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二章

从明疏家出来，司谳并没有回家，而是去了市中心的一家疗养院。

        她母亲身体不好，一直在疗养院休养身体，这般算下来，大约也有五六年了。她不是没想过将母亲接到家里去住，但老人总担心打扰到她与陈楚的生活，说什么也不愿去。

        老人固执，司谳只好依了她。

        房间里除了钟晓言还有一位年纪五十来岁的男性，那男人穿着一身休闲装，身材壮硕，此时正委委屈屈地坐在矮板凳上削着苹果。粗犷的嗓门特意放轻，说着局里的一些趣事。

        “妈，张叔。”

        张鹏抬头见司谳来了，立刻眉开眼笑，道：“大侄女来了，快来，叔给你削了个苹果。”

        “叔，您自己吃吧。我刚吃了饭过来，肚子正撑得慌呢。对了，您和我妈吃饭了没？”

        张鹏把苹果递给钟晓言，钟晓言也不接，他自己乐呵呵地把苹果啃了，闻言道：“吃了，王妹子中午炖的排骨，我和你妈都吃了不少呢。”

        钟晓言放下手中的书，瞧了瞧自己的女儿，又瞧了瞧她身后，问道：“小楚呢？你么没和你一块过来？”

        司谳目光闪烁，手指不自觉地碰了碰衣兜里的手机，扯着嘴角含混道：“你女儿在这，你怎么老是想着别人呢。”

        一听这话钟晓言不乐意了，佯怒道：“什么别人，陈楚是我儿媳妇，我的半个女儿，不想她我还想你啊。”

        司谳抿了抿唇，不语，只是表情不怎么好看。她知道母亲很喜欢陈楚，那份喜欢甚至要超过她这个女儿，所以对她而言，离婚的阻力不是来自于陈家，而是来自于自己的母亲。

        出轨无法原谅，就是不知母亲是如何想的。

        钟晓言看出了女儿的不对劲，问道：“你们吵架了？”顿了一秒，她又道：“陈楚是个乖孩子，是不是你无理取闹，惹小楚生气了？”

        “妈，你就是这样想我的？”

        张鹏也问道：“谳谳，出什么事了？跟张叔说说。”他是个刑警，从事警察这一职业二十多年，目光犀利，观察力强，司谳那些小表情远瞒不过他。他也算是看着司谳长大的，这位侄女是个什么性格他甚至比钟晓言还要清楚。看着一副稚气的样子，实际上心思沉稳，待人宽和，断不会无理取闹、惹是生非。

        司谳看了一眼母亲，心一横，道：“我要离婚。”

        钟晓言刚要质问，司谳又道：“陈楚出轨了。”

        “什么？”钟晓言不信，她甚至以为这是司谳要离婚而找来的借口。只有张鹏了然地敛了敛视线，继续啃手中剩余的苹果。

        “妈，你怎么不信我呢。”司谳苦笑道：“我是你亲女儿啊，你怎么总是向着她。出轨这件事我也有证据，我就想问一句，如果陈楚真的出轨，我要离婚，你会不会阻止我？”

        当然，如果钟晓言阻止她也没用。只是要多费点功夫而已。

        看司谳不像是开玩笑，钟晓言也沉下脸，静默半晌后，说出了一句令她意外的话。

        “如果陈楚真出轨，哪怕你不想离，我也会逼着你离。”

        闻言司谳笑了，双眼亮晶晶的，她扑进钟晓言怀里撒娇道：“我就知道，妈妈最爱的还是我。”

        “你这是废话。”这是废话啊。钟晓言出神的双眼中含了一抹苦意，她怎么能不爱她呢，她可是那个人的女儿啊，是对方留给她唯一的宝贝。

        一旁的张鹏暗叹一声，只怪造化弄人。转瞬他就把心思藏好，问司谳：“小楚出轨，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

        司谳把昨晚的一切都说了，隐瞒了她与明疏去酒吧喝酒的事。之后她又让张鹏回避，将高清□□的视频给钟晓言看了。

        她道：“我以为能和她走到最后的，我也尝试着真心待她，爱她护她，就算她之前想要……我也没真的怪过她，可是、可是……”司谳心里茫然：“如果是因为我的原因，当初在一起时我就已经跟她说明白了，她说不在意的。哪怕结婚前我也再三强调，她说她不会后悔，也永远忠于我。”

        钟晓言拍了拍女儿的手背，心里同样懊悔不已。当初司谳会和陈楚结婚，其中多是她的原因。

        是她逼的。

        陈楚那孩子长得好心眼好，嘴巴也甜，一颗心也放在自家女儿身上，可哪成想她竟然看走了眼。

        可这一切还不是为了让女儿多个牵挂，多个看顾她的人，不再做那劳什子成愿师。

        想到这，钟晓言道：“离就离吧，妈不会阻止你，只要你离婚后乖乖的，好好写你的小说，别再想那些有的没的，妈就再也不会管你的感情生活了。听见了没？”

