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6章 陛下,才是大明的天!
第216章 陛下,才是大明的天!
“去弄点水蛭来。”欧信放下烙铁。
被吊着的莽汉脸上露出嘲讽的笑容。
稻田里有很多水蛭。
用竹筐装着,很快送上来,有密集恐惧症的不能看。
“把他裤管系好了。”欧信说的是土话。
土兵用绳子在腿根上系上。
两条腿腿根系上,腰上系牢,然后把上万条水蛭倒了进去。
莽汉两眼发懵,旋即传来惨叫。
水蛭喜欢往人血肉里面钻,吸血为生。
男人最脆弱的地方,被倒满了水蛭。
有调皮的,往眼儿里钻。
“啊啊啊啊!”
莽汉不怕疼,被打得浑身是伤,他都不惨叫,但这玩意往身体里钻啊,尤其是特殊位置,把他真的弄怕了!
“拿出来,拿出来,我说!”
莽汉身体形成一个诡异的角度,像是在防御。
但水蛭可不懂读心术,认为这地方好玩,有沟壑有丛林还有水池,就是水蛭生存的天堂。
“说!”
“先拿出来!”莽汉不受控制地颤抖。
好多水蛭,钻进去了!
后面,也中招了!
“不够多,再去抓。”欧信灌了口酒,
“我说!”
莽汉也不莽了,全都招了。
他们是海盗!
韦杰就是广东海盗林杰,盘踞在阳江对面的海陵岛上。
“海盗?林杰?”
欧信对广东不甚了解。
但本地人却知道,海盗林杰,是响当当的海盗头子,每年都会劫掠近海百姓。
朝堂通缉二十余年,却抓不到这个林杰。
民间传言林杰会隐身术,才能躲过朝廷大军搜捕。
认为林杰是神仙转世,反正十分离谱。
“大当家的就是林杰!”
“接着说!”
林杰在肇庆府,化名为韦杰,深居简出,洗白自己,变成良民。
因为欧信绞杀韦氏,韦杰就派海盗杀了欧信。
合情合理。
但越合理,越有问题。
欧信却道:“韦杰,既然是林杰,名声在外的海盗头子,看不上这点米钱吧?”
“这我就不知道了,求求大人,给小人拿出来吧,疼啊!”莽汉哭饶。
欧信懒得理他。
莽汉哭嚎,不停诅咒他:“你说话不算数,你该天打雷劈!”
欧信哂然一笑。
本官就是太仁慈了,才害得和维惨死。
一个一个审。
几乎可以确定,韦杰就是林杰,是盘踞在海陵岛上的海盗头子。
林杰也不在肇庆府。
而是在海陵岛上。
“大人,有新情报!”
欧信正在犹豫的时候,一个土兵急匆匆跑来:“大人,在死人堆里,找到了这个!”
一枚腰牌,海朗所百户腰牌,叫黄静。
欧信脸色微变:“和兄……”
他下意识要问和维。
这才发现,和维已经死了。
他幽幽一叹:“发现几枚腰牌?”
“就一枚,但有几具尸体,穿着大明卫所的军服。”土兵只服欧信,并不服大明朝廷。
欧信皱眉:“果然,刺杀本官,不是林杰一家所为!”
“海朗所和双鱼所,对盘踞在海陵岛上的林杰视而不见,如今又勾结在一起谋害本官。”
“看起来,这是蛇鼠一窝啊!”
“派人去查查这个黄静,海朗所黄静。”
欧信势单力孤,他需要帮手。
他立刻给方瑛写信,求方瑛派来几个帮手。
此刻,方瑛正在太平府。
教坊司派来很多戏班子,唱戏给土兵听,让土兵学会简单的汉话,明年就要调入南直隶和浙江,方便沟通。
“臣方瑛,叩谢陛下天恩!”
