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没有鱼尾巴的第一天
◎你是不是不行？◎
只有在能让人窒息的环境中, 人们才会更渴望生存与呼吸。
池月现在就被水温柔包裹着，她睁不开眼睛但明显感觉到水里有歌声, 有阳光，有她很早就见过的人鱼。
她想起，自己在19岁前还是个旱鸭子。
孤儿院的姐姐总是笑她：“明明选的是水生物研究，结果到了快毕业连游泳都不会。”
她那时候信誓旦旦地说：“我就只坐办公室，不用下水。”
结果还没毕业，她就报名了人鱼保护中心的职位。
在接手那些孵化不了的小人鱼之前，她见过那个被救出来的实验品。
一个堪称完美, 仅存在于神话中的造物。
虽然只在新闻中短短的出现了一两秒, 但足以让所有人为他疯狂。
池月第一次觉得, 原来眼睛真的可以承载住浩瀚的大海。
但她从白斯的眼里看见的是被囚禁的海。
池月用了两年的时间跑去了小人鱼研究中心，从实习开始做起。
而号称独一无二的人鱼研究却遭遇了瓶颈，最后被搁置，保护中心出现了。
从19岁那年为一条鱼心动之后，在21岁时，她真正的成为了对方的饲养员。
她忐忑不安地走到那个室内鱼池见到了两年后的人鱼。
他依旧美丽，金色的鱼尾比阳光还要绚烂。
但他太孤独了。
那群基因复刻出来的小人鱼，和他甚至不像一个种族。
这条人鱼没有故乡和家人, 池月突然觉得自己那种对于美丽事物的向往太肤浅了。
在获得鱼池的管理权限后, 池月开始主动和白斯聊天。
聊研究室附近的小吃街新出的甜品, 最近新出的电影剧情，聊智脑更新的系统有多难用。
大部分时候人鱼都不会回应她, 池月就像是在对着水面自言自语。
直到某天, 她抱怨道：“最近电视广告里的那个彩虹冰淇淋可太难吃了, 味道特别奇怪, 就像是那种…那种…”
想了半天没想出来一个具体的形容词, 她回过头，却发现那只感情淡漠的人鱼就坐在自己旁边。
虽然他没说话，但眼神仿佛在疑惑：到底像什么？
那一刻她突然觉得，人鱼也太太太可爱了吧！
其实当饲养员也没什么不好。
曾经的那种悸动爱慕被藏起来了，爱会让人想要占有，所以她更希望人鱼能拥有一个朋友。
他们在一起的大部分时候都是她在说人鱼在听。
她想把外面世界所有奇怪的有趣的，都分享给人鱼。
池月头一回庆幸自己克服了对水的恐惧，认识了一个属于水的奇妙朋友。
只是藏起来的爱就像咳嗽，总会有露出原形的那天。
在水里渴了很久的人，不断张开嘴追寻柔软的空气。
她听见人鱼在叫她，用一种从未有过的语气。
不像21岁时遇见的那条寡言少语的人鱼，也不像19岁时看见的那个得被孤立在世界之外的人鱼。
一种热度顺着水流传过来。
她睁开眼睛，看到了水中的主宰正带着他所拥有的一切朝自己而来。
能量在奔涌，就如同第一次开启精神地图一样，水中仿佛布满了无数的精灵，那些金色或是蓝白的小鱼，围绕着她，亲吻着她。
一夜之间，水中所有能被调动的能量，仿佛都拥有了智慧，顺从人鱼的指挥来完成一场盛大的告白。
她仿佛听见很多声音在说话，有男有女，或稚嫩或沧桑，都在讲述同一件事。
“人鱼是一个为爱而生的种族，他们的身体会让他们为了所爱之人而改变，直到能去往任何地方。”
“他愿意为爱人长出双腿，承受刀尖划骨的痛苦，在时刻被火焰灼伤的疼痛中，度过反复退龄生长的煎熬。”
“你愿意成为他的爱人吗？拥有一个永远想要独占你，永远不愿意离开你，目光永远只有你的异族爱人。”
池月现在很清醒，她知道这不是梦。
水中的人鱼如同蛊惑人心的海妖，正用他独一无二的魅力，发出邀请。
誓言化成无形的波动，一点一点传到她的耳朵里。
“从今以后，我愿变成你的所有物，从今以后，我将拥有你，我们共享两个世界的自由，分享一切，直到时间的尽头。”
“你愿意接受一个拥有异族身份的爱人吗？”
池月见到了曾在梦里出现过的人鱼形象。
拥有修长的腿，而不再是那个被自己监护饲养的对象。
就是有点可惜，她好像看不到那条漂亮的鱼尾巴了。
正在面前等待池月回答的白斯，看上去似乎有一点紧张。
