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第二十六章
每个周末,都是咒术高专常规给学生的假期,可惜有时候周末的休息会撞上祓除任务,是无可奈何的一件事。不过……晴世约摸是没有这方面烦恼的,她一个神宫家血脉出身的净阶巫女,出现哪怕一点点意外,抑或是从咒术界得到足够多的消息,对名义上受控于神社本厅的总监部都是会感到强烈不适的,学校巴不得天天给晴世放假。
因此,神社本厅联系到她说亲自安排接送车辆时,晴世离开咒术高专的脚步轻快极了。她走出来时,水无月流歌就在车上看见了身影,紫色的差袴轻轻掠过车门的边缘,中年仍有风韵的女人朝她招了招手:“小晴世!好久不见!”
“神主大人!”晴世表情瞬间变化,她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见到水无月流歌了,听说她带着自己的弟子们找了一个偏远的地方修行,今天能见到神主也算是意外之喜。是以她脚步轻快地跑向水无月流歌,扑进了女人的怀里抱住,声音都软和了不少:“好久不见啊神主大人!”
“啊,感觉晴世有在好好长高哦,一下子就和我差不多高了。”水无月流歌长久以来都是很喜欢晴世的,抱着她的时候,仍旧和晴世幼时那样,轻轻摇晃,眼睛随意地向她身后一瞥,道:“啊,那是小晴世的同学吗?那个男生生得挺高大的啊。”
晴世闻言一顿,转身回眸。学校大门的门柱边,五条悟探出一个脑袋,对上视线时,他冲晴世摆出一个鬼脸,而夏油杰连被发现后遮挡的想法都没有,站在她身后对她露出一个温和的微笑。她没有告诉他们自己什么时候出门啊,随即就反应过来了,这两个家伙,肯定是在她宿舍附近放了咒灵。
“晴世——出去不可以带我们吗?”五条悟见被发现,大大方方地走了出来,大声喊道,“好狡猾啊!”
有什么好带的啊?晴世深吸一口气,觉得自己如鲠在喉,本来想张嘴回敬五条悟几句,可是见到神主大人在这里,只好微笑着对水无月流歌说一句“失礼”,快步跑到她这两个喜欢带她一起出去玩,也喜欢跟她一块出门的同期生面前。
“请不要再这样做了,杰还有悟。”晴世压低了声音,神情严肃。
“为什么?咒术和神道可是一家亲啊一家亲,有什么事我们不能去帮忙的?那个是神社本厅的人吧?高层?要带你去干嘛?是有什么诅咒是他们解决不了的吗?”五条悟双手抱臂,发出一连串的疑问。
晴世眉头一挑,“咒术神道一家亲,你这样说,那些老头子同意了吗?”见五条悟撇了下嘴,她语气一转,轻声道:“神社本厅也有自己要履行的职责。”更主要的是,现在他们站的位置不能算是安全的,这个位置是走出了咒术高专的结界外面,倘若没有六眼,完全是可以被人监听的范围。五条悟和夏油杰作为实力强劲的一年级生,是很抢眼的,咒术一侧背后还有一层没有来得及揭开的阴影,况且那个有缝合线标志的人还没查明身份,为了所有人的安全,深羽已经成为祭主坐镇总部掌控核心机密了,神社本厅内部事务绝对不能再出现咒术界那些问题。
她盯着他们看了好一会儿,嘴唇无声张合了几下,转身离去。
留下五条悟和夏油杰面面相觑。刚才晴世说的很简短,内容是什么,其实他们都看懂了,很简短的一句话:
『小心。』
小心,是需要小心什么呢?小心神社本厅?小心咒术界总监部的那些高层?还是小心身边的一草一木?顿时间,两个少年心中都升起一股,仿佛是被无形的事物嘲笑了的感觉,他们自认为的弱,和他们以为的强,似乎都是被裹在一个壳里面的,有一双眼睛正在从很高的地方凝视着他们,甚至在无声无息地操纵他们,操控着所有人。只有能看取到人心的晴世察觉到端倪。
不愉快。夏油杰眼帘微低,眉头轻蹙。
五条悟则是嘁了一声,捏了捏自己的脖颈:“与其小心戒备,还不如直接打破,强到所有人都攻不破的地步,一切拦路的都杀穿,杰,你觉得我们一起变成最强怎么样?”