方瑛复爵,并赐下一枚金符。
方瑛成为当朝第一个拥有金符的官员。
皇帝赏赐铜符比较多,但对金符和玉符,那是极少极少赏赐的。
于谦赏了一枚玉符。
方瑛赏了一枚金符。
仅此两枚。
主要是方瑛被除爵后,在广西战功够大,只是复爵,无法尽赏全功,所以就赐下满朝第一枚金符。
朱祁钰在密旨中写着:朕已令教坊司排三国演义的戏,俱是教导忠君报国的戏份,尔要擅加利用,加速教化土兵,日后去南浙,广西土兵会是朕手中利刃。
寓教于乐,是最好的教学方式。
方瑛能从奏章中,看出陛下对广西的重视。
他派朱仪率领二十万土兵进入江西。
而在京师。
养心殿里,朱祁钰正在发脾气:“让广西进献薪柴,亏你想得出来!”
“让那些土人给朕砍柴?”
“信不信,那些土人瞬间造反,广西都没了!”
阁部重臣全都跪伏在地。
“陛下,实在没别的办法呀。”
耿九畴苦笑:“京畿的树木实在没有了。”
“前些年还能从山西、河南、山东去砍。”
“但今年您大肆兴建全国,木料本就不够用,自然就没烧的。”
的确。
景泰年间,京师年年春天都会刮几场狂风,整个京师光秃秃的,没有丁点绿色,水土流失非常严重。
甚至水质也在败坏中,整体环境都遭到严重破坏。
“陛下,今年木料价格疯涨,只能从云贵两广运输过来了。”胡濙帮耿九畴说话。
“往年都烧什么?”朱祁钰问。
“木炭。”
景泰年间,每年要消耗1.2万吨的薪柴。
如今京师人数翻倍,薪柴数量也要翻几倍。
木炭,材质颇有差异,有长装炭、坚实白炭、白炭之分,其中又尤以长装炭,即所谓“红螺炭”为最上乘。
是由硬木烧制而成:曰青信,曰白枣,曰牛肋,总谓之甲木。
每根长尺许,圆径二三寸不等,气暖而耐久,灰白而不爆。
“为何不烧煤?”朱祁钰问了一个很愚蠢的问题。
耿九畴一愣:“陛下,民间穷苦人家,倒是有些人烧煤,但黑煤不易点燃,而且冒烟厉害,此烟有毒,会使人至死。”
朝臣颔首。
朱祁钰愣神:“烧煤冒烟,煤烟会至死?”
“陛下,您可以去问惜薪司的太监。”耿九畴这个户部尚书,做得十分合格。
凛冬将至,他也在考虑冬天取暖问题。
他还特意烧了一次煤,结果差点把他呛死。
那黑煤疯狂冒烟。
但等冒烟之后,再使用比较不错。
“去把惜薪司掌事太监宣来,再去军器局,诏个管事的过来。”
朱祁钰百思不得其解,烧煤不是一件非常正常的事情嘛?
他以为宫中烧炭,民间烧煤呢。
之前还纳闷,每年为何会消耗如此多的薪柴?
原来烧煤冒烟?
“陛下可是神人梦中指引?”胡濙小心翼翼问。
“梦中之人,冬日皆烧煤炭,没有冒烟中毒一说呀。”朱祁钰百思不得其解。
胡濙语塞。
以前不相信皇帝的梦,但玉米三宝,确实给皇帝披上一层神秘外衣。
耿九畴满脸不可思议:“绝不可能!”
“陛下,耿尚书所言甚是,微臣在宣镇就烧过煤,在外面烧还可以,但在室内,那浓烟滚滚,必使人中毒。”
于谦开口。
他当然知道,他还写下一首诗,叫《咏煤炭》。
凿开混沌得乌金,蓄藏阳和意最深。
爝火燃回春浩浩,洪炉照破夜沉沉。
鼎彝元赖生成力,铁石犹存死后心。
但愿苍生俱饱暖,不辞辛苦出山林。
阁部重臣七嘴八舌,都说媒有浓烟。
穷困的百姓,只能忍着浓烟,或者开门放一会,等黑煤充分燃烧之后,浓烟散去,就可以关门取暖了。
而且,大明不许私自开采煤矿。
皇帝用木炭,所以也不知民间烧柴艰难,自然就不许开采煤矿。
正说着,惜薪司太监石贵进来,磕头行礼。
“回皇爷,那煤确实不能烧呀。”石贵也说,浓烟过多。
军器局也来了个管事的,也说煤不能烧。
“宫中可有煤?”朱祁钰不信邪。
“回皇爷,宫中没有。”
朱祁钰瞥了石贵一眼,颇有不满:“打发人出宫去买!”
