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第三十三章

晴世不喜欢和人过多触碰的。

        她的这个习惯，夏油杰从国中那会儿就知道。起初，他发现晴世还有雏咲，两个人时常会有不与人对视、也不喜欢和人触碰的习惯，只觉得这是两个女生有些安全意识和边界感，想来是很正常的事情，也并不会影响他们的友谊。直到后来晴世坦白了自己作为濡鸦巫女的秘密，夏油杰才算是真的明白了缘由，在那之后便渐渐形成了一个习惯。

        与晴世保持合适的距离，不要给她造成过多的看取负担。对于这种默不作声的体贴，晴世也是有察觉到的。

        可今夜，她这是怎么了呢？夏油杰一时间呆愣在原地，直勾勾的盯着晴世。连他自己都还没能真的反应过来。

        “又是为什么会觉得这么奇怪呢？作为一个男性，忍耐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也不能每个人都像悟那样不够稳重啊。”夏油杰心想。但也说不清楚缘由，总感觉，自己像是被人怜爱了一样。被晴世所怜爱吗？一刹那间，他紫色的眼瞳直直的与晴世的目光相撞，后脊处窜起一阵酥麻，感觉并不坏。鬼使神差的，夏油杰做了一件很小孩子气的举动。他伸手握住了晴世微凉的手，脸歪在少女的掌心，眯起了眼睛，像是真的被晴世安抚住了一样。

        “那……”那我这样算，撒娇吗？夏油杰本想这样问的，可是话还有说出口，就被来人打断。

        “哦？杰、晴世，你们两个是在玩什么游戏吗？”一手抓着好几种饴糖签子的五条悟又走了回来，看见晴世触碰夏油杰侧脸的场景，立即掏出手机对着夏油杰就是一阵连拍，“哇，杰，你现在的这个表情好像小婴儿哦。”

        在手机的照相声中，夏油杰仿佛是才从一种恍惚中转醒，直起身瞪了眼五条悟。

        被牵住的手传来夏油杰被五条悟惊吓到而升腾的怒火。晴世想，习惯了坚强的杰此刻的愤怒，大约是因自己展露柔软一面被窥视的防备，不过她不希望他们因这种事发生矛盾。于是她像是一个大姐姐的姿态，直接把夏油杰挡在了身后，对五条悟抬了下手说道：“那悟想试一下吗？”

        “嗯？”五条悟想都没想，抓起晴世的手腕也跟着试了一下，随即就直接表现出自己强烈的不适应，他俊俏的五官扭曲，耸肩发抖：“你这是什么喜好啊？也就杰的脾气能配合你吧？跟在摸五六岁的小孩子一样。”

        “没办法呢，毕竟我做了很多年的姐姐嘛。”晴世笑了一下。

        一场可能会出现的冲突无形之间被化解了。

        而夏油杰等到晴世提醒，他才发现自己竟然握着少女的手，握了很久。

        “不好意思。”松开手时，夏油杰低声说道。晴世摇摇头，表示自己并不在意。

        他们走到硝子停留的区域，空旷的广场上驻有一座为了庆典所搭建的高台，响亮的歌声配合着音响里播放的音乐，唱着一种名为“音头”的歌。高台之下，人们围成一个圆圈，随着歌声乐声跳着动作简单的舞，一步一停、一停一行，灯光是白色与橘色交织的，人们在这一刻回归了很朴实的欢乐，如多年以前的先祖一样，为简单又美好的事物欢庆和歌舞。

        硝子在这不知道看了多久，见到他们来了，起先，一行人只是在远远的观赏，孰料最后他们全被五条悟拉进了高台下歌舞的地方。

        五条悟三两下就学会了一整套舞步，跳的同时还不忘笑话他身边一遇到跳舞就变得肢体僵硬的夏油杰；晴世身为巫女，幼年时期就学习过各色祭祀舞步和白拍子，指导一首简单的音头舞蹈还是能够做到的，她一边喊着动作指导夏油杰和硝子，一边又忍不住扬起了笑脸。快乐的气氛感染了每一个人，成为一场回想起来也会微微一笑的记忆。

        准备离开的时候，晴世喊住了他们，在一个摆设拍立得照片的摊子面前站定。

        摊贩让他们决定一下拍照的姿势。夏油杰扫了一眼晴世挽着硝子的手，递出了自己的臂弯：“晴世也挽着我的吧。”

        “好的！要拍照了哦！”摊贩举起他的拍立得相机，“三、二、一，起司——”

