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七章
司谳想让明疏去医院，不管伤口多大，总得要处理一下。可明疏说什么都不去，无奈之下，司谳只好自作主张将车开到了一家尚在营业的诊所门口。
“我说了不去医院。”明疏坐在副驾驶，瞥了眼车窗外的诊所名字，身体不由往座位里缩了缩。
司谳解下安全带，说道：“这不是医院，就是一个小诊所。让医生看看你脖子上的伤口，需不需要打破伤风。”
明疏道：“不需要，伤口很浅，哪怕放着不管也能很快就愈合。”之后她看对方探身过来要解她身上的安全带，右手急忙握住那只细瘦的手腕，掌心的触感让她表情有一瞬发怔——这人好瘦，可她身体却又有很强的爆发力。
她的思绪在一声疑惑的“明小姐”中回神，明疏迎上那道关切的视线，手掌的力道却更加用力，她微微笑道：“我真没事，我们能不能不去？”随后她眉梢耷拉下来，闷闷的声音带着几分委屈：“衣服湿哒哒的黏在身上很不舒服，我想赶快回去洗个热水澡。”
看出明疏对“治病救人”的地方很抵触，司谳也没再勉强，双指轻轻捏住对方的下巴，迫使她脑袋微抬，让那道细长的血痕毫无遮掩地暴露在眼中。
司谳脑袋凑近，乌溜溜的双目清澈见底，让明疏想到了自家抽屉里那颗完美无瑕的黑宝石，纯洁又干净，她抬手情不自禁想要抚上那双漂亮的眼睛。
可下一瞬灼热的气息喷在她颈侧，那只悄悄停在半空的手又无力地垂下去。眼睫颤颤，幽黑的眸中艰难地藏着一抹隐忍。
司谳仔细观察了下伤口，血痕虽长但确实不深，她退回驾驶座，并没有发现对方微垂的眼尾不知何时染上的那抹粉红。
“伤口确实不深，不知道明小姐家里有没有消毒药水。”
松开攥住坐垫的手指，明疏说道：“没有。”
“虽然不用去医院，但伤口还是要处理，这样，你在车里先等一下，我去诊所买药水和棉棒。”
“等等。”明疏唤住她。
“怎么了？”司谳疑惑地回头。
“过来，凑近点。”明疏拉住她的衣领，让她上半身往自己身前倾了倾，另一只手拿了张纸巾，动作轻柔地给她擦了擦脸上的水珠，又撩开了黏在她鬓前的湿发。
“头发黏在脸上不难受吗？”明疏嗔道：“脸上的水珠自己都不知道擦干净，就这样跑过去像什么样子。”
司谳怔然间忘了挣脱，任由那片薄薄的纸巾在肌肤上流连。她目光胆大地落在对方脸上，惊叹明疏美貌间浑然不觉自己视线有多直白。
不过她那干净纯洁的心思尚且还未有多余想法。
司谳很快买了药水回来，此外她还买了一些感冒冲剂和退烧药。
“今晚淋了雨，搞不好会感冒，明小姐，你回家后别忘了煮碗红糖姜水，如果身体不舒服有感冒征兆就喝包感冒药。还有，脖子上的伤口也别忘了处理。”
司谳一边开车一边絮絮叨叨：“开车的时候也一定要小心点，这雨越来越大了，前面的路也有点看不清。如果再有人突然跑出来，你千万别随便下车，锁好车门报警，一路能遇到一个毒贩，并不代表不会遇到第二个。”
明疏被她念叨得眼眶发红，她眨眨眼，歪头瞧着旁边的人，含笑的眼眸润润的，像覆了一层雾蒙蒙的水汽。
看起来有些可怜，却难掩通身的矜贵。
“明小姐，我刚才说的你记住了吗？”也不怪司谳千叮咛万嘱咐，因为明疏看起来就不像是能照顾好自己的人。怎么说呢，对方看起来，哪怕相处起来平易近人，但司谳在她身上感受不到半点烟火气。
“记住了。”明疏很认真地应了，但刚才那句话让她想起了几年前两人初遇时的场景。
那时她大四，回校办理出国读研的材料，可天降大雨，她没带伞，就这么抱着一摞书纸被困在了教学楼。
半天也不见雨停，她清冷的眉眼间笼着一丝焦躁。
“你好，学姐。”
旁边走来一位矮她半头的小学妹。小学妹长得可爱，气质干净单纯，让她印象最深的就是那双黑宝石般的双眼，清澈透亮，如果站在阳光下，或许会发光。
只一眼，她便喜欢上了那双眼睛，在未来几年难眠的夜晚，那双清透的眼便成了她在孤苦中不停挣扎时的慰藉。
她想，等她能回国了，一定要再见一见她。
“学姐，你没带伞吗？我这里有多余的一把，借给你用。”
那是把黑伞，看起来像新的。
她把伞拿在手里，道了一声谢。
小学妹临走前，告诉了她名字以及班级，还再三嘱咐道：“学姐，这把伞很漂亮，我很喜欢它，你千万别忘了把它还给我哦，千万别忘了哦。”
她失笑，点头应了。