“奴婢遵旨,奴婢遵旨!”石贵吓坏了,连滚带爬出去。
“朕记得宋史记载,金朝人便烧煤了吧?为何到了大明,不能烧了呢?”朱祁钰问。
“陛下,金人也是要忍受长时间浓烟后,才能正常使用。”于谦回答。
就是说,黑煤是可以取暖的,但点燃后,有短暂的浓烟期,过了浓烟期,就能正常燃用了。
朱祁钰明白怎么回事了。
“如今市面煤价几何?”朱祁钰问。
“回陛下,煤的价格是所有薪柴中最低的,倘若陛下放开山西煤矿,任由开采,价格还会下降!”
耿九畴的意思是,若黑煤能取代木头,薪柴问题就解决了。
山西煤矿,开采权在朝堂手里,但不在皇帝手里。
如果黑煤取代木头,成为新燃料,煤矿价格暴增,该如何能利益最大化呢?
朱祁钰斟酌。
此时,石贵打发人买回来一包黑煤。
让人点燃,果然浓烟滚滚。
耿九畴看向皇帝,看吧,微臣没说谎吧?
“冯孝,去,打盆水来。”
朝臣以为皇帝要灭了黑煤呢,立刻说:“陛下,烧个一会,浓烟就散去了。”
小太监打来一桶水。
朱祁钰让人把煤丢进水里,洗一洗。
“晾干后,再烧,看看有没有浓烟了。”
朝臣一愣。
胡濙反应最快:“陛下的意思是,黑煤产生的浓烟,是黑煤外的附着物引起的,只要洗掉附着物,就没有浓烟了?”
“老太傅聪敏,就是如此。”
朱祁钰笑道。
朝臣将信将疑,这可能吗?
“把黑煤放到太阳下晾晒,朕和诸卿讨论完事后,再点燃试试。”朱祁钰进了养心殿。
进殿,落座后。
“树木肯定不能砍了,不止不能砍,还要大规模种树!”
朱祁钰认真道:“一旦解决了薪柴问题,所种树木就不许砍伐。”
“陛下所言甚是,京畿年年刮大风,就今年因大风殒命者多达百人。”
胡濙道:“老臣仍记得,永乐朝刚迁都至此时,郁郁葱葱,漫山遍野全是树木,如今树木安在?”
保护水土,是一个亘古难题。
从汉朝始,汉人就用保护水土的先例,但关中被异族蹂躏残破,中原也被异族搞烂。
大明接手一个烂摊子啊。
又供养大明权贵。
五十年不到,燕山已经见不到一株成材的树木了。
“朕来解决这个问题吧。”
建设,永远是历史看不到的。
真正让历史铭记的,永远是秦皇汉武这样的天骄,有谁知道,秦始皇奋六世余烈,但那六代君主的名字,谁会记得呢?
保护水土,绝对是个福泽后世的大事。
“皇爷,黑煤晒干了。”冯孝禀报。
石贵把黑煤砸碎了,这样晒起来快。
“走,诸卿去看看。”
朱祁钰率领群臣出殿,让人点燃。
奇怪的是,这次竟然没冒烟!
又把几个渣滓全都点燃,都没冒烟。
“天降祥瑞啊!”
耿九畴匍匐在地上:“陛下圣神文武,苍天眷顾,给我大明带来如此取暖圣物,臣替百姓,万谢陛下!”
