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人有心

尹寒将此事记在心里，继续吃着干粮，半晌过后，村民们背起自己的鱼篓，排成一个整齐的队伍顺着河边的小路朝着几里外的草市走去。

        作为宋朝西北边陲之地的战略要地，秦州城中南来北往的各族商人为数众多。

        道路两旁的行商有挑担子的，也有背着背篓的，更多的则是赶着大群的牲畜，驮马用来载货，羊群则是直接拿来卖，这些行商如果要进城，要按照规矩缴纳两厘也就是百分之二的过路税，到了城内贩货的时候，还有缴纳百分之三的驻税，商人赚钱不容易，能省一分是一分，几乎就在城外聚集做生意，形成了一个规模巨大的草市。

        若是在草市内逛一逛，说不定能淘到不少有趣的东西，但现在尹寒没有心思游逛，跟着一群村民朝着一家渔行走去。

        打渔是很辛苦，基本上随打随卖，不愁销路，至于贩卖活鱼的办法，也很简单，草市上的几家渔行每天都会收购大量的活鱼，只要你的活鱼够新鲜，他们就会低价收购，所以活鱼是很容易卖出去的。

        一斤活鱼二十文钱，一共百斤活鱼，也就是二贯钱，渔行的伙计捣鬼只给了一贯钱，这些小动作怎么可能瞒得过尹寒，看给那个教自己捕鱼的村民，尹寒连忙将淳朴村民的手按住，倒也没有说话，一脸淡笑着看着渔行的伙计。

        被尹寒这么盯着，伙计可能有些心虚，又添了两百文，尹寒还是没有开口，继续笑了笑看着伙计。那个伙计刚准备发怒顺便将这群不知好歹的家伙赶出去，可就在这时，他看到尹寒转了转头，准备向渔行里面的掌柜喊叫，连忙又掏出一贯钱拍在柜台上，狠狠的瞪一眼尹寒，冷哼了一声。

        “明天我们还来，按照今天的价格算，可好？”尹寒笑道似乎并没有看到伙计怒瞪自己的眼神，伙计一听，双腿一软，下巴差点磕在桌子上，扶着柜台再次狠狠的瞪了尹寒一眼。

        而此时尹寒的周围被一群村民围着，脸上都是喜滋滋的，但尹寒就有些纳闷了，好在那个淳朴的村民站出来解释几句，尹寒这才明白，村民们不识数，而这个伙计想必也是知道了这点，所以每次村民拿到手的钱总是会变少。

        村民强者要求尹寒教他们识数，尹寒无奈的答应了，答应的同时好处也来了，多出来的两百文被大家一致认同的分给了尹寒，三百五十文钱买了半石米，尹寒多少有些无语。

        为了挣五斗米，尹寒胳膊酸痛无力，肩膀更是被被鱼篓的竹签扎破，汗水流浸到肩膀，蛰的钻心疼，生活总是坎坷不顺的，阳光总在风雨后，尹寒在很小的时候便明白这个道理，所以他捕鱼的时候不管有多么劳累，多么辛苦，也咬着牙一声不吭，干自己的活，流自己的汗，吃自己的饭，即便再辛苦也值得。

        回到家中，尹寒脱掉外衫，有些痛苦的抬起酸痛无力的手臂擦了擦肩膀，他准备明天继续去捕鱼，多换点钱，置办一些必要的东西，顺便再去山上砍两担柴火放在家里储备好，否则哪天要是下了大雨，到时候只能饿着肚子。

        “寒哥儿。”熟悉的声音从屋外响起，打断了尹寒的思索，平和的笑容再度浮现在脸上：“是阿庄婶罢，你进来吧。”

        阿庄婶依着门倒退着进房，手中捧着个食盒，还没开盖，香喷喷的气息便已经飘了出来。

        “阿庄婶，你这是？”尹寒疑惑问道。

        “这不寻思着寒哥儿一个人嘛，所以我就从家里端了饭。”阿庄婶笑道，双唇中露出的皓齿如同编贝雪白，很难想象光靠柳木枝就能把牙刷的那么白，她轻手轻脚的将食盒放到桌子上，转身看着尹寒。

        “那就谢谢阿庄婶了。”尹寒觉得自己有些不好意思，但也不好拒绝，索性便说了谢谢。

        “谢什么啊，你一个娃子也不容易，快吃吧。”阿庄婶手脚麻利的很，打开盖子，三两下便取出米粥，米饼和米糕，转过头对着尹寒催着他吃饭。

        尹寒坐在桌前，低头看着眼前热气腾腾的米粥，米糕，前世在社会上摸爬滚打而锻炼出来坚。硬如铁的心脏，竟然有些抽紧。

        此时农家的习惯是一日两餐，早晚各一顿，闲时吃稀，忙时吃干，每日都是勉强填饱肚子。但今天捕鱼听到村民的聊天，阿庄婶丈夫押运时被西贼杀死，唯一的儿子上了战场，现在还没有消息传回来，多半是凶多吉少，家中只剩下她一个女人，生活本就不易，还给他端来这么多东西。

        “寒哥儿，快吃吧，凉了就不好吃了。”

        隐隐的米香飘来，让尹寒的心脏越发抽紧，这一瞬间，心脏像是被铁锤再次击中，他要是真的接过米饼，那就是禽兽不如..

        尹寒摇摇头，放下心事，对着坐在一旁的阿庄婶笑道：“我一顿也吃不了那么多，阿庄婶，一起吃罢。”

        “那怎么行！你今儿个出了一天力气，要多吃点的。”阿庄婶一愣，看了一眼尹寒，这才说道。

        尹寒笑了笑道：“我在吃你在看，这样也没滋味，两个人一起吃罢。”

        阿庄婶子本就不容易，做好饭后还给他端过来，让尹寒极为感动，白天捕鱼时听到的那些话，也在犹豫着要不要说出来，

        “吃吧，冷了就不好吃了。”

        尹寒说道，阿庄婶这才张口和尹寒一起开吃，她举起一只袖子遮着嘴角，不让自己的吃相显露出来，倒让尹寒有些讶异，这可不是一般村姑能有的家教。不由得好奇问道：“阿庄婶，你读过书？”

        “俺一个山沟妇人哪里读过书，不过是以前村子里来了个教书先生，这才教了俺。”阿庄婶露出皎齿，紧接着顿了顿，叹了口气道：“说起教书先生，他可说俺家娃子是最有出息的，可惜年初披挂上了战场，到现在都没有消息传回来，唉！”

        “阿庄婶，边关战乱，消息传回来的晚是正常的，说不准过两天就有消息了呢。”尹寒听出阿庄婶话语中的口气，连忙安慰道。

        “不提这个了，明天我要去里正那里一趟，帮你把户籍办下来，这样你多多少少有片地可以种，只要勤快一些，很快就能有收获了。”

        尹寒感谢过阿庄婶，将自己的名字报给阿庄婶之后，便看到阿庄婶一直不停的默念加深记忆，尹寒就从火炕下面找到一块黑炭，又找到一块布，将自己的名字写上去，交给了阿庄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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