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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部(十一)


  11

  汉生汉民照例在阁楼上晨练,汉生大喘着气,问道“昨晚到底怎么着,你咧个大嘴都傻笑一早晨了!”

  汉民笑而不答。

  汉生罢手,已是一身汗,他笑道“你这个贱样,让人特别想打你”,汉民朝着天花板发呆,仍不回答汉生。

  汉生走到客厅取水喝,忽见沙发上坐着个穿淡蓝毛衫、白裙的姑娘,是绫子。

  绫子融融笑意,她端水上来,大大方方道“汉生哥,你喝水”

  汉生接过热水一饮而尽,然后围着绫子转了好几圈,奇怪地问道“绫子,是我记错了?还是你走错了?汉民还没打电话呢吧?”

  绫子转身去取了条毛巾,小跑过来,递给汉生,道“汉生哥,你这样会着凉的,擦擦吧”,汉生一愣,忙道“好好好,擦擦,擦擦……”,他假装不知道这事,眯起眼笑道“你们两个……有问题,有大问题!汉民在上面傻笑一早晨了……”

  汉民走进客厅,绫子见了汉民,头一低,脸红扑扑地笑了,汉民也拧头抿着嘴笑,两人蜜里调油,满室皆春。

  汉生道“你俩差不多行了啊,汉民,今天咱怎么安排?”

  汉民转头道“绫子,咱们怎么安排?”

  绫子轻声道“要不……我带你们出去转转吧”,她询问地看着汉民。

  汉民对绫子道“我听你的”,他转头看看汉生。

  汉生翻个白眼,对汉民道“我听你的”

  汉民温顺道“那……咱们去哪儿?”

  绫子像看自己的宝贝一样看着汉民,只要能和汉民一块就行,她不在乎去哪儿,她脑子都懒得动,道“嗯……去哪儿都行”

  汉民傻呆呆地点头,道“好”

  汉生皱眉道“你俩说话,还不如我放个屁有用,我放屁好歹还有个味儿,你俩说话半天,连个味儿都没有,跟没说一样”

  汉民的心此刻是甜蜜的,所以,就连表达对汉生的不满,都是甜的,他笑道“你水平能不能高一点”

  汉生道“怎么啦,绫子在这,嫌我丢你人啦?”

  绫子道“没关系,汉生哥这是把我当自己人”

  汉生点头道“听听,这才是明白人”

  三人闲逛到了寺儿沟,绫子仰面看到了“公谊电影院”的招牌,高兴道“汉生哥,汉民,咱们去看电影吧”

  汉民忙道“我同意”

  汉生点头道“走,看看”

  电影院是新建成的,那时,有声电影还是十分新鲜的事物,可以说是一票难求,当然,他们三人根本用不着为票的事发愁。来到电影院门口,立着个大牌子,上面写着一排圆不溜丢的日文,日文下面,写着一行稍小的汉字,汉生凑近一看,上书:“中国人谢绝进入!”,他徒然色变,盯着牌子,眉头拧死。

  绫子一下慌了,她不知如何是好,轻轻拉了拉汉民的袖子,汉民也回头,轻声问道“为什么会有这种规定?”

  绫子想了想,急忙解释道“这座电影院建成,花费了不少钱,它是日本建的,优先让日本人观看也很合情合理呀,很多日本人都买不到票的”

  绫子的解释,在汉生看来,真是有点生拉硬扯、牵强附会,此类现象,他也不是第一次见了,不过,以往看到的,还都稍微含蓄一些,许多场所写着“仅对日本人开放”,然而,今天这一次,是正正地对准了中国人,汉生冷冷道“我眼睛又没毛病,它没说不让俄国人进,没说不让英国人进,没说不让美国人进,它只说不让中国人进”

  绫子揉搓着披在肩上的两绺头发,费尽心思地解释着“汉生哥,在大连,除了中国人、日本人,最多的就是俄国人了,这里没什么英国人美国人,我听人讲过,当年日俄战争结束之后,俄国人很多东西来不及撤走,这个电影院,就是参照俄国人遗留下的图纸建成的,所以……所以应该会默许俄国人进入的吧……”,绫子自己也感到解释不通,她低下头去捏衣角。

  汉民岔开话题道“汉生……反正……反正咱们是可以进的,别纠结这个了,电影马上要开场啦”

  汉生冷着脸子,道“我根本不纠结,你两个日本人看吧,我走了”,他甩手离开。

  汉民牵起绫子的手,忙追上汉生,道“不看就都不看,你走了,我们怎么看”

  汉生牢骚满腹道“什么他妈的破电影院,还他妈中国人日本人,再往早说,旅顺大连都是中国的地盘儿,现在日本人在中国地面儿上开店,他妈的不让中国人进……”

  汉民拍拍汉生的肩膀,道“好啦,消消气儿,这些都是历史问题,也不是我们能解决了的”

  汉生道“什么他妈的历史问题,我他妈现在一炮把这儿炸了,然后改成戏院,还他妈来得及!戏院的图纸咱多的是!”

  汉民摇头道“炸了改戏院,只有你能想得出来……”

  汉生骂骂咧咧走远了。

  晚上回去,绫子跟汉民嘀咕了两句话,汉民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汉生急道“哎哎哎!嘀咕什么呢”

  绫子红着脸道“汉生哥,我说我爸快回来了,以后……不能经常来找你们玩儿了”

  汉民解释道“她爸爸比较严格”

  汉生恍然大悟,道“哦——明白!全天下女人的爹,都是一个熊样”他的口无遮拦,汉民和绫子已经见怪不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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