“啊,是个好主意。”夏油杰点头,暗暗下了决心。
得变成最强才行。
另一边,跟随水无月流歌离开的晴世在途中乍然想起一件事。
“神主大人,神社本厅有白色的和服吗?”
——
前一段时间和巫女黑泽晴世约好时间的放生莲,当前没有心情案前撰稿,他正在家中等待,等待黑泽晴世的到来。他们之间聊了很多回,倘若如黑泽所说的,自己反复做同一个梦,是和幼年时期发生了一件什么事情,或是接触到什么东西导致的,那找到根源就可以了。可他关于童年记忆,没有一个支点,能回想起来的实在太少了。最终还是翻动自己的笔记时,偶然记起自己幼年以前似乎去过麻生家在日上山的老宅,还从那继承了一部分东西。
他不知道究竟是什么东西在影响着他,但是放生莲能在等待的这一刻及时想起,便动身到自己的书房里寻找。老物件放置的地方多且杂,放生莲在书房翻找良久,才在书架靠上的位置找到一个棕色的匣子。
擦去积攒已久的尘灰,没有上锁的匣子没有朽烂,很轻松就打开了:一部老式的绘有奇怪符文的相机,拿出来的时候,放生莲抬起来调整了一下那刻满奇怪纹路的镜头,他自己也没有料到这台相机竟还可以使用;底下还放有一本属于麻生邦彦的笔记,中间略微有些厚,翻开会发现里面夹有一张菊纹怀纸,小心翼翼打开查看,真的会后脊一阵发麻。
那怀纸里夹着的物件不大,一缕至今仍保留有光泽的柔软白发,大约十公分的长度,细细的红绳将其束起,隐约还能闻见上面的香气。对应的,那发丝夹着的纸页里,写着麻生邦彦的字迹。寥寥几句,说的是麻生先生忘记了幼年的一个约定,回想起来才知道这个约定多么的沉重。
这缕头发,是一个重要的约定。和他的梦境有什么关系呢?
“老师?”镜宫累早注意到了放生莲去了书房,上来找人的她礼貌地敲敲门,“黑泽晴世小姐来了,还带了两个……神社人员。”
“好,我这就过去。”放生莲当即就把头发、笔记、相机一股脑都放回那个箱子,随镜宫累一起出来,和黑泽晴世碰了面。
“放生先生。”
黑泽晴世来之前换过一身衣物。今天的她穿得相当正式,一身白色万字纹地正绢和服,乌黑的长发整齐的在身后束起,而两鬓又特意梳出一点垂发用红绳系上;她枯草色的腰带间放入了一把怀剑,绯色的剑囊结着白色的绳结。以前放生莲为了写好江户时期的一个故事,有特意研究过每个时代和服的款式,他知道以前女子和服,穿衣系带的方式与现代的大有不同,就冲黑泽晴世的这个露衿的衣领和带扬系法,这种款式的时间最起码是按大正时代往上数的。而且还有一件奇怪的事,在她的右手上还垂挂着一串铃铛,每一步行走都发出清脆的铃响。
好奇怪。这样的打扮,让放生莲感觉好生奇怪,他眼前站着的是黑泽小姐,却又好像不是黑泽小姐,是有什么人,要借由黑泽小姐的身体来到这个世上。
“黑泽……小姐?”