饲养员突然就想到了以前在保护所时，总是在她旁边絮絮叨叨的工作人员曾八卦道：“世界上唯一的人鱼，这要怎么繁衍啊？”
本以为来到星际，离开荒星找到同族后，人鱼就不会再孤单，他能去追求自己种群里最漂亮的美人鱼。
而池月则会永远是他的朋友，他的饲养员。
“人鱼怎么就和童话里一样傻呢？”
去和巫婆做交易，只为了换取一双和你一样的腿，而不管别人在意的是不是他能变成珍珠的眼泪。
公主不要珍珠，她要人鱼只为她哭。
池月亲吻了她的人鱼王子。
白斯金色的卷发就像水中的阳光，一点点散开。
他在喟叹中拥抱住能接受一切黑暗的月光。
就像抱住了独属于他的月亮。
人鱼的精神触须从脑海中抽出，一点一点地试探着契约对象。
池月感觉自己已经快要千疮百孔的脑袋，正在被修复。
那些漂亮的能量团变成了一尾尾鱼，滋养着她精神图景里的裂缝，直到变成一个绿色的种子留在那里。
她下意识觉得自己也应该做些什么来回应人鱼，还没怎么动，就被人鱼摁住了。
白斯轻轻咬了一下她的嘴唇，池月明显能感觉到自己听到了人鱼脑海中的话语。
“你现在的状态不适合完成所有仪式。”
“以后，我会给你一场真正的婚礼。”
这才意识到这场景有些不对的池月在水中脸红了。
差一点睡了自己养的鱼，心里居然还有点小可惜……
自觉自己不是个东西的饲养员，被她养的鱼带上了岸。
眼睛却一直盯着白斯新长出来的腿。
光洁又不失力量的，属于人类的双腿。
当然，裤子什么的都是有的，可想而知，这家伙估计早就知道自己快要蜕变了。
池月这时候想到了之前白斯给自己看的那本书，里面有提到过，人鱼求偶期会因爱慕对象的种族而产生些许不同的变化。
“原来‘不同’是这个意思？还能从水栖物种变成两牺物种……”
白斯一直牵着池月，见饲养员全然不反抗后整个人都靠在她的肩膀上，很享受这种能在陆地上拥抱爱人的感觉。
鱼鱼贴贴，开始撒娇
池月老脸一红，没忍住也摸了一把人鱼的头发。
香香的漂亮的，我的。
嘿嘿。
头回意识到人鱼在她这里拥有了新身份的饲养员莫名高兴。
前两天还在纠结名分问题，结果今天就火速的变成了相互监护的关系。
总感觉自己像一个处心积虑接近他，多年才骗到鱼鱼的坏女人。
两人上岸后一直黏糊糊的，完全没有意识到岸上还有四个电灯泡。
两个小的家庭成员，以及两位不速之客。
已经躺平并完全把自己当做客人的两位虫族，没想到这么快就又见到了这小两口，不说林克那一惊一乍的性格，就连方片目光都不由得上上下下扫了扫池月。
见她精神状态这么好，身体也不像有什么不适，虫族看向人鱼的眼神里面简直写满了质疑：你是不是不行？
池月完全不清楚人鱼灵魂契约缔造的具体流程，只觉得自己自从来了这个荒星以后，为了锻炼精神力，脑袋就没有一天不疼的，但今天却莫名的舒爽。
像是吃了两天的大补丸，壮得能打死一头牛。
“咳，两位既然已经忙完了，是不是能商量一下契约的事了。”方片在人鱼略带杀气的注视下缓缓开口。
“我们可以帮你们完成这里的领地建设，但同时你们也需要履行约定，找到零号实验体。”
池月挑眉：“实验体是？”
方片斟酌语句，在保密原则允许范围内透露出一些信息：“我们公司一直致力于解决这些年战后虫族人口不足的问题，所以一直在研究混血虫兽与虫族的进化关系。”
“……总之，他是目前唯一自然状态下诞生的混血虫兽，处于进化的边缘，很有可能已经觉醒了多个天赋，是非常危险的猎食者。”
池月笑了：“一个爱好吃素的猎食者。”
看来星际时代也少不了这些打着为智慧物种做贡献的旗号，偷偷做某些实验的公司。
好在虫星的不速之客已经被人鱼算计了一把，从今天开始就暂时变成他们家的打工虫了。
当然，前提是他们这边也得帮他去寻找那个零号实验体。
一个喜欢吃池月种的蔬菜，所谓食物链顶端的虫形态星兽。
憨憨的，莫名有礼貌的大家伙。
她想起之前和虫族签订的契约，不由得换了个说法。
“武力抓捕不是什么好主意。”
“要不要听听我的办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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