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 亲王
康熙大步跨到了太子床前, 动作都带着一丝小心翼翼,他唯恐自己手重了那么一点儿, 就将保成细如麻杆的手给扳断了。
“保成, 你醒醒。”康熙看着床上的儿子心中闪过丝丝后悔。
保成并没有错,他从小到大都在恪守本分,是他受了赫舍里氏的影响, 一直心里有疙瘩,所以才将他忽略至此。
康熙连着喊了好几声,床上的胤礽才幽幽转醒。
他看着床边儿的皇阿玛,凹陷的脸颊上露出一丝浅笑:“皇阿玛, 您来了。”
“儿子不孝, 恐怕不能再孝顺皇阿玛了。”
“你怎么成了这幅模样?”康熙拉着太子的手, 眼中带着沉痛。
身后的吴立见主子不说话,心里急得团团转, 眼下顾不得规矩, 咚的一声跪倒在地, 声音悲切的说了起来。
“皇上明鉴, 太子自宗人府回来后,食欲一直不佳,刚开始还能勉强吃一些素菜, 最近一年,那是连素菜都吃不进去了,每日就靠着白粥吊命。”
吴立没说的是,太子心存死志,这些东西都是他带着宫人强行喂下的。
好在如今太子力气不大,不然他都没办法喂进去。
“都这么严重了,你为什么不早早过来禀报?”康熙转头怒声问道。
“太子不许奴才们去找皇上。”要不是实在撑不下去了, 吴立也不会偷偷的去找皇上。
原来主子就说过,谁要是去找皇上,他就直接绝食。
“都是一群蠢货!”
就在康熙怒骂时,方城将徐院判带到了。
“臣参见皇上,参见太子。”
“不必多礼,快过来给太子瞧瞧。”康熙说罢,将身子往旁边移了移。
随后躺在床上的太子被露了出来,徐立走近一瞧,也亏的他见多识广,才没将手中的药箱扔了出去。
往日丰神俊美得太子,怎么成了如此模样?
徐立稳了稳心神,伸出了手,搭在了太子只剩骨头的手腕上。
随着时间推移,徐立的表情越来越凝重。
过了许久,徐立才将手收了回来,但他跪在床前,却沉默不语。
“太子如何?”康熙出声打破了殿内凝滞的气氛。
“这……”徐立一时不知道如何开口,抬头看了眼皇上,又飞快的低下了头。
“有什么但说无妨。”康熙看着徐立的反应,心不由得一沉,放在身侧的手也微微收紧。
“太子郁结在心,且身子已经严重亏空,有油尽灯枯之相。”徐立在来的时候猜测过很多种可能,唯独没想到会是这一种。
心病再加上厌食,太子恐怕……
“有没有办法解决?”康熙听后,心猛的刺痛了一下。
“心病还需心药医,只要找出太子的结症所在,或许还有一二分的生机。”
“但即便如此,太子这次伤及根本,就算解开了心结,也于寿数有碍。”
徐立的话说完后,康熙坐在太子床边,久久没有说话。
就在徐立跪的腰酸背痛时,他听到皇上的声音。
“你们都下去,朕单独和太子待会儿。”
梁九宫拉着还在迟疑的吴立退下去了,方城看着徐院判起身困难,上前扶了一把,随后两人随着宫人一起出去了。
屋内只剩下康熙和太子。
太子静静地躺在床上,闭着眼睛,一副拒绝沟通的样子。
康熙看着儿子,心里突然有些不是滋味起来。
他是不是真的做错了?
“保成,跟皇阿玛说说,为何要这么糟蹋自己的身子?”
胤礽听着皇阿玛温柔的话语,眼角流下了一滴眼泪。
他有多少年没听到过皇阿玛如此温和的声音了?
大约是很久了吧。
久到他都已经记不清上次听到是什么时候了。
“只要你开口说,朕什么都答应你。”康熙见儿子如此固执,便开口承诺道。
“真的什么都可以?”胤礽睁开了眼睛,眼神黑黝黝的看着皇阿玛。
康熙见儿子终于有了反应,连忙点头:“真的。”
“即便儿子不想要当这个太子也可以吗?”一切的根源,都来源于他这个太子的位置。
他迫不及待的想甩开这个包袱,做个皇位之争的局外人。
“保成!”康熙被儿子的话惊到了,他从来不知道,这个储君的位置,给了保成如此大的压力和枷锁。
“儿子就想做个不沾权利的闲散亲王,还请皇阿玛成全。”储君之位对于胤礽来说,从来都不是荣耀,而是沉重的负担。
看着儿子眼中的期盼,康熙一时为难起来。
如果太子被封亲王,那就证明了他无意传位于太子,这样一来,朝中又要起波澜了。
“不行吗?”胤礽看着面色犹豫的皇阿玛,眼中的光又慢慢的暗了下去,最后归于一片漆黑。
“是儿子奢望了。”
“朕又没说不同意。”康熙叹了口气。
罢了罢了,他也快六十了,成全儿子一回又何妨?
就当为他这么多年的无视而弥补一二吧。
“真的?”