朝臣全都跪在地上。
乾清宫伺候的宫人全都跪下,奉承话一箩筐。
“都起来吧。”
朱祁钰笑道:“有煤还不够,还需要取暖用的炉子。”
“陛下,微臣会组织民间匠人,研究火炉。”耿九畴大包大揽。
这是生意啊。
制成之后,户部就能多一笔进项。
白圭也跟着抢。
制造火炉方面,大明可深得精髓。
因为权贵喜欢各式各样的炭火炉,稍微改造就能变成煤火炉。
“各部都可研制,能卖多少,看伱们的本事了,所赚的部里留一半,剩下的给官员发福利。”
朱祁钰走进养心殿:“今年宫中也用黑煤取暖。”
“陛下,宫中不急用,民间先用几年,看看是否安全,宫中再行采用。”于谦认真道。
朝臣全都反对,认为安全最重要。
朱祁钰只能听从:“诸卿,既然这煤能替代薪柴,煤矿可就值钱了。”
“陛下当恢复太祖祖制!”
洪武朝,矿山属于朝堂,大部分由朝堂开采,少部分由有实力的富户开采,但要征收每三十分取其二的税赋。
“朕不是太祖啊。”
“太祖在时,这大明上下,谁敢说个不字,谁敢糊弄他老人家。”
“朕没那个能力。”
朱祁钰直截了当道:“朕打算将矿山,该卖的卖,该赏的赏,皇家占一份股即可。”
“陛下!”
胡濙疾声道:“矿山乃国之大事,如何能卖掉呢?”
耿九畴、白圭也坚决反对。
“陛下,若民间掌握了煤、铁、盐,可就有能力造反了!”
王竑阴恻恻道:“请陛下为江山社稷着想!不可不防!”
于谦也认为卖掉矿山,是饮鸩止渴。
“诸卿莫急,听朕说完。”
“就说山西的煤矿,由朝堂开采,能落到户部的钱,能有多少?”
“中间层层侵吞,到朕手上,又剩几何?”
“这些年,中枢下旨,不许矿山开采,可是挡住了吗?”
“就说刚刚买回来的媒,哪来的?”
“禁矿令十几年了,朕从未允许过开采矿山,可煤是哪来的?总不能是自己蹦出来的吧?”
朱祁钰笑道:“挡是挡不住的。”
“不如朕直接卖掉。”
他摆摆手,示意朝臣听他说完:“以十年为期,十年签订一次契约,一次性支付十年的开采钱。”
“中枢还要十抽二的方式收税,以开采量估算出税钱,中枢每年都派人去计算、估算矿山里有多少存储,按照存储计算出税钱,多退少补。”
“今年先卖煤矿。”
“全国探明的煤矿,全都卖掉!”
“没探明的,谁敢私采,诛九族,举报者奖励一万两银子!”
朱祁钰致力于私有制。
人,都有私心,不是自己的东西,谁会那么卖命干呢?
而且,要鼓励竞争,不能保护。
温室里的花朵是长不大的。
朝臣还是没法接受卖掉矿山。
“陛下,放开煤矿,得一时之利,却会丢掉百年之计。”胡濙十分悲观。
“老太傅,您还没算明白一笔账。”
朱祁钰笑道:“矿山是宝,但开采是要花钱的,朝堂如果下场经营生意,还像话吗?”
这是既当运动员,又当裁判。
能好才怪呢。
“可也不能卖掉矿山呀,朝政又不是缺钱到了极致。”胡濙还是接受不了。
耿九畴却笑道:“老太傅,陛下是调动矿山的积极性,给百姓一条赚钱的生计。”
胡濙摆摆手,他听不进去。
“陛下,那矿山收入该如何分?”耿九畴问。
“你倒是脑筋转得快,惦记上这钱了?”
朱祁钰笑道。
耿九畴傻笑。
朱祁钰让冯孝换茶,给朝臣都换一杯。
“由宫中和前朝设一个矿藏司,隶属于……”
看着朝臣眼馋的样子。
朱祁钰笑道:“设在户部下,卖矿所得,户部和内帑各占一半。”
“微臣谢陛下隆恩!”
