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伶仃街
“这一听就是在编故事吧？”
“是啊，”刘警官喝了一口热茶道：“可是他们的表情和说法都太真实了，所以我们先给他俩做了毒检，确定是阴性，然后请警局的专家给他们做了精神鉴定，结果出来，把两个人都送进了精神病院。其中一个在精神病院自杀了，另一个现在还活着，可是疯疯癫癫的，不管怎么询问都坚持当初的说法，说自己没看错。”
祝珣了然：“因为他们的精神问题，警方没找到胡嘉的存在，或者说尸体，所以至今只能把他的身份登记成失踪。”
“是的。其实失踪两年以上按程序可以宣告死亡了，不过由于林女士坚持，公安机关一直没有向法院申请。”
“我还有一个问题想了解，胡嘉当初到底欠了多少钱？只有欠高利贷公司的几百万么？”
“根据后来的调查，胡嘉一直参与的投资项目其实是一场集资诈骗。据我们了解，他一共欠了几十万的信用卡卡债，高利贷公司的一百多万，还有零零总总的小贷、小债，加在一起总共五六百万吧。”
“当年房价没有现在高，许女士的那套住宅位置很偏，小区环境也不好，就算出售的话也最多卖一百来万。也就是说，就算卖了许女士那套房也不够给胡嘉还债对么？”
“没错。”刘警官道：“他的债务这些年一直是许先生和林女士在还，因为不愿意向法院宣告死亡，就没办法人死债消。虽然我们公安机关帮他们减免了大部分利息和一部分高利贷，两个老人还是把这些年的退休工资都填了进去。如果可能的话，希望祝记者你帮我劝劝他们。人死不能复生，活着的人还是要好好生活下去。”
“我会帮忙转达的，谢谢刘警官。”
“祝记者还有什么要问？”
“接下来我们谈谈许欣的失踪案吧。我听邻居说，监控里没有拍到许欣离开小区？”
“是的。”刘警官解释道：“因此警方当时做了非常详细的工作，包括拉网排查小区内的每一个住户。生要见人死要见尸，我们不相信一个大活人能从眼皮底下人间蒸发。”
“但是事实是，这么多年过去了，你们依然没有找到她？”
“……是。”刘警官有些尴尬，也有些无奈，“报案的时间太晚了，距离许欣最后一次出现在人前已经过去了八天，给勘察现场带来了很大的难度。老旧小区没安装电梯，监控也没有全面覆盖，不确定她失踪前是在家里，还是小区里的某处，甚至是藏在某辆车的后备箱离开了小区也不一定。”
“为什么会有最后一种推测？警方认为许女士是主动离开，或者说‘刻意制造了自己的失踪’，是现场发现了什么证据么？”
刘警官取出一张照片。
“这是许欣的手机，草稿箱里有未发送的短信，‘爸爸，妈妈，胡嘉欠了太多钱，我实在是不堪重负。请原谅我的不辞而别，你们就当我死了吧。’”
“手机上只有许欣和清洁工的指纹，短信的内容可以证明她为了逃避债务主动离开。这部手机是两个月后一个清洁工在小区外的垃圾桶发现的，在始终找不到许欣的情况下，最终警方只能选择以这个理由结案。但是林女士和许先生始终不相信自己的女儿会这么做，经常督促警方继续调查。”
祝珣问：“那您呢？作为当时这个案件的参与者，您相信么？”
这一次刘警官沉默了很久，他从裤袋里抽出一支烟，晃了晃，看祝珣不介意，便深深地吸了一口。
他盯着缭绕的烟雾，摇了摇头：“我也不信。”
“多谢。”采访时间到了，祝珣没什么别的要问，起身和刘警官握手。
刘警官：“对了，祝记者是l市周刊的记者对么？上次你们报的贾主编来我们局采访，把打火机落在我这里了，麻烦你帮他带回去。”
祝珣恰到好处地一怔：“您可能记错了，我们报的主编姓杨，从不抽烟。”
“那看来是我记错了。”刘警官起身，目送祝珣走出会议室。
他走到窗口，拿出手机查了下l市周刊。
“还真姓杨？”
他又查了一下祝珣记者证上的编号，确有其人。
刘警官摇了摇头，看着从公安局门口越走越远的祝珣。