        司谳点点头，轻颤的眼睫遮住了眸底微晃的光。

        从疗养院出来，天色已经黑了。汽车疾驰在被雨水洗净的柏油路上，溅起一道道细密的水渍。

        将车停在楼下，司谳透过窗看了眼自家窗户，没亮灯，证明陈楚还没有回来。她也没上去，而是坐在车里思索良久，拿起手机拨了个号码。

        “张姐，你有认识的婚姻律师不，帮我介绍个？”

        “是啊，我打算离婚了。”司谳唇角勾起笑：“我的位置还留着没，如果没留着，我可去别人的队伍了。”

        “哟，挺巧，行啊，那就明天见一面，这么长时间没见，让我看看你没缺胳膊少腿不。”

        “好嘞，就这么说定了，到时候不见不散。”

        挂断电话，司谳唇边的笑意淡去，她没再磋磨时间，而是锁上车上了楼。

        在储物间翻出那个蒙了尘的行李箱，她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

        房子是陈楚的婚前财产，家里大部分东西也都是陈楚的，她在这生活了两年，物品少得可怜，等该装的都装好后，行李箱竟然还有剩余空间。

        想了想，她从床头柜里拿出一张毛绒毯子，这是她自己买的，心里也喜欢得紧，无论如何也该带走。至于水杯拖鞋，都是情侣的，哪怕带走也没用，干脆就留这让陈楚自己处理吧。

        等收拾完，她站在门口，看着几乎没什么变化的客厅，心中嗤笑不已。她从来不像这个“家”的主人，住进来两年她从未体会过归属感，始终像一个租客。房门钥匙孤零零躺在茶几正中央，在灯光的照射下，尾端反射着冰冷的金属光泽。

        司谳看了最后一眼，手摸上墙壁正要关上灯，门外却突然传来钥匙插、进锁孔的声音。她目光登时变得复杂，将行李箱放到墙角，重新坐回了沙发上。

        陈楚回来了，或许今晚走不了了。

        陈楚依旧穿着昨天那身薄西装，只是衣服上多了口红印和褶皱，挽起的头发有些乱，但面色红润，向来傲气的双眸中含着一蓬水雾。

        只是那尚有些迷蒙的视线在看到墙角的行李箱时陡然清明，脸色也变得煞白。尤其是在看见坐在沙发上的司谳，身体都几乎僵住了。

        “谳、谳谳，这么晚了，你怎么还没休息？”

        司谳道：“既然回来了，那我们就商量商量离婚的事吧。”没给陈楚说话的机会，她紧接着道：“我们有婚前财产协议，没有孩子，协议离婚吧，你觉得呢？”

        “不，我不同意。”陈楚鞋也没换，踩在地板上留下一串污迹。她半蹲在司谳身前，目光虔诚，神色悔恨，凄然哀求道：“谳谳，我们不要离婚好不好？我知道错了，我当时是喝醉了，以为她是你，做了错事，你原谅我好不好？我以后再也不喝酒了，也一定不会再犯错。”

        “谳谳，我爱你，我不能和你离婚，我不能没有你。”

        司谳拂开她的手，冷淡道：“那你为什么现在才回来？”

        陈楚目光闪烁一瞬，神色更加凄楚：“那个女人赖上我了，我当时想追上来的，可她不让我走。我和她一直扯到现在，才将这件事处理好。”

        “谳谳，”陈楚又往前挨了挨，脸几乎埋在司谳腹部，她的手攀上司谳的腰，以一种格外卑微的姿势和语气恳求道，“我们就当这件事从来没发生过好不好，我们以前怎样，以后就怎样，我会更加爱你。对了，谳谳，你喜欢小孩子吗，我们生个孩子，生一个女儿，长得像你一样的乖巧可爱的女儿。”

        司谳心中嗤笑，这人是在做梦呢，还是在说胡话呢。

        她站起身，双眼漠然注视着腿边的人。

        “陈楚，我希望你能搞清楚，我永远都无法原谅出轨，不管你是同意还是不同意，我都会和你离婚。我希望你能好好考虑一下，协议离婚，不要浪费彼此的时间。”

        她转身走回自己的卧室，独留陈楚立在原地，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

        司谳躺在床上，双眼出神地盯着天花板，暗骂一声晦气。她和陈楚在一起这么多年，怎么从来没看清这人虚伪的一面。陈楚惯会装，每次犯错都装得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撒娇似的求她原谅。

        可她并不在意那些错误，每次都会原谅对方，可这次真真碰触了她的底线，她同样不在意，也可以像往常那样原谅陈楚，但这个婚姻，绝对不能再继续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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