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血契

三年前，药王谷中万花盛放，百草欣荣，虫鸣鸟兽徘徊其中。

        药王谷坐落于瑶山，是天秤国唯一的大药谷，专门栽培炼药师和炼妖师，让他们以拯救天下苍生为己任，诛杀妖魔。可炼化者，炼妖化丹；不可炼化者，永封瑶山。

        暮流光趴在床上，翘着双脚，左手托着下巴，右手翻看着一本收录天下奇珍异兽的书——《天下录》。读到惊奇之处，不由得瞪大眼睛，张大嘴巴，发出连连感叹，“这天下之大，果然无奇不有。”

        “咚咚咚”夹杂着急促地敲门声，一个轻柔又带点儿急促的声音传了进来，“师姐，师姐。”

        暮流光悠地一下从床上爬起，整理了下衣衫，一抬手，门开了。

        一个长相清秀，身材娇小，同暮流光年龄差不多大小的姑娘走了进来，她进来时伴着一股淡淡的药香，那味道很是清幽，不走近便不易察觉。

        此人便是药王谷最受欢迎的炼药师——贺灵儿。

        她年纪不大却精通药理，且性情温婉长相俏丽，是药王谷的宠儿。

        与此人相比，暮流光容貌和术法皆是谷中的佼佼者，是最受青睐的炼妖师，却也是最能惹出事端的人。

        “灵儿，出什么事了吗？”

        没等贺灵儿开口，暮流光便开口问道，语气甚是温柔。

        药王谷宠儿可不是平白无故来的。谷中弟子无人不知暮流光平时最喜欢闯祸惹得师父生气并且又是他们的大师姐，所以没有人敢招惹她，生怕一不小心同她一样成为师父重点关注的对象，暮流光看贺灵儿性情太过温和，怕她被同门欺负，向来疼爱这个师妹，自然也就没有人敢招惹贺灵儿，贺灵儿也因此十分亲近师姐。

        “师姐，那只被你捉回来的螺妖不服气，在狱灵窟里嚷着要再和你打一架。我看他妖力不小，看守他的几个同门师弟都被打伤了。师姐，要不你还是去看看吧！”贺灵儿语调关切。

        几日前，暮流光独自一人下山历练，阳光燥热，中途她略感口渴，便拿出随身带着的水囊仰头一喝，却发现水囊早已空空如也了，她向四周望了望寻了一条小溪准备打些水来喝，正当她专心取水之时，却见水面突然荡起微波，随后大量的气泡源源不断地从水下向外涌出，形成一个泉眼，她觉察到有些不对劲，刚想上前探查一番，便有一道水柱从泉眼处喷涌而出，水花不断地翻腾，像煮沸的开水一样。她立在原地目不转睛地看着，突然几根水柱向暮流光迎面击来，她当即反应用双手挡在胸前结印，两股力量碰撞在一起掀起一阵气浪，引得周围植物沙沙作响。暮流光再一运气，几道水柱当即水花四溅化为无形，一个少年模样的男人应声倒地。

        她定睛一看，一改紧张的神色道，“原来是只螺妖啊！你这是出来要给我练手的吗！”语气略带不屑。

        没等螺妖解释，她便覆手将他收进了锁灵囊中，带回了药王谷。

        暮流光一手抱胸，一手托着下巴，斜嘴一笑，“这小妖死到临头了还这么嚣张，走，去瞧瞧。”说罢夺门而出，贺灵儿紧跟其后。

        狱灵窟是药王谷中的一处石窟，是专门关押妖魔的地方，里面设置了很多被附上了术法的机关暗器，而且设有结界。千百年来，鲜少有妖能从里面安然无恙全身而退。

        这螺妖不光冲破了锁链的束缚，甚至打伤了几个同门。现在正打算冲破结界，但他几次尝试都没能成功，显得有些急躁不安。

        暮流光进来看了眼四周打斗的痕迹，只见那锁妖链断成几节，散落于地，几个同门弟子也匍匐在地，各有损伤。

        她看着眼前的螺妖略带肯定地点了点头，“不错，是有些本事在身上的，昔日竟有些小瞧了你。”

        那螺妖见来者是暮流光，便疾言厉色道，“我不曾招惹过你，也不曾伤害过其他人，你抓我作甚！”

        “你不曾招惹我！”暮流光听到他这话，面露惊诧之色，当即反问道，“我好端端的在溪边取水，我招惹你了吗？不是你先对我动手的吗！”暮流光一脸的莫名其妙，没好气地说道。

        那螺妖思索了片刻又带着一脸无辜相道，“我又不知道你是想取水，我认得你穿着得衣服，知道你是药王谷的炼妖师，还以为你要抓我呢！那我不得反抗吗！”