        年少的光影被记录在一张小小的胶片上，不论日后世事如何的变迁，那个时刻的美好都不会被忘去。

        ——

        询问过家入硝子后，夏油杰才将自己所写的任务报告上交到夜蛾正道手里，不出五分钟，咒术高专的院长便联络到了咒术界的总监部高层，为的是商议如何将拥有罕见的“反转术式”的咒术师收入咒术高专学习。部分工作人员在东京和北海道来回跑了一两个月，这才最终确定让家入硝子提前国中毕业，十月份拿到毕业证时她人已经在东京这边的咒术高专上学了，速度在这个做事喜欢走流程上报的国家已经算是相当快的。

        “那些老头子都是无利不起早的嘛，硝子可是罕见的治疗术师，不知道能帮他们省多少人力和金钱。”五条悟趴在桌上，翻了一个白眼，“他们就喜欢做得少想得花。”

        课间休息，他们聚在一起闲聊，晴世出于个人原因请假不在，五条悟话头聊着聊着就开始表达对神社本厅还有咒术界高层的不满。

        “但是硝子也真的有救下很多咒术师。”夏油杰心里也不太喜欢高层的做法，不过嘴上还是维护的，紫色眼睛盯着自己的手指，“从这一方面来说，不能算高层做错了。”

        硝子倚在椅背上，没有说话。实话实说，治疗他人对她而言的确不难，刚入学，学校就安排了几位咒术高专出身后改行法医的学长学姐对她进行医学知识教导。学习不是什么很辛苦的事，她的理科还有空间思维还不错，可是她一点也不喜欢看到血淋淋的、扭曲、损毁的躯体，换而言之，她讨厌死去的事物，尤其是人。面对原本还有呼吸的人胸腹没有了起伏，身上再没办法找到一块好肉时，硝子不是没有想过逃。

        可是硝子没有拒绝的权力。

        她是女性，一个战斗力不高，术式为治疗的女咒术师。在这种弱肉强食阶级固化又明显的环境里，那些高层的人嘴上说着她很珍贵，不过是把她当成一个物件而已。否则，也不会连缓冲休息的机会都没有给她，直接让人把她带到治疗室学习工作。

        为什么要来呢？在学生时期每周就能挣一大笔钱有什么用？硝子有个妈跟没有一样，底下又没有弟弟妹妹需要抚养，属于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她也没有那么多的同情心和善良能给那么多的人。真要说的话……大概是因为记忆里的爸爸是位帮助他人、受人尊敬的警佐，她第一个认同的朋友晴世也在这个学校里。

        眼前这两个笨蛋男生，勉强也算是一点点理由吧。最主要还是不希望晴世出事，换个角度想，她忍下那些不舒服的东西，生活还是过得很好的，入学以来，认识了庵歌姬学姐，同学们之间关系也不错，人际交往比起以前好了不是一点两点。

        哎，单是晴世请假不来上课的两小时，就让人分外想念啊。硝子神情冷淡的看着五条悟和夏油杰拌嘴，内心已经数不清是第几次叹气了。

        “话说回来，晴世好端端的请假干嘛？她不是才做完一个任务回来么？高层又欺负她了？”五条悟想了一下，有些疑惑。

        “你都没有发现晴世最近不开心吗？”夏油杰对于自己好友读不懂空气的情商早早放弃了会有提升的期望，“以她的情况，请假休息是应该的吧。”

        “什么？休息？为什么不带上我们？”想到晴世休息可能是出去玩，五条悟仿佛被火燎了毛的猫一样，当即坐了起来，拍着桌子，“我们可是好友啊好友，她不会是跟着歌姬出门了吧？厚此薄彼！我不服，我要控诉，我要逃课！”

        “不，今天歌姬学姐在学校里呢，晴世是一个人出门的。”住在晴世隔壁和庵歌姬关系不错的硝子对这些动向还是很清楚的。

        “不对劲。”夏油杰说。晴世不是那种很喜欢出门的人，和雏咲有约吗？不，雏咲好像也很忙，只有周末偶尔有时间才会约晴世出门。没有人约、没有任务、近期一直不太开心，还请假出门，晴世怎么了？

        “我打算逃课了，你们两个呢？”硝子对上课没有什么兴趣，不重要的课，她翘就翘了，反正她学分多少，高专也不敢把她放走。

        “一起！”两个男生闻言，对视一眼，异口同声。

        所以当夜蛾正道带着教材走进教室，发现里面空无一人，窗户还是大开的样子，很显然，他的课，他的学生们都逃了。夜蛾正道放下手里的教材，觉得自己辛辛苦苦带学生真的带到身心疲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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