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南海篇(十五)
南海的宝库里,堆的金山银山,玉器珍玩。还有人间一些小玩意,或者来南海串门的神仙所赠的法器宝物。
敖如沁这儿翻翻,那儿找找,最后在一个犄角旮旯里摸出一个小玉盒。
她颠颠跑出去,把盒子往阿眠手中一塞,大气地摆手:“小师妹,拿去用,拿去用。”
阿眠将盒子打开,里面是两颗做工精致、刻了莲花菩提的黑玉珠子。旁边放了根红线。
她盯着瞧了几眼,问道:“这是何物?”
敖如沁便指着珠子解释:“此乃我龙族通讯之法器——灵枢。只需牵了线便可使用,不像天界通灵阵那般耗损法力。”
“牵线?”阿眠捏起那根红线,“怎么个牵法?”
敖如沁又道:“两端分别系在需要通信之人的手腕上便可。”
阿眠先将一端系在伏城的腕上,衣袖往上推时,露出缠满了细布的胳膊。
也不知这些伤,要养多久才能好全了。
她动作轻快,系好了便将袖子往下扯了扯,将那些让人心慌的东西尽数遮去。
伏城瞧见阿眠的动作,心下无端又生出烦躁来。
敖如沁帮着阿眠将另一端系在了她的手腕上,瞥见旁边神色不太对的伏城,笑道:“作何这样看我?”
好似她要对小师妹不利一样!
伏城别过脸去:“没什么。”
牵好了线,敖如沁便将两个珠子分别给了两人,说道:“这同咱们平日里的掐诀密语是一样的,只是省了法力。”
阿眠便捏着珠子,踌躇了一下,心下喊道:“伏城?”
这一声在伏城脑海中响起,小姑娘温软的声音好似带着安神的作用,将他心中的烦躁尽数扯散。
他的手抖了一下,险些将珠子摔到地上去。
许久,他才摸透了法子,传声过去:“嗯,我在。”
…
大殿之上,气氛正剑拔弩张。
敖钦左右听着,倒也明白了一件事。
那个阿眠身上,定然是藏了什么秘密的。作为妖类,能在蓬莱那样的仙气浓郁之所安然修行数年,并非是因为气运。
也是,长韶上神收徒,要求向来不低。
若是说,得入海外是气运,但能让上神认可,便是实力了。
不过,敖钦现在并不关心这个!
瞧瞧现在这尴尬的,他作为东道主,总要想点法子啊!
吾玉平日虽无法做到将自个儿心思全数隐藏,倒也不至于如此失态,什么话都往外讲。
好似中了邪似的。
容卿虽说脾气好,却也不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原本心中存的疑,此时也不顾场合的问了出来:“水神似乎总喜说些有的没的。那夜在我括苍殿的院子里,水神不是还提醒了一句?”
吾玉的瞳孔猛地一缩,后背突然就出了层薄汗,这才恍然意识到自己今日的不正常来。
他定了定神,给自己灌了口茶,又捏着袖子扇着风,别过脸去:“神君未免疑心太重。整个上界都知道,我要是突然对哪位仙友起了兴致,那他定要注意一下自己的神殿和人身安全了。当然……”看了一眼荣余,“千秋殿下不在其中。”
敖钦想着吾玉的话,颇为忧愁的瞧了一眼大殿的房梁。
还保得住吗?
最后,这群人自然不欢而散。
荣余和吾玉一道立在礁石上,前者阖眼听风,后者握了一把的石子儿,一个接一个往水里丢。
过了许久,荣余没忍住,开口问道:“吾玉……”
“殿下。”吾玉开口打断他,“我自打瞧见这人,每每入梦都是那位上神的脸。隔了三万余年,那些场面,竟愈发清晰了。”
所以,这才情绪失控,不能自已。
海浪拍打着礁石,远处林子里的鸟鸣同风声混在一起,有些嘈杂。
夜幕将至,天空黯淡无光,远处的山笼在雾中,后面是滚滚阴云。
吾玉指着远山,回头看他:“殿下你瞧,多像当年朝慈山中之景啊。”顿了一下,又道,“我忘了,那时殿下并不在上界。”
说这话时,他眸子里的光都寂灭了。
荣余说不清现在是什么感觉。
他不曾经历过面前这人的陈年旧梦,所以无法切身体会。
不是没有暗中查过。
只是当年之事,早就被那人尽数压下,无从查起。
可以直接问的。
可是他不愿。
不愿让这人亲口诉说那些狼狈。
太过残忍了。
他能做的,也只是默默站在这人身旁。
无论何时。
许久,吾玉轻笑出声,长叹道:“殿下……我快疯了。”
…
长韶上神怎么也没想到,自己领着蓬莱岛一众人到南海的时候,第一个迎上来的不是自家徒弟,而是一个侍女。
阿晓是特地打扮过的,描了眉,扑了薄粉,穿了件水蓝色的衣裳,娉娉袅袅,立在海岸上行礼:“恭迎上神。”
论模样姿态,也勉强称得上我见犹怜,只是这般行事,又做作,又没脑子。
哪有赶在主人家前面,跑来献殷勤的?
如此明晃晃的攀附,着实上不得台面!
阿眠和敖如沁一道越过阿晓,上前拜道:“见过师父。”
长韶上神喊了两个人起来,目光落在远处站在礁石旁的伏城,问道:“那边的娃娃是什么人?”