耿九畴没想到啊,这馅饼也太大了吧,能直接砸死他。
他以为,要大部分归内帑呢。
“内帑里的一半,再拆分五成,朕要一成的钱,四成则留着矿,朕要赏给功臣。”
“修改大明律,赏赐的矿山,是永久性的,除非革爵,否则不许以任何方式收回。”
朱祁钰认真道。
这是要鼓励勋贵,为皇帝卖命。
“陛下,如今卖煤矿,银矿、铁矿是否也出售?”于谦比较担心这件事。
“暂时不出售,银矿、铁矿和铜矿,都不对外出售。”
“任何私采之人,诛九族!”
朱祁钰暂时不能放开银山。
“陛下圣明!”朝臣跪地高呼。
卖掉煤矿可以接受,但卖掉银铁铜可就要出大事了。
“陛下,那今年是否派人去砍柴?”耿九畴问。
“不必了。”
朱祁钰道:“矿藏司立刻组建起来,然后召集商贾,把山西的煤矿先卖了,令他们快速开采,今年民间就用黑煤取暖。”
“阁部重臣带个头,朕会让宗室也带头的,除宫中外,不许烧木炭。”
“让黑煤尽快推广起来。”
“微臣遵旨!”耿九畴跪地。
“价格方面,第一年酌情减免,毕竟商贾也要试试水,等下一个十年,才是赚大钱的时候。”
朱祁钰还在思考,这些他培养起来的商贾,以后形成财团,后世之君该如何应对呢?
能像他一样,想杀就杀吗?
又商量一会,朱祁钰把他们打发走。
“去把董赐宣来。”
朱祁钰认为到变革的时候了。
而在江西。
金忠刚刚收到圣旨。
但手中兵力捉襟见肘,他和杨信商量:“能否快速扩军?”
“督公,扩军容易,但征召的都是江西人,能靠得住吗?”杨信也被皇帝的圣旨惊到了。
足见皇帝之震怒。
<div class="contentadv"> 费鹤家里抄出了两千万两啊!
换谁都得疯!
“咱们手中兵力捉襟见肘,如何封锁整个江西?”
“只有等广西军入境了。”杨信苦笑。
“不能等!”
金忠目光凌厉:“再等下去,其他人家里,恐怕什么也抄不到了!皇爷辛辛苦苦,为吾等争取机会,吾等不能让皇爷失望!”
“督公的意思是?”
“学广西!”
杨信脸色一变:“督公,广西那都是土司,而江西的士绅,都是达官显贵之后啊!”
“那又如何?他们是叛臣!”
金忠目光凌厉:“这费氏,不沐皇恩,私自与海商勾结,他们要干什么?”
“这样的家族,还会忠君报国吗?”
“他们的书,都读进狗肚子里了吗?”
金忠强制戒掉了乌香。
如今身体十分虚弱。
费氏,那天吃了乌香的人,都死得极惨。
“杨总兵!”
金忠目光森然:“你只要封锁住饶州府和广信府即可!”
“这两府和南浙接壤!”
“必然盘踞着大量渣滓!”
“你只要够快,封锁住要道,令船支停泊,不许任何人东迁。”
金忠目光看得很准。
本来还应该控制九江府和南昌府的。
问题是,兵力严重不足。
因为靖江王被固定在京师,封地的南康府,已经和九江府合并。
“标下遵令!”
杨信无奈。
金忠则在吉安府,收拢所有姓费的,全部移民去热河。
也在等待广西军。
而在广东。
欧信派人去和刘震海联络,希望能借用水军。
他则出现在海朗所。
“卑职见过参将大人!”庄芳十分恭敬。
参将是正三品的官员,庄芳只是一个卫所的指挥使。
而且,欧信的战功摆在那,若非打死了芝麻官,他已经封爵了。
“把海朗所所有人召集起来!”欧信阴沉着脸。
卫所,卫所,卫是卫指挥司,所是千户所。
海朗所就是千户所。
和维死后第七天。
他从未笑过。
还瘸着腿,日日饮酒。
“卑职遵令!”