当她撑开伞，发现伞的内面是蓝色，上面印着精致的卡通人物。怪不得小学妹说这把伞很漂亮呢，明疏伸手戳了戳卡通人物的脸，笑叹，它真的很漂亮啊。
可那把伞到底还是没有还给它主人。
明疏拢了拢耳侧湿漉漉的头发，看着前方高耸在雨中的酒店，她心中忽然就涌上了一个念头。
或许今晚回家，并不是一个好的选择。
司谳把车停下，手指将手提袋勾到怀中，对明疏道：“明小姐，我要上去了，今晚谢谢你送我回来。路上小心。”
她推开车门就要出去，这时听见身后的人喊道：“司小姐。”
“嗯？”
“湿衣服贴在身上很难受，介意我跟你上去洗个澡吗？还有药水，”她示意了下手中装药的袋子，“伤在脖颈我自己上药不方便，或许可以拜托你帮我抹一下药？”
司谳想想也是这么个理，半分没犹豫痛快答应了：“是我考虑的不周到，只要明小姐不介意就好。”
怎么会介意呢，她高兴还来不及呢。
“不过你有换洗衣物吗？”司谳突然想到这件事，如果没有换洗衣服还洗个什么澡，那还不如直接回家呢。她虽然有，但她也只有一身，分不出多余的来给对方。
明疏拿起后座上的另一个手提袋，说道：“有。”这是她拿到公司备用的一套西装，今晚本想拿回家洗一洗，却没想到竟在这种环境下派上了用场。
锁好车，两人一前一后走进酒店。推开门，不大的房间干净整洁，唯有中间那具单人床上有些凌乱。
司谳给她拿出一双一次性拖鞋：“明小姐你先去洗澡，我烧点水。”
明疏拿着衣服走进浴室。
司谳烧上水，拉上窗帘，趁司谳在浴室她也赶紧脱下一身湿衣，拿毛巾将身上黏糊糊的水渍擦拭干净。
她皮肤很白，肌肤光滑细腻，做成愿师几年没有受过伤，所以身上没有一道疤痕。但在右胸口的位置却有一个一元硬币大小的花瓣纹身，象征着她成愿师的身份。
她胡乱地套了件干净衣裳，光脚坐在床上等明疏出来。
手机亮起，是陈楚的消息，问她在哪里，什么时候回家。还说她把她装在行李箱的衣服什么的都放回了原位置，希望她不要再说离婚的事，虽然自己□□出轨了，但在精神上始终爱着她一人。
文字很长，读起来感情真挚，似乎能通过这些文字看见陈楚敲下这段话时，懊悔不堪，涕泗横流的模样，但司谳看到的分明是鬼话连篇。
她冷嗤一声，随后又是一串鬼话发了过来，刚开始还好，后面却是在质问她在哪里，为什么不回消息，是不是在做对不起她的事。
司谳翻了个白眼，直接连带电话，把陈楚拉黑了。
眼不见心不烦，一想到这么个恶心人的玩意儿在她身边蹦跶这么久就觉得晦气。
感觉她哪哪都不干净了，等明疏出来，她一定捧着对方的脸多看几眼，好好洗洗被陈楚那个狗东西污染的眼睛。
浴室里“哗哗”的水流声在安静的室内无限放大，司谳看着映在门上那道模糊的身影，脑海不知为何蹦出了陈楚那句话。
你是不是在做对不起我的事？
她手指失控地攥住了身下的被单，什么玩意儿，她在心里又骂了陈楚千百遍，自己不干人事，不要以为所有人都跟你一样。
她拿起遥控器恨恨地摁了一下，打开电视，而在电视响起声音的那一刻，明疏也从浴室里出来了。
对方身上裹着浴巾，露出胸前大片奶白的肌肤和修长的双腿，那颜色白得刺目，也白得诱人。
司谳很欣赏明疏美丽的身体，但直白的目光中没有半分欲念和贪婪。
“明小姐很漂亮。”她赞叹道，随后移开视线，落在了面前的电视机上。
她的坐姿很放松，声音也极其自然，明疏看着她单薄的后背，幽黑的眸底闪过一抹失落，转瞬即逝。
“浴室水汽潮湿，我要在这里换一下衣服，司小姐不要回头。”
司谳点点头，道：“我知道了，我不会回头偷看你的。”偷窥行为非君子所为，更何况她现在还是有家室的人，虽然快离婚了。
电视里播放的是新闻频道，一位刚上任不久的领导人在发表讲话。司谳没兴趣，换了个频道，是法治节目，上面说最近毒贩猖獗，希望广大人民群众远离毒、品，又说最近某些城市儿童及妇女失踪案也越来越多，希望广大市民注意安全，儿童不要远离监护人视线，遇到可疑人要及时报警云云。
这则栏目在司谳心底激起轻微涟漪，但很快便没了踪影。随后她换到了一个少儿频道，晃悠着双腿看得入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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