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算计颇深（下）
虽然嘴上抗拒，但朝黛画还是在窈歌的搀扶下起身走下台阶。
刚落雪的亭子实在是太冷，她感觉自己的身子有些受不了。
刚走下了几步，朝黛画却忽然看到了一个身影，那人正在顺着台阶往上走。
朝黛画缓缓抬眸，正与周慕昀相对视上了。
周慕昀距离她有三步之遥，身边还跟着个仆童。
朝黛画向他看去，视线穿过鸦青雾色，二人相顾无言。
但就算是不开口，周慕昀那满是担忧的神色也是完全控制不住的，距离上次她被自己连累落水，已经过去有一段时间了。
听打听的人说，她病了好久。
可现在外面这么冷，她还生着病怎么就出来了？
想到这，周慕昀忍不住的皱了皱眉，他下意识想要脱口问出关心的话。
可现在，人多眼杂毕竟不是只有他们两个人，所以在稍微克制了一下情绪后。
周慕昀才缓缓开口：“小侄的身子可好了？”
“上次孤醉酒，不小心将你带到了水里，听说那次之后你就一直病着，怎么不在房间好好休息？此时外面如此冷，你的身子如何受得了？”
就算是极力的告诉自己，不要说得太多，以免被人误会，但周慕昀还是不自觉的问了好多。
朝黛画看着日日出现在自己梦中的人，眼底满是思念的神色，她多想现在就冲过去，亲口告诉周慕昀。
周哥哥，我记得你了！
可是她不能，她看出来了周慕昀眼底的隐忍，她懂他的为难。
“九殿下，上次的事情也属实是意外，怪不得谁，也是我自己不小心没站稳的，你无需多想。”
“反而，我还更应该是要感谢上次的落水，不然我还不能想起来以前忘记的人和回忆。”
朝黛画其实很想清楚的告诉周慕昀，她都记起来了。
可又害怕自己这么说，会给他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稍微停顿了一下，整理了自己的思绪后，朝黛画才又开口：“其实以前落水的时候，我因为身子不适，所以忘记了许多的事情，也忘记了一个很重要的人。”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我全部都记起来了！”
原来，她不是故意要和自己生疏，而是因为上次的落水，而忘记了自己……
周慕昀没有说话，衣袖下藏着的手却不自觉的攥紧了起来。
见周慕昀没接话，朝黛画又迫不及待的说道：“我记得，前两次的落水，都是同一个人救了我。”
“所以，这句谢谢我应该很久以前就和你说了。”
她在暗示周慕昀，她知道最开始那次落水，也是周慕昀救得自己了。
周慕昀闻言抬眸，他诧异的看着朝黛画，眼底满是不甘和为难的神色。
要不是看到了朝黛画身边还站着窈歌，他现在真的会控制不住冲动的直接冲过去。
他想紧紧的抱住朝黛画，告诉她，黛画妹妹，你我二人之间根本无需客气。
从来都没有人告诉过他，成长的代价居然要如此的痛苦。
父亲的离世，家族的落寞，幼时青梅竹马的离开。
一件件都在告诉周慕昀，不是所有的事情都会和小时候想的一样的。
就像，他以为自己会和父亲一样成为大将军，他们可以一起带兵打仗。
他以为自己会和父亲学着如何做一个好的将军，以为自己会和从小喜欢到大的人成亲一样。
可这些，对于现在的周慕昀来说，简直就是奢望。
朝黛画现在就像是天上的月亮，始终在他的眼底散发光芒，但他抬起手才猛然发现。
不知不觉间，他们之间已经有了很大的距离。
是无法跨越的距离。
黛画妹妹，此生恐怕都没有机会再这样叫你了。
以后，你就是太子妃了。
所以，其实我更希望你可以不要想起来，至少这样以后的痛苦就是我一个人的了，你可以心甘情愿的嫁给太子。
周慕昀清楚的明白，他们两个人现在的身份，就算是把所有的话都说开了，也根本就是不能在一起的。
所以，现在说什么都没有用。
她现在是大家心中不言而喻的太子妃，暗地里又不知道多少双的眼睛在盯着她。
想要看着她犯错，然后把她从那个位置上拉下来。
不，不行！
他不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在想清楚权衡利弊后，周慕昀决定，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装作自己什么感情都没有。
既然是幼时的事，那就让事情过去吧，随着那场冬雪一起融化掉吧。
他率先收回了自己的眸光，然后别开了自己的脸，故意冷着声音的说道。
“既然你的身子已经没什么事了，孤还有事，就先走了，小侄自便。”
他带着仆童面不改色的想要从朝黛画的身边离开，可这样近的距离。
朝黛画又怎么可能甘心的擦肩而过呢？
就在周慕昀靠近自己，即将错过的时候，她终究还是没能控制住自己的情绪。
小小的声音响起，却让周慕昀瞬间停住了脚步。
“周哥哥。”
她还是想像小时候一样，喊他周哥哥。
可这次，周慕昀却只是站在了原地，什么话都没说。
朝黛画含泪转头，看着近在眼前周慕昀的侧脸，期待着他开口。
周哥哥，我还是叫你周哥哥，我还是和小时候一样的，可你，为什么不肯看我？
为什么，不叫我黛画妹妹？
复杂的情绪和苦涩的心情，让朝黛画不自觉的红了眼眶，冷风吹过让她不免瑟缩，却倔强的不肯收回自己的目光。
她期待着，甚至是用眼神恳求着周慕昀可以看自己一眼，和从前一样喊她一声黛画妹妹。
可她没有等到。
但此时，朝黛画的心里其实还有另一个声音。
就是她自己也不知道，她恢复记忆后，现在对周慕昀到底是什么感情。
她不觉得如今的自己会轻易地喜欢上了周慕昀，所以朝黛画认为，自己此时无法抑制的对周慕昀的感情，其实完全都是因为那个死去的朝黛画。
所以她才会在下意识的去关心周慕昀，甚至是去叫他周哥哥。
朝黛画觉得，此时她对周慕昀的喜欢，并不是自己真正的感情，而是那个死去的朝黛画的，难以控制的情绪。
周慕昀只是站在原地，什么也没说，但朝黛画并没有注意到，他紧握的双手。
朝黛画不甘心，便再次缓缓开口：“周哥哥？”
声音响起的同时，她不断在眼眶中打转的泪水，终究还是落了下来。
泪水砸在了她的手背上，好凉。
可朝黛画更想知道，自己的眼泪，有没有砸进周慕昀的心里。
为何，你就是不肯看我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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