“是的,放生先生。”晴世照着白菊相近的穿衣习惯穿上了这身正绢起,试图通过夜泉将白菊带过来附身的计划就已经开始了。如今距离存放有白菊部分灵魂的寄香太近,眼前的放生莲又与麻生邦彦容貌如此相似,白菊正在剧烈的影响着她。
目前的晴世还能够压制,保有了几分理智,只是五官和神情正在不断地向白菊靠近,她冷淡地转身,给放生莲介绍起了身后的人:“他们都是跟着我来回收寄香和其他关于麻生先生遗留物品的,这位是大神官,这位是神主。”
安生国彦站在晴世身后,见到放生莲的第一面,他的眼神不着痕迹地打量起了这个年轻人,微微颔首;水无月流歌是第一次见和传闻中麻生邦彦容貌相似的放生莲,于是立在一旁微笑。
“黑泽小姐,你说的寄香,我并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但是这个匣子,里面的都是我当时自麻生家得来的东西。”放生莲将箱子递到了晴世的面前,“你看。”
寄香靠近。晴世感觉心脏砰砰地都要跳出胸口,她体内的夜泉蓦地开始涌动,伸手接过那个小箱子那一刹那,白菊似乎潜过了夜泉,将手轻轻覆在了晴世手背。抬手打开,从笔记中取出那份菊纹怀纸。大神官见状,缓步走到晴世身边,将匣子接了过来。
“准备好了吗?接下来要看到的事情。”晴世捧着怀纸的手微微颤抖,眼睛正在不受控制地快速眨动。
放生莲感觉到了黑泽晴世的异常,也许就是传说中的巫女被鬼神附身,他告诉自己深呼吸,在心中鼓了把劲,点点头。
晴世打开怀纸,在握住了那缕白色的头发那一刻,她的头猛地低了下去,速度快到仿佛椿花陡然落地,会发“啪嗒”的一声响,原本还算正常的室温开始变得有些冷了;少女右手垂挂的铃铛遽然发出尖利刺耳的铃响,放生莲下意识地捂住了耳朵。
也不知道铃铛响了有多久,少女将脸缓慢地抬起,脸色苍白,睁开眼,直面少女的放生莲,还有在稍远的地方观察的镜宫累都觉得自己看见了少女脸上两行黑色的眼泪,被骇得不轻;定睛再看,那张脸跟白纸一样干净,反倒愈发叫人心惊肉跳。
镜宫累身为一个女孩子,外加是放生莲的助手,和女人们打交道的很多事情都是她来处理的。她当然清楚的记得黑泽晴世究竟是什么模样,可是现在,站在这里的“黑泽晴世”是谁呢?
明明是白天,但屋子里的光线昏暗得仿佛步入了夜晚。“黑泽晴世”本身的眼尾是微微上翘的这没错,可此刻,眼头微钝的她仿佛拥有了一双圆圆的狐狸眼,乌黑的虹膜变成了血一样的红,小巧的鼻子和嘴巴,唇上的颜色浅淡到犹如早樱,她将头微微偏向右侧,似是含羞,可那根本不是黑泽晴世会有的神态。镜宫累瘦弱的肩头剧烈地起伏着,她越看那张脸,越有一种心里发毛的感觉。
有一个新的人,借着黑泽晴世来到了他们面前。
本该永远待在日上山的白菊通过寄香,成功借着进入到晴世的身体里。
夜泉在这具身体里流淌,在身体和灵魂之间的缝隙里不停地冲刷着那颗还会跳动的心脏。感受到晴世的灵魂躲在体内一隅,正阖目镇压着体内的夜泉,白菊抬手,摸了摸自己的手腕,触感明晰,搏动缓慢至极。果然……即便借走晴世的躯体,她还是神的孩子。
不过,是第一次体会到长大的感觉,白菊仍在适应,她环顾着房间,从这走到那,缓步走到镜宫累的面前时。盯着这个人的眼睛看了很久,忽然,白菊双眼微微眯了一下,习惯性地朝右侧偏了偏脸,上翘的眼尾扫过镜宫累,像是只半大的野狐审视着猎物。
“哥哥?不,是大姐姐。”白菊的声音又轻又软,她说话的发声位置习惯和晴世截然不同,没有什么表情,此刻冷冷地对镜宫累说道:“骗子。”
“不……”镜宫累被她那种带着恶意又狡黠的眼神吓了一跳,不禁后退了几步。
“很可惜,这里没有‘人形见’,我们不能玩游戏,真可惜……”白菊低语着,缓步靠近。
放生莲完全不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不明白黑泽小姐因为什么突然变成这个样子,不知道此刻的“黑泽晴世”究竟是谁。但是,他心中认为“黑泽晴世”不断地会使他的助手累有被伤害的危险,是以大步上前,挡住了白菊向镜宫累投注的视线。
白菊脚步一滞,立在了原地,眼前的放生莲身高比晴世本身要高,这个距离,她需要稍稍仰着头才能看清脸。隔着那奇怪的物件,赤瞳与放生莲的眼睛对上了,脑海中仍然涌入了很多关于这个男人的记忆,看到他反复做的梦,和邦彦一模一样的脸,还有储存的寄香。年幼入笼的白菊根本分不清距离邦彦离开已经过了多久,她只觉得这就是邦彦,是她等待的人。
红色的眼睛霎时间好似被烛火点燃了,白菊的神情也开始变换:“你来了……”
“我一直都在等你,等你来履行我们的约定,终于,你来了吗?”