“皇阿玛不骗儿臣?”胤礽惊喜的眼睛都睁大了。
“要朕同意也可以,但你必须好好用膳,不可再糟蹋自己的身子了。”康熙表情严肃的说道。
“嗯,儿臣知道了。”听到皇阿玛答应下来,胤礽感觉心中的郁气都去了一半。
只要他不是太子,那皇位之争就无他无关了。
“朕让人给你提份膳食回来,等你用了朕再走。”康熙给太子掖好被角,转身朝着门口叫了一声。
“梁九宫。”
“诶,皇上,奴才在。”正在门外竖起耳朵的梁九宫,在听到皇上的声音后,第一时间就推门小跑了进来。
“差人去御膳房提些膳食回来。”
跟在梁九宫身后的吴立,听到主子愿意用膳后,激动的叫了起来:“奴才去,奴才去。”
康熙听到声音,将视线转了过去,眼里有了两分满意:“也行,你是太子贴身伺候的人,自然知道他最近的口味,那就你去吧。”
“奴才这就去。”吴立说完,一溜烟儿的就跑了出去。
等到吴立拿回膳食时,时间才过去半个时辰,可见他有多么心急。
等到将膳食放在太子面前的小桌上后,吴立才抬手擦了擦额头的汗水。
胤礽因为去了心结,人看起来总算是有点起色了,但这厌食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痊愈的。
他忍着恶心感,勉强用了两口,脸色便难看了起来。
康熙在一旁看的越发揪心了:“吃不下就不吃了,咱们慢慢来。”
胤礽这才将手中的玉碗放下,慢慢的平复着胸口的不适。
“徐立,朕就把太子交给你了。”
“微臣遵旨。”徐立看着太子愿意进食,也猜到了太子心结多半已解。
这样一来,只需要调理胃口和身子,但这是个长期过程,他可有的熬了。
“朕乾清宫还有事,你好好休息,等明日朕再来看你。”
“儿臣恭送皇阿玛。”
等到皇阿玛走后,胤礽嘴角才露出一丝笑意来。
九月初一
在大朝会的时候,康熙突然册封太子胤礽为理亲王。
这在朝臣中引起了轩然大波。
皇上封了太子为理亲王,那这个太子之位便不废而废了。
这样一来,那他们支持的皇子,岂不是都有上位的可能?
消息传回后宫时,路清柳正和荣妃聚在一起用膳。
荣妃夹菜的手顿了顿,她偏头看了眼神色如常的淑贵妃,心中突然起了波澜。
淑贵妃是否料到了这事?
不然她当初为何要那样提醒她。
“妹妹早就料到了这一天?”荣妃也问了出来。
“姐姐说什么呢,太子废与不废都是皇上决定的,妹妹哪能知道。”路清柳笑得意味深长。
荣妃也跟着笑了起来:“说的也是,咱们只是深宫妇人,怎么可能会知道。”
尽管荣妃知道,淑贵妃肯定知道些什么,但她没必要追根问底,每个人都有秘密,知道的太多反而不好。
“这次太子被废后,总不可能再复立了吧?”荣妃感觉这个太子之位就如同儿戏一般,说废就废,说复立就复立。
“谁知道呢。”路清柳将银筷放下,拿出手帕擦了擦嘴角。
荣妃跟着将银筷放下了。
夏籽喊来宫人,三两下就将膳食撤了下去。
“前个传闻太子、不对,现在得叫理亲王了。”荣妃拍了拍额头。
“年纪大了,记性不太好了。”
“前个听说理亲王不好了,是不是因为这个,皇上才改封的亲王?”荣妃猜测到。
“本宫也不清楚,左右不过就是上次大阿哥造的孽罢了。”太子虽说不得宠,但该有的东西可一样不曾少过。
前两年太子被废时,被关进了宗人府,那里可不是人呆的地方。
普通人都受不住,何况是养尊处优的太子。
人出来后,精神不出问题才怪。
“说起大阿哥,本宫可听说纳喇答应如今的日子可不好过。”荣妃有些幸灾乐祸。
当年纳喇氏可没少借着大阿哥的名头生事,如今落得个如此下场,真是大快人心啊!
“还管她作甚。”路清柳自从吩咐内务府后,她便没再打听过纳喇氏的消息。
对她来说,纳喇氏已经属于过去式了。
生活在冷宫的纳喇氏,这辈子都会活在痛苦和悔恨之中。
这便是对纳喇氏最大的惩罚!
“妹妹说的是。”
荣妃转头打量了几眼启祥宫的东西,语气微微羡慕的说道:“四阿哥他们孝顺,一有好东西,首先想到的便是妹妹你了。”
“姐姐羡慕什么,难道三阿哥不孝顺?”路清柳打趣儿了荣妃一句。
“孝顺!怎么不孝顺!”提起儿子,荣妃眉眼都舒展开了。
“本宫现在都开始期待出宫荣养的那天了。”
近些年接连出事儿,已经将荣妃心中仅剩的野望彻底磨平了。
“姐姐放心,那天肯定不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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