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感同身受

三人围在桌子前吃着饭，这时里正抬起头朝着尹寒望来，尹寒筷子一停放到碗边，而阿庄婶则看了看两人，继续吃着饭。

        里正整张充满皱纹的脸憋得通红，似乎是准备对尹寒说些什么，但有些犹豫不决，欲言又止，些许之后，叹了口气不再说话。

        而尹寒被里正的这一举动搞的莫名其妙，不明白里正想表达些什么，不过以里正的身份来看，也没有什么不好表达的啊，天高皇帝远，特别是在西北边陲之地，没那么多臭规矩，在白河村，里正的拥有至高无上的地位，今日下河捕鱼的时候，董虎叔也告诉他了，里正娶了清水县县衙班头段严的女儿，从而做了白河村的里正，而后这些年又通过老丈人段严认识了成绩县衙的押司姬稷！

        这姬稷在清水县的名声很好，虽然经常仗义疏财，但他疏的财是从百姓身上搜刮来的。

        姬稷在清水县做了几十年的押司，算是一方人物，比起普通百姓来说，他可以称得上位高权重，曾经让几任知县灰溜溜的从清水县因罪罢任，再后来的知县根本不敢招惹姬稷，而姬稷心里也很清楚，只要头顶的知县老老实实的不招惹自己，他也不会太过欺凌，如此以来大家的日子都好过。

        而里正虽然结识姬稷，但并没有落到太大的好处，反而平时各种苦差事首先交代给白河村来做，导致村子里不少村民哀声怨怨，暗地里骂里正这个老东西自作自受，没有好下场就算了，还要牵连他们受苦。

        但是一件事情不经历到自己身上的时候，尹寒是无法感同身受的，为了村里出一个读书人，里正向县里申请籍贯，而自己需要一个可以掩饰的身份，如此互相利用，倒也是正常的事情，想到这里，尹寒看着里正，说道：“里正，你有什么话请直说吧。”

        “没..没..。没什么事。”里正被尹寒贸然的一问，语气有些促狭，而眼神却不知为何有些忧虑。

        里正的神色，尹寒全部看在眼底，不由得有些疑惑，里正此次前来定是有事，不可能只是过来随便坐坐，既然他已经将籍贯申请到县里，过几日便会下来，自己也答应了会好好读书，争取考个举人，但他的眼中为何带着一丝忧虑？难道是有什么其他难办的事情不成？

        用汤勺舀了一碗羊汤，尹寒递到里正面前，一脸郑重的问道：“晚辈前些日子来到白河村，期间蒙村民照拂，我准备摆酒致谢，到时候还要请里正到场主持。”

        “这是自然，不过还是等过些日子吧，这些日子你也不容易，以后放心住下来吧，我说你是白河村的人，你就是白河村的人。”里正点头赞赏道，算是肯定了尹寒的身份，眼前的这个小家伙不愧是读书的料子，人小鬼大，倒是懂事，也不白费自己忙前忙后的为他申请籍贯。

        在他眼中，尹寒刚来的时候很是瘦弱，原以为他只是路过，却不想流落到白河村，最开始的时候他并不打算管这档子事，所以昨日董阿庄去他家说为这孩子申请籍贯，他原本是不愿意，甚至推让起来，但听董阿庄说尹寒这孩子是读书的料子，他一下子就答应下来，这孩子是个读书的料子，申请籍贯算什么，只要能考中举人，他也要像隔壁村的老家伙一样，连摆两天酒席，不，要连摆三天，让那个老家伙好好瞧瞧，什么才能称作读书人，然后趁机打压打压对方的气势，想到这里，里正的心情越来越好，脸上的皱褶压根掩盖不住喜悦的笑容。

        里正高兴的样子，尹寒看的很清楚，只要能让他开心，自己以后的日子就好过的多了，况且他还有件事想问问里正。

        “里正，阿庄婶家里应征的事..”温华开门见山的刚提个头，就看到里正脸上的神色僵了僵，他心中明白，这是直接说到最难办的事情上了。

        “这事过几日再说吧。”里正脸上的皱纹褶皱，叹了口气，他心中也无奈，县里应征衙前，专门针对一等户，而白河村里只有阿庄家是一等户，他之前向县里申请过，可是衙门压根不予理会。

        看着里正脸庞，尹寒心中了然，里正眼中的忧虑，他看的明明白白，但阿庄婶家仅剩下一个女人，不管县里怎么强制要求，也出不了人啊。

        “寒哥儿，这是俺家的事，你别操心了。”阿庄婶插话道，对着尹寒使了个眼神，暗示他别说了。

        尹寒明白阿庄婶眼神里的眼神，点点头，专心吃着饭。

        时间缓缓流逝，很快三人便吃完饭，阿庄婶去厨房将碗筷洗刷干净，而尹寒则坐在下方与里正说这话，天色渐渐的晚了，繁星挂满天幕，尹寒将二人送出家门，寒暄了一阵。

        临走时，里正转过头沉默了下，似乎是下着很大的决定，咬咬牙对着尹寒说道：“寒哥儿，你是读书人，这次俺听你的，董阿庄家的事俺会想办法的。”

        说完，里正仿佛心中的担子卸下，重重的呼出一口气，而这话落在阿庄婶耳中，她脸上的神色变化着，最终化作惊喜，一脸感激的看着尹寒。

        尹寒也同样愣住了，方才饭桌前里正说这事过几日再说，显然是很难办，而且他眼中的忧虑被尹寒看的清清楚楚，此时又说会想办法的，没有把握的事情，根本不会说出口，看来里正是真的有办法了，想到这里，尹寒朝着里正拱拱手：“小子多谢里正。”

        里正叹了口气，缓缓的转过身，走向黑夜，尹寒突然有种错觉，在漫天星光的照耀下，里正的腰身不再挺直，身形显得极为瘦弱，略些萧瑟，月光将里正的背影无限的拉长，显得凄凉而孤独。

        里正的样子，使尹寒心中莫名的难受，甩了甩头不再多想，看向阿庄婶，只见她也看向自己，不由得相视一笑。

        回到家中，尹寒简单的洗了个澡，点上灯，看书，自己已经答应阿庄婶和里长了，不用功对不起人家帮自己申请籍贯。

        其实也没办法，他在宋朝几乎就是个废人，手不能提，肩不能挑，除了走以前考学的旧路之外，什么也做不了，只要能够通过解试，基本就能够有好日子过了。

        所谓解试，是北宋考试中最初级的一项，但也是至关重要的一场，只要解试成绩合格，才有资格参加省试，甚至是殿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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