敖如沁侧身轻撞了一下阿眠,笑道:“师父,那是小师妹刚认下不久的弟弟。”
长韶上神来了精神,说道:“那怎么站那么远?小十三,去把人喊来瞧瞧。”
阿眠应了声是,快步走过去,牵起伏城的手转身往返。
伏城有些抗拒地瑟缩了一下,却被阿眠握得更紧了。
她没有传音,启唇温声道:“伏城,别怕。”
海风呼啸,远处那些人的衣衫皆被吹得猎猎作响,广袖在风中跳动。
他只看了一眼,便低下头去,抿唇看向自己的鞋面,以及阿眠被风扬起,扑在他身上的衣袖和裙摆。
那些都是神仙,哪个没有身份背景?
他此等身份,若是就此上前,可会为人耻笑?
那个领头的上神,可会勒令他离开?
伏城将头埋的很低,他上前行了跪拜大礼,嗡声道:“伏城拜见长韶上神。”
长韶也没让人起来,将这年纪不大的少年仔细打量了一番,也不多做评价,只对阿眠说:“小十三,日后有人看着你,为师也就放心了。”
说完这句,才让伏城起身。
其余人的目光齐刷刷看向长韶上神,活见鬼似的。
王弘凑了过去,小声提醒到:“师父,您可能说错了。地上那个小鬼头怕是个拖油瓶。”
长韶上神立时斜了一眼过来:“老六你这么有主意,就自个儿去跟小十三讲。”
王弘还要再说,楼泽过来揽过他的肩膀,好哥们地拍了两下:“师父,我检举,六师弟前些日子喝了凡间掺水的假酒,脑子不灵光了。”
王弘正要反驳,却听楼泽传音过来:“师父自有打算,你此时冒头不是徒惹师父不快?”
于是,这人也只能苦笑着认栽:“是啊,凡间的无良奸商太多了。”
明德没想那么深,只觉得好不容易见到个比自己还低许多的少年,有心想要待在一处涨涨自信。
便凑到伏城身边,套着近乎:“哎,你和我师妹是怎么相识的?”
明德以为,天下间的相遇大都同话本子上写的类似。什么英雄救美、饮茶赏花、对月言欢,总归是美好的。
可惜这次,他全都猜错了。
伏城皱了皱眉,也不知该不该讲实话,下意识去瞧阿眠,却见那姑娘正和几位师兄聊着天,便不好去问她。
想了一下,伏城说:“她救了我。”
明德很是惊讶,捧脸道:“小师妹?”又甚是欣慰的点头,“不愧是我蓬莱岛的人!”
他还准备再发掘一些细节,阿眠拨开众人走过来,笑道:“明德师兄想知道什么尽管来问我便是,伏城身上还有伤的。”
身上有伤又不影响说话,这便是护上了。
明德只好奇过程,也不在意是谁说出来的,便转脸看向阿眠:“小师妹,那你说说,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一众人便围了上来,都想听上一听。
阿眠回忆道:“那是在织月城,下了小雨,我买了包子往回走,正好瞧见他。觉得这人生得好看,便匀了几个包子过去。”
王弘问道:“那他是跟着你来了南海?”
阿眠悄悄看了一眼敖如沁,知道南海的事情不好糊弄,便道:“他坐在崖边看风景,我瞧着背影眼熟,有些想要去看看。结果吓得这人脚下一滑落了水,费了好半天劲儿才捞上来的。”
从头到尾,都是妥妥的睁眼说瞎话!
明德还想再问问那些伤是怎么回事,却被敖如沁一掌拍在了后脑勺:“十一师弟,你何时也变得如此八卦了?”
他不过是担心小师妹被人骗了,套套话罢了。怎么到了九师姐这里,就成了八卦?
明德嘴角一抽,揉着自己的后脑勺道:“许是因为师弟鲜少出岛,这才对外界之事如此好奇吧。”
如此,众人也不好再问,不过心中有了底,来日方长嘛。
长韶上神便带着一群人,浩浩荡荡入了南海。
阿眠有意放慢脚步,走在了后面。伏城偷偷去扯她的衣袖,传音道:“你方才……怎不讲实话?”
阿眠想,这话问得甚是奇怪,莫非自己的维护之意如此不显?
她又不好直接讲出来,恐有刻意之嫌。便传音过去,带着几分调笑:“你权当我讲的实话,一切确因你生得好看才起。”
伏城皱着眉,沉默了。
许久,他停下步子,问道:“若有一日,我倒霉毁了脸,你便会弃我而去?”
阿眠怔然,回头看他:“你怎会这样想?”
伏城张了张嘴,到底,什么都没说。
一个正值脆弱之际的人,随便有只手伸出来,管他是人是鬼,是仙是魔,都会忍不住去抓住。
犹如海上即将溺死的人,突然瞧见了一块浮木。
说到底,求生是本能。
更遑论那一份救赎太暖了,暖到让他想要紧紧抓在手中,再不放开。
阿眠瞧着少年郁闷的样子,想了又想,也没闹懂自个儿到底说错了哪句话。只能拿出百试百灵的忽悠话:“等会儿我去向九师姐讨盘点心,给你解解馋。”
伏城没什么表情。
他不太喜欢吃甜食,也不馋那些。
想要嘲上几句,却到底清楚,这人喜欢乖巧的。便低着头道:“好。”
从头到尾,没有一个人给地上跪着的阿晓一个眼神。
便是敖如沁,也不过是在路过她身边时顿了下步子,显然是说都懒得说,任由这人变成个笑话。
阿晓跪在地上,海风将她轻薄的衣衫吹得贴在了身上。这么大的风,也没将她的脑子吹得冷静下来。
指甲掐的太用力,刺进了掌心。
心底的怨恨愈发热烈,好似随时都要喷薄而出。
她想,定然是那个小花精在上神面前说了什么。否则,上神便是看在南海的面子上,也不会对自己如此视而不见!
总要想个法子,好让上神看清这个妖精的真面目!
如此,便是真个儿恨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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