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错位
林南加在意外初见白寻之后的好几天，都没能找到机会和他好好认识。不知不觉到了他生日，她和上次一样准备了诗集作为礼物，却在书签上动了一点点小心思。摘抄了卞之琳《断章》里的一句话，她这次有想要好好传达心意，自由的，热烈的。
“明月装饰了你的窗子，你装饰了别人的梦。”我的梦。
林南加以为，她不会再和江北有任何联系了。等到他转来一中时，自己只要不带林幼嘉去拦他的路，那么妹妹也就不会疏远自己了。她一直是这么天真地以为。
她怎么也没想到，那颗小熊软糖，会成为林幼嘉永远的芥蒂。
这年，林幼嘉还是迷恋上了江北。她依然会拿偷拍来的江北照片给林南加看，给她讲那么多的少女心事，只是她说的越多，林南加越为她感到难过。因为她知道，林幼嘉和江北没有未来。
“喂，你们有没有发现，最近北哥特别爱吃糖？”季明辉趁着江北不在，悄悄说。
“我也注意到了，还是那种女生喜欢的小熊软糖。”顾魄点头。
陈宿给出了一个大胆却又合乎逻辑的猜想：“我觉得，一定和林南加有关。”
他们早就弄清楚了，那个漂亮的一中女生叫林南加。上次那事过后，也没人敢问江北到底对人家做了什么，他们离开的时候看他是还蛮凶的，也不知道后来怎么样。
很快，江北喜欢吃小熊软糖的事传遍了格致中学高中部，甚至连初中部都听闻了些风声。
林幼嘉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是非常激动的。因为她还听说，江北喜欢吃小熊软糖，是因为他喜欢的女生。她一寻思，自己喜欢吃的就是小熊软糖呀！总该不会是他喜欢的人是自己吧？
虽然是没什么理论依据支撑，她都不确定江北认不认识自己。也许有那么一丝可能，江北在某个不经意的时刻，看到了她，然后一见钟情了呢？就算另有其人，就像灰姑娘的水晶鞋，试一试不就知道了吗？她决定，去找江北问问清楚。
可是这件事不能告诉姐姐，她好像不喜欢自己整天想着恋爱的事，而且也不是很支持自己喜欢江北，每次和她分享时，她都表现得很敷衍。
林幼嘉是一个人跑来高中部的。
季明辉听见有人找江北的时候，出门一看没想到竟然是个初中生。他回到教室后，暧昧笑了笑跟江北说：“北哥，有个小妹妹想要和你做朋友。”
“什么朋友？男女朋友？”顾魄不怀好意地开着玩笑。
“北哥有原则的好不好？小妹妹哪能行，这也太欺负人了。”季明辉的话出口，突然就感觉有点怪怪的。
顾魄耸了耸肩：“你倒是说说哪种欺负？嗯？”
江北懒懒摘下一边的耳机，真是吵死了。“让她过来。”
林幼嘉眼睛亮亮地走过来，一张小巧精致的脸，长得还不错。
“江北学长。”
江北看了她一眼，一只耳机线就那样挂在胸前，他翘着腿等着人下一句话。
林幼嘉的脸一瞬间红了，心跳飞快，有些激动：“你喜欢吃小熊软糖吗？”说着她展开手心，上面安然躺着一颗小小的糖果。
季明辉眼尖：“喔！北哥，这不就是你吃的那款吗？一模一样的。”
顾魄凑过前去看：“我看看，我看看，卧槽真的！这是找着糖果主人了吗？”
“……”江北凝眉，视线扫过季明辉和顾魄。两个人默默心虚地低下了头。
这是这个星期第17个给他小熊软糖的人了。果然，就知道是他们传出去的。
江北语调讥讽：“我有说过？”
她咬牙，心里一紧：“我、我也喜欢吃小熊软糖！”
“你喜不喜欢和我有什么关系？”江北已经有些厌烦，不太想继续话题了。
语气凶得林幼嘉快要哭出来了，她努力平静内心的恐惧，怀着最后一丝希望确认：“学长喜欢的那个女生……”
“闭嘴，滚。”
跑出教室的那一刻，林幼嘉终于忍不住哭了起来。江北他喜欢的那个人，好像并不是自己。
可是她清楚地听见了，她的小熊软糖是江北吃的那款，江北喜欢的女生是糖果的主人。然后她的脑海突然浮现出一个让她震惊不已的答案——林、南、加。
原来真的是这样啊。她想起有天姐姐放学来得比平时晚，害她在学校门口等了很久，而且连平时一贯给她的糖都忘记了。当时她怎么没想到，她心爱的姐姐早已抢走了自己喜欢的人！
窗外下着蒙蒙细雨，树叶澄净，空气清新而宁静。
月光透过玻璃窗，照在少年身上，地上拉出一个斜长的影子。
白寻沉静地坐在椅中央，骨节修长的手中，一本诗集安静地躺着。
阅读完最后一页，他小心翼翼地合上了书。雨还在下，只是风景从白天换成了夜晚。
他看着封面那朵盛开的花，不知为何想起了那个像小鹿般清新的少女。
第一次见到那么勇敢的女孩子，他忘不了她的眼睛，那天夕阳暖黄色的光线下，纯净透亮的茶色双瞳，在面对令人闻风丧胆的热血少年江北时倔强、单纯和无所畏惧。一场乌龙过后，在他得知少女平安无事时，比自己差点挨打还安心。
本来他是跟着小姨来y市短暂借读的，可他告诉父母，自己选择留在这里读完直到上大学。触动他做出决定的那个点，是他生日的时候，他没想到再次见到了那个女孩子。她出现在自己面前，送给他一本诗集作为礼物。