这句话,让放生莲双腿一僵,整个人呆愣在原地。他是听过这种语调的,梦里的那个被他伤害推进水里的女孩?放生莲的梦看不见颜色,余下黑与白,单单晓得那个女孩应是白发白衣,压根不知道她的眼睛是这样的红色。她……是以前的人所说的白子?是那个女孩?长久以来的梦境还有和梦里“我”感同身受的真实,让放生莲这一刻混淆了梦境与现实。
知道“黑泽晴世”就是梦里的女孩,他越看越觉得这双眼睛相似,怔怔地点了下头。
而他的回应,则让白菊欣喜万分,她碎步上前,抓住放生莲的手。
“终于可以结合了……”白菊握住那只手,感受到从掌心传来的温暖,低语。
七岁以前,她是神的孩子,可是,七岁以后,她该属于谁呢?生而为白子的白菊,从出生就和其他幼巫女都不一样,常年患病濒临死亡的体质使得所有人在称赞她的灵力和天赋奇高的同时,都说她活不长,是迟早要回到神的怀抱中去的孩子。
没有人愿意和她成为朋友,区别于众人的外貌和天赋让她一直是一个人。直到邦彦的出现,只有邦彦的出现……他让白菊在病痛的折磨中找到了生活不曾给她的另一面。使她觉得自己注定多病早夭的体质存活时间实在是太短太短了,短到她都无法长大,无法成为邦彦新娘。好想、好想、好想和邦彦永远在一起。只要在一起,在那个黑黑的柩笼里,只要有邦彦在,两个人一直在一起,这就足够了。
所以在大家和她自己决定好入箱仪式的前一天夜晚,白菊拉着邦彦躲在了那个祭台侧面的隐秘角落里。抱着邦彦的手臂时,她必须诚实回答自己的心。
进入黑色的柩笼,成为人柱,永远成为神的孩子。白菊是害怕的,她是想过要逃的,不过想要永远和邦彦在一起的她,不进入那个黑箱子,怎么样才能永远在一起呢?白菊问:
“你愿意一直和我在一起吗?”
邦彦笑着点头了。他答应和她永远在一起,所以她才把自己的头发作为寄香,在入箱仪式前让邦彦取走。
“不要忘记了……”
不要忘记了……
约定好的事情,邦彦果然是不会忘记的。白菊心潮翻涌,扯住他的手,献上了一个阔别已久的拥抱。
邦彦的体温,好温暖,温暖得就像他们初见那年的春日。
那么,要把邦彦和她一样,浸入冰冷难受的夜泉里吗?啊,想起来了,邦彦假如要和自己幽婚,身体会被关在小小的匣子里,忍受四肢扭曲的疼痛;这样子灵魂被她带走,一起泡在冷冷的夜泉里,再也不会拥有这份温暖了。
邦彦会死的吧?他和自己是不一样的。白菊紧紧地拥住了这份温暖,想要记住邦彦的气味,她是不会死去的永久花,邦彦不是。
她猛然离开了邦彦的怀抱,摇头:“果然还是不行!”
永久花的幽婚对象,名为花婿。无论花婿与永久花的幽婚成功与否,最后都会被结女大人关进小小的笼子里。灵魂离开了躯体,不就是死去吗?无论是灵魂、还是躯体,那都太痛苦了,她想要成为邦彦的新娘,可这并不是想要邦彦永远痛苦的。
明明邦彦遇见她的那天起,给予了她那么多的快乐;而她有的,是无尽的痛苦和狭小的柩笼,想着两个人永远在一起,却没有意识到这会让邦彦痛苦。
“我不会死,一直是人柱……”白菊觉得,他们能够再次遵照约定相逢,真是太好了,但是,“但是,你去死吧……”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她的手指揪住了放生莲的衣襟,那双红色的眼睛里满是哀伤。
“慢慢、慢慢地去死吧!”最后,白菊可以说是叫喊着推开了放生莲。
明明那么想和邦彦一直在一起的,和他有那么多快乐的记忆,和他约定好了的,可是她是神的孩子,永远停在七岁,不会再长大了,邦彦……会变成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头,慢慢的死去。
白菊推开放生莲的瞬间,他正处于茫然的状态,后退了几步,不小心撞上身后的镜宫累。
而少女也顾不得他了,她满心的悲伤想要躲藏,神色仓皇看向左右。白菊想要回去了,她收回在寄香中的灵魂,要回到柩笼里去,因而闭上了眼,借着晴世体内的夜泉,逃也似的离开。
“老师!你还好吗?”镜宫累不是什么强壮的体格,根本接不住一个成年男子的体重。她被撞得接连退了好几步,要不是老师最后稳住身形,她大概已经撞到墙上去了。
一切事情的转折发生快到如电光火石一样,等放生莲从恍惚中回过神来,那个女孩儿已经离开了黑泽晴世的躯体。他听见累的声音,立马转身抓住被自己身后的镜宫累,神色焦急,反复确认。
“累,你还好吗?”