虽然他戴了一副黑框眼镜，压了压过分出色的长相，但老刑警的直觉让刘警官从他身上看出了一些不一样的东西。那通常是他在面对一些极其聪明、狡猾、缺乏同理心的罪犯时才能看到的。
“希望你能永远行走在阳光下。”刘警官默默记住了这幅长相。
“祝哥，你真的单枪匹马杀进刑警队，又囫囵个出来了？”刘大山眉飞色舞地坐在马路牙子上，比了个大拇指：“我祝哥就是这个！”
“小声点！”祝珣看到路人奇异的目光，一拍刘大山的脑袋：“什么叫‘杀进刑警队’？把我说得像个恐怖分子一样，我的记者证又不是假的！”
那是他上上部现代剧为了演一个陷害男主的黑记者专程去考的，为此还在l市周刊实习了两个多月。
刘大山还能说什么呢？他只能举起大拇指：“演员牛逼！18线演员更牛逼！，我祝哥，牛逼plus！”
旁边路过一对母子，妈妈揪着小男孩的耳朵道：“看到没有？你要是不好好上学，以后夸人的时候就只会这一个词！”
刘大山：“……”
祝珣从派出所接刘大山出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他二话不说，直接带刘大山去了许欣的家。
刘大山被惊到了：“还真有这么一间房子，真有这么一个人？”
“嗯，至少可以说明，游戏世界和现实世界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刘大山在屋子里转来转去，揪着头发：“不行，我想不通！咱们在游戏里看到许欣，证明她是真的死了对吧？”
“嗯。”
“那是谁杀了她？”
“你觉得呢？”
“要说嫌疑，肯定是她那个自己在外面受骗回家管老婆要钱吃绝户还耍横活该被剁手的老公最有嫌疑，不过他不是之前就死了么？”
祝珣：“想想看，比起警察那边，我们在破解这个案件时有两个最大的优势。”
“一是我们和受害者近距离接触过，能确定她已经死亡。”
“二呢？”
“二是，我们知道，这个世界上不光有人，还有鬼。我们能通过游戏去它们的世界，为什么它们不能来我们的世界？”
“你的意思是……”刘大山把祝珣在警察局得到的线索从头到尾串联了一下，渐渐起了一身鸡皮疙瘩：“那两个绑架犯说的是真的？他们绑的是个鬼？”
“不清楚。”祝珣道。
刘大山却已经自己说服了自己：“没错，既然是个鬼，当然可以躲过监控回家杀人……不过他杀骗自己的人也就算了，为什么要杀自己老婆？”
祝珣：“这点只有等进入游戏后问房主了，希望她能提供更多线索。”
被他这么一说刘大山终于想起来今天还要进游戏，他当福尔摩山的兴趣顿时就萎了，在沙发上如坐针毡了一会儿，道：“祝哥我去一下卫生间。”
“去吧。”
刘大山冲了水，望着地板上瓷砖的花纹，突然想起昨天抓向自己脚踝的手指，他脑袋一抽，就直接踩上了马桶盖。
“哎呦！”
“怎么？”祝珣大步走到卫生间门前。门开了，刘大山捂着脑袋出来，“没事，碰头了，嘶。”
他边说边回头去看，嘀咕：“昨天怎么没碰上？”
暖黄色灯光下，卫生间墙壁和地板镶嵌马赛克瓷砖，看起来和游戏里一模一样。
“三分钟……”
“两分钟。”
“时间到了。”
留在许欣家是祝珣的建议，他说这样方便直接拿游戏中得到的线索和现实进行对比。
刘大山反对无效，从10分钟前就开始焦虑地在屋内走来走去。
午夜将至，他们准时被拉进了游戏。
【欢迎来到阴间游戏】
【登陆地点——4号楼，424室。】
祝珣出现在前一天退出登录的窗前，他刚想说什么，余光扫到下方，顿时把要说的话忘了。
楼下的灰雾散了，露出一条伶仃的街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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