白寻轻轻从书页中抽出那张印着少女笔迹的书签，上面只写了一句简短却意蕴深长的诗。书签的右下角带着点俏皮风格的，留下了女孩的名字。
一只小小的蝴蝶扇动翅膀而扰动了空气，遥远的彼地便发生了一场暴风雨。看似微小的事情，可能带来巨大的改变。心理学中说的，蝴蝶效应。
林南加感觉到，有些事情渐渐脱离了原本的预想。比如林幼嘉还是讨厌自己了，可这个时候江北还没转来一中；比如白寻并没有离开一中，如果不是自己活了两世，恐怕也会和其他人一样，任谁也想不到他曾经只待了一个月而已；比如，尤妙妙的出现……
尤妙妙是一中校花，对江北一见倾心，那年江北转来林南加隔壁班不久，她疯狂贴上他，这些在一中没有人不知道。据说后来她成功了，林南加记得有那么一段时间，全校都在传她和江北在交往的事，当时林幼嘉把自己关在房间里难过了一个星期。尤妙妙本来也不是顶好的那种好学生，谈恋爱也不稀奇。许是一中管得严，许是别的什么原因，没多久她和江北就分了。喜欢江北的女生多了去，从格致、到一中甚至四中，谁都清楚得很，尤妙妙对江北而言，玩玩而已，怎会当真？
一中的校花，很快易了主。和她被江北甩有没有关联，林南加就不知道了。一中这样的好学生天堂，鲜少有校花校草这类活动的正式评选，尤妙妙所谓的校花头衔，不过是因为她更擅交际，懂得在人群中展露光芒，认识她的多了，自然显眼出众。
如果他们见过林南加，尤其是她那双晶亮的眸子，浅浅的茶色，弯弯一笑，灵韵便溢了出来，就无法不惊叹于她清雅灵秀的光芒。只是那个时候的林南加，更喜清静。她敛去光芒，作为芸芸众生中普通的一员，淡雅如菊，花之隐逸者也。
她站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的人也在桥上看她。
她可能不会知道，其实上一世，有许多人也曾偷偷看她，是她太遥远，让人可望而不可及。就像她同样也不会知道，那个叫做江北的少年，只因多看了她一眼，就爱了她一生。
所以当尤妙妙找上自己的时候，她还是很意外的。在她记忆里，似乎和尤妙妙一点故事也没有。可是她总觉得自己忘了什么。然后她终于记起了唯一一次，在四中，她看见一群女生和林幼嘉在打架，尤妙妙也在。当时自己赶来还算及时，阻止了一场闹剧，尽管林幼嘉的头发已经凌乱得不成样子。
她还记得，她带着林幼嘉走的时候，尤妙妙和她对视的一瞬，那双眼里流露的神情，疑惑、犀利、哀怨、不甘。她以为，尤妙妙以后会找自己麻烦，结果什么也没发生，反倒是一系列的麻烦在那之后，找上了尤妙妙。比如分手、换校花、比赛落选……
现在这是什么情况？当年她没有问林幼嘉打架的原因，也没有告诉父母这件事，而林幼嘉非但没有因为她的到来感激，反倒更加讨厌起她来。
“离江北远一点。”尤妙妙看着林南加，气势不减，但是在望向她眼眸的一刻，还是生出了莫名的自卑。她，怎么可以比自己还要好看！
小巧白皙的脸蛋，弯弯的眉毛，挺秀的鼻梁，红润润的嘴唇。在她天然的惊艳精致感脸蛋下，自己从前打造的妆容简直不值一提。尤妙妙太嫉妒了，每天她要擦粉、描眉、抹口红维持美丽的校花人设，眼前的人却轻而易举就长成了她想要的样子。
“我和他没有关系。”林南加敛眸，声音清清冷冷。
尤妙妙才不会相信，格致那边都传遍了，说江北喜欢林南加。没有关系？那小熊软糖是怎么回事？她亲耳听见的爆料，林南加给江北一颗糖，那张糖纸江北到现在还每天带在身上呢！
“总之，劝你别耍心思，他就是喜欢美女，也不会看上你这样的。”尤妙妙知道，她是在胡言乱语。
男生喜欢美女是自然的，像江北这种长得好家庭条件又好性格还这么酷的，喜不喜欢美女，林南加都是足够吸引他的。何况，林南加还长着一张漂亮的初恋脸。
但是她就是有种自信，林南加这样的乖乖好学生，和江北不可能走到一起的。事实上，林南加也是这么想的。
“我也觉得是。”看着林南加一脸认可地点点头，尤妙妙的脸色又青又白。她，怎么可以这么淡定地说出这种话？
所有想要说的话咽到肚子里，讲不出来了。尤妙妙咬牙，试图警告她，让自己占于上风：“那样最好，不然要你好看。”她骄傲地踩着洋式小皮鞋离去，不给林南加再开口的机会。
林南加忽然间明白了记忆里那次四中的闹剧，发生的理由。也是像今天一样，只不过主角由林幼嘉变成了她。她笑笑，不过是尤妙妙一个人的独角戏而已，无论是那时的林幼嘉，还是现在的自己，都和江北没有关系。因为太在乎，所以一点风吹草动都觉得是天塌，尤妙妙与其费力阻止任何可能靠近江北的女生，不如花点时间想想如何讨他欢心才是。
但是她想错了。尤妙妙找她，并不是空穴来风。所有的事情，一步步离开原来的位置，全都在错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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