镜宫累看到放生莲焦急的神情,对上了他的眼睛,她发现,老师分明知道她是女性,可却不再躲避她的眼睛了,想到刚刚那个少女靠近时老师的阻拦。她心中顿然明白了什么。
原本深藏在心底的恋慕,此刻仿佛要开出花来。
反观晴世,在白菊离开躯体的那一刻,她镇压夜泉的灵魂被一股巨力推了出来,还没来得及有个缓冲的机会,被借走的躯体重新掌控,开始躁动的刺青封印,让晴世很不适应,背后似乎有烈火在烧。
“小晴世!”从白菊出现后就在旁边戒备着的水无月流歌看见这样,自然能知道那个女孩已然离开,连忙上前把晴世扶了起来,“辛苦你了,要不要休息一下?”
安生国彦一反常态,他冷漠地站在一旁,手里拿着那个匣子,垂眸吐出一口气来,道:“白菊离开,晴世还不能休息。”说着,他从怀中取出一张老旧的照片。
是黑泽逢世的冥照。
“把逢世的那部分灵魂也放走吧。”安生国彦把照片朝前一递,说道。
晴世觉得很疼,但不是不能够忍受,本能的,她没有拒绝。在接过大神官手中冥照的那一刻,作为日上山大柱的黑泽逢世让整个房间的温度瞬间步入冬天之感,白色的正绢和服似乎也变成了黑色,她借助着晴世来到放生莲面前。
已经是多久……多久之后的再见呢?
当逢世看见这个男人的第一眼,已经足够她确认这个人是不是她心心念念等待着的、想再见一面的麻生邦彦。这个人有着和麻生邦彦一样的容貌,连声音都是相似的,可是,原来那句没有说出口的“喜欢”,永远也不会得到回应了。
黑泽逢世面无表情地转过身,背对着放生莲,抬眼,看向此时正对她的安生国彦。女子声线有些低哑,轻声问道:“有相机……可以,帮我拍一张照片吗?”
她的样貌已被夜泉朽蚀,来不及说出的话语,和没有机会再见的人,都结束了。从她和麻生邦彦分开的那一刻开始,一切就已经结束了。黑泽逢世还能做什么呢?她唯有拍下一张只有自己还算容貌完好的、孤独的照片,而后继续回到柩笼里忍受夜泉的痛苦。
没有人能够理解,没有人能来看取,想要被倾听的话语落了空,想要给的回应不会再有人来,直至被夜泉吞噬的那刻,谁又能为她做些什么呢?世上,最多的还是孤独的死,永久花的命运更是如此。
安生国彦没有拒绝黑泽逢世,他点点头,从手中的匣子里翻出那台麻生邦彦造出的“射影机”。熟练地打开,能看见里面存放的胶卷还保持着原本的样子。
眼睛对着射影机的取景器,里面显现出来的女子是黑泽逢世本来的样貌。她还是那身白无垢,头戴着一顶白帽子,外加层纱,双手拢在身前,微微低垂了头,眉宇间尽是散不开的忧郁。
鬓边的百合花都不及她。
“逢世,要拍照了。”安生国彦突然开口道。
按下快门,灯光一闪,黑泽逢世从晴世身上消失不见了。接连承受两个柱出现,晴世后背疼得直发抖,直接满脸冷汗地跌入水无月流歌的怀里,蜷缩着身子,连痛呼都无法做到。紧闭的双眼感觉到了刺痛,大约是这次寄香、冥照的回收,柱之间浓烈的悲伤刺激到夜泉,需要从眼中溢泄,需要眼泪,但晴世又怎么会有眼泪呢?现下她身上的封印正在疯长。
水无月流歌手中的灵力无济于事,只能求助大神官。
不曾想安生国彦现在只是抱着那射影机注视许久,他知道,这台射影机里的胶卷,一定记录下了黑泽逢世此生最美的样子,却不会再留下一点灵魂了。
——『我喜欢你。』
我喜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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