        暮流光一听他这话，哼笑一声，语气颇为无奈地道，“我抓你的时候怎么不说啊！”

        听她这样一问，螺妖当即埋怨道，“我倒是想辩解，你也没给我机会解释啊！抬手就把我抓了！”随后又开口质问道，“你们药王谷天天抓妖，我们见到你们都得躲着走，你们凭什么总抓我们！我们跟你们有仇吗！”

        “因为你是妖，是妖就该杀。”一个被打伤，正捂着胸口伏在地上的弟子斩钉截铁地道。

        其他弟子也跟着附和，“对，师父说了妖最善伪装魅惑人心，杀人不眨眼，我们药王谷就是要斩尽妖魔，还人间正道。”

        暮流光听到这话瞟了眼那个说话的弟子，又看了看身后诸多受伤的同门，转头再次打量着眼前这个被困在结界的螺妖，神情似是略有所思，但是没有做声。

        “你们是瞎吗？杀没杀人，眨不眨眼自己不会看吗？见妖就抓，还说什么人间正道！什么是人间正道！人尚且分好坏，我们妖便都是恶的吗！你们这些仙师空口白牙，说什么便是什么，根本不管事情真相。我倒要问问，你们仙师就一定都是好的吗！就没有犯过错吗！更何况你们哪只眼睛看到我伤过人，如何定我的罪！”一番激言争辩后，众人面面相觑，哑口无言。

        暮流光呆滞地看着他，一言未发。螺妖的话如同一道惊雷，准确狠绝地击中在缠绕暮流光内心很久的枷锁上。自打有记忆以来，她便看不惯药王谷的行事作风，这样的想法很早之前便在在她的心头萌生发芽了，所以她一直力图改变，但终究是没有成效。她不止一次地叩问自己，她该怎么做才能改变药王谷约定俗成的规则，她不明白师父为何那么恨妖，为何要将这天下的妖都除掉，所以每每药王谷里抓来无辜的妖，她都要去找师父辩解，求她放过他们，不过每次都以失败告终，还会被师父训斥甚至重罚。听到螺妖话的一瞬，她茅塞顿开，如梦初醒，好似遇到了知音。

        她沉思了半晌说道，“入了药王谷便没有妖能活着出去，打架你是打不赢我了，不然又怎么会被关在这儿，左右你都走不了，看你长得倒还不错的份儿上，我就给你一次绝处逢生的机会。”

        暮流光歪着头，唇角微微勾起，眉毛轻挑，双手抱胸立在原地，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那螺妖一怔，顿时后脊发凉，汗毛竖起，他裹了裹身上的衣服，双手抱在胸前，翘着下巴，略带娇羞地说，“你想怎样，我告诉你，我可是正经的妖，不卖身啊。”

        暮流光扑哧一声笑了，“你想得美。”

        那笑容又转瞬即逝，一本正经道，“你若愿意，可与我缔结血契，做我的灵侍。你助我，我护你。如何？”

        此话一出，一旁的弟子开始躁动起来，“暮师姐，不可，谷主定不会同意。还请师姐三思。”

        “师姐。”贺灵儿拉起暮流光的衣角，一脸关切，似是也想要阻拦，“师父她不会同”

        话还没说完便被暮流光打断了，她拍了拍贺灵儿抓着她衣襟的手，示意她无妨。

        贺灵儿见状，便没再多说什么，只是表情凝重一脸关切地看着她，又看了看那螺妖。

        药王谷历经千百年，本不是为了炼化妖魔而留存，历代都是以行医制药为根本，谷中只有炼药师。随着谷主更迭交替，到这一代，传到一女子手中，此女名唤温秦桑。

        传闻温秦桑恨妖入骨，立誓此生诛杀妖魔，所以在药王谷又增设一仙职——炼妖师。

        至于她为何恨妖入骨，无人知晓。

        “我同意。”

        众人皆是一惊，没人想到他会如此答复。因为缔结血契不是件小事，之所以为血契，就是两个人以血缔结契约，一人为主，一人为仆。而且两方必须自愿，任何一方皆不可强求。血契一旦缔结，除非主人自愿，否则灵侍绝不可能自行将其解开。

        暮流光也是一怔，虽说她知道他一定会答应，因为这是救他性命的唯一方式，但让她没想到的是他竟答应的如此畅快。

        暮流光表情微微一笑，“既如此，择日不如撞日，就现在，我们开始吧！”

        螺妖闻言点头。

        二人皆割破手掌，血见，掌心相对，血契既成。

        见血契已成，其他人便不好再说什么了。

        “暮流光。”

        “墨离。”

        二人互道名字，两拳相对，如此便算是盟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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