他绕圈子,冷冷的说道:“我来之前,刚去了一趟诏狱,诸公可知我这衣襟上的鲜血从何而来?”
王徐二人还有些转不过弯来,兀自惊惧的对视了一眼,孔毅夫若有所思,而后一双锐利的眼睛带着丝沉痛,正要开口,便听见韩宗彝淡淡的说了一句:“张源老。”
三个字一出口,王德就再按捺不住了,他已经年近五十,此刻突然暴起,卫士也按不住。
须发半百的老将指着韩宗彝的鼻子骂道:“公主!我的公主!你可真是那韩兴德的好女儿!你,你,你将你母家至于何处!”
徐伟也潸然泪下,“公主你好生糊涂!张相乃太子恩师,太子在时,以半父之礼待之呀,公主你……”
王德见好友这般模样,又想起张源,此时心中也徒生一股兔死狐悲之感,“还说那么多做什么,公主是定国之才,可安社稷,吾等等死之人,死在公主手上不冤!”
说着竟是要引颈就戮,唯有孔毅夫眼神复杂,沉痛之中又带着几分赞赏:“举大事不拘小节,王爷便亏在过于妇人之仁,公主不愧是韩家后人,如此,我魏武军可托付矣。”
韩宗彝没有在意他这番不知是讽还是赞的话,冰冷的目光落在孔毅夫身上,“如此看来,淮阳王真的有不轨之心,更何况,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王师已定,哪来的魏武军,孔师慎言。”
“好呀,好呀,人说彰帝宠女无度,如今看来,这才是真的教养好呢!你当那狗皇帝是真的疼女儿?不过是给自己养的一只好狗!只可怜我等跟随主公,所托非人,投了姓韩的白眼狼!早知如此,管他的天下大势,只死守荥阳便是,也好过如今,狡兔死,走狗烹!”
韩宗彝淡而无波的眼眸泛起微澜,世人传言元彰帝祖上原是胡人的马奴,身上带着些胡人的血统,韩宗彝一双眼睛与他如出一辙,此刻骤然抬起,窗棂中透过几许微光照在其上,反射出幽幽的冷光,看着就像暗夜中狩猎的兽类。
骂得起劲的王德被她冷不丁一瞅,竟有些不由自主的发寒,不肯承认自己被一个小小年纪的女子吓住,他不甘心的转过头,朝地上啐了一口浓痰。
“王正峰!”孔毅夫严厉地表示了不赞同,“这里是上京,与你说话的是公主,是曹家最后的嫡支血脉!不用你来承认!公主,确实是我等出言不逊,王德素来是这么个性子,您也是知道的,我们来,也不是为了和您吵嘴的……”
孔毅夫这个人,厉害就厉害在这,性格刚正果决,可又极会审时度势,你以为他会直言犯上,他偏又以退为进,看似申斥王正峰,话里话外却已然将韩宗彝重新拉回了自己的阵营,轻轻巧巧地化解了韩宗彝陡然升起的杀气。
韩宗彝也确实不是来跟着几个人吵嘴的,她那杀心也不过是一怒之间起的,如今孔毅夫打了个圆场,她怒气过去了,也懒得与王德这个憨货计较,微微垂了垂眸,手指轻轻敲了敲轮椅。
孔毅夫知道这是愿意听他们说的意思了,正色道:“我也不瞒公主,行刺彰帝一事,确实是真的……”
韩宗彝骤然抬眼,死死盯着孔毅夫,牙缝里挤出一个字,“说”。
“我也不瞒公主,王爷也知道这件事,只是王爷并未同意!”
说到这里,孔毅夫没有掩饰自己的遗憾之色,“如若不然,以王爷之能,彰帝早死无葬身之地,又怎么会反被他暗算致死!”
韩宗彝面色阴沉,放在轮椅上的手紧紧握着,指间都有些发白了,阿左看得心惊,连忙使了眼色,想先将人支开。
旁人都只道寿昌公主遭逢大变,性情越发阴晴不定,手段也比往常狠戾许多,阿左却知道,情况比外人想的还要糟。
她家主子原是天之骄女,行事自不与旁人一般,但哪怕张扬一些,内里其实再是心软重情不过,哪像如今,心魔横生,戾气萦怀。
因此一看到韩宗彝神情不对,就赶忙示意韩平先将人带走,韩宗彝却已经按耐住心中涌起的暴戾之气,强迫自己听孔毅夫说下去。
这个案子,元彰帝说让韩宗彝亲自查,就真的放开了手。
该查的早查了个七七八八,或者说,真相如何,韩宗彝早就心中有数,如今不过也是验证她心中所想罢了。
那是她外祖家,是小时候最疼爱她的舅舅,她那一身的本事是大舅舅手把手教出来的,至于小舅舅,虽然没有纨绔了些,却也极疼爱她,嘴上说着小姑娘家还是要文静些,到底还是带着她满京城的玩。
她所求的,就是一个明明白白、确确实实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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