在校场上,海朗所所有兵卒站成几排。
欧信拿着名单,一一核对。
一个人都不缺。
那死在烂柯山的黄静是怎么回事?
他检查兵卒的手,手上都有老茧,证明都是真的兵卒。
欧信反复查验,什么破绽都没有。
“庄千户,令所十分齐整。”欧信道。
“谢参将大人夸赞,陛下圣旨,不许喝兵血,卫所兵卒必须实额,卑职不敢忤逆陛下旨意!”
这是个聪明人。
说话没有破绽,但越完美的事情,越全是破绽。
欧信倏地笑了:“魏六,出列!”
这个名字,让庄芳一愣。
却有个人走出来。
“你叫魏六?”欧信走过去问他。
庄芳脸色一变,他所里没有魏六这个人啊!
那人收到手势,赶紧跪下:“回大人,小人听错了,小人不叫魏六。”
“那你叫什么?”欧信问。
那人瞄了眼自己的腰牌:“小人叫黄静。”
“听错了?”欧信发现破绽了。
太完美的事情,反而藏着猫腻儿。
他随便一炸,果然炸出来了。
“小人家是阳江的,大人说的是广西话,小人听不懂。”
“本官说的是官话,不是方言!”
欧信懒得掰扯:“好,你听错了就听错了吧,回去吧。”
那人磕了个头,归队。
“等一下!腰牌给本官看看!”
欧信接过腰牌,从怀里又拿出来一块,和这块一模一样,都是木质的。
递给庄芳:“本官在路上捡到这块腰牌,你看看,是不是一样的?”
庄芳脸色一变,欧信拿出来的腰牌,上面写着百户黄静的名字。
他没想到,黄静这么大意,带着腰牌去的!
“回大人,可能是哪个不怕死的,仿造百户腰牌。”庄芳苦着脸解释。
“庄千户,你发现没有,这两块腰牌一新一旧。”
欧信把腰牌拿回来:“本官捡的是旧的,那个黄静给本官的,是新的。”
“大人,这个可能是做旧工艺吧。”
“你敢仿造百户腰牌吗?”欧信问他。
庄芳吓得跪在地上:“卑职绝对不敢。”
“那谁敢呢?”
“卑职不知道。”庄芳满脸惊恐。
“黄静是千户所的百户,家是阳江的,将其家人带过来,本官有事询问。”
“回大人,黄静家中没人了,只有他一个人。”庄芳额头上的汗水越来越多。
“你怎么这么多汗啊?”欧信问。
“有、有吗?”庄芳抹了一把,发现额头上全是汗。
“大人,可能是天太热了。”
庄芳找借口。
欧信则指了指天空:“今天是阴天,哪里热了?”
庄芳已经乱了心智。
他想不通,欧信是怎么知道假冒黄静的人,叫魏六的!
“魏六,过来!”
欧信又点名了。
那个佩戴黄静腰牌的人小跑过来。
“你到底叫什么?”
欧信指着庄芳:“他已经招了,你不是黄静!”
“大人!”
啪嚓!
欧信手中的酒壶,直接砸在庄芳的脑袋上,鲜血直流,打断了他的话!
“大人饶命啊!”
那兵卒登时魂飞魄散,吓得跪在地上:“小人是魏六,不是黄静啊!”
“你敢冒充百户,是要杀头的!”欧信厉喝。
那兵卒指着庄芳:“都是他,是他,让小人冒充百户大人的,小人不是黄静,不是!”
庄芳知道,事露了。
他看向他的兵,示意动手杀了欧信。
欧信却一把薅住他的头发,将他拎起来。
猛地转过身:“本官谁敢造反?”
同时。
欧信带来的军队将整个校场给围住。
海朗所的兵卒吓得跪在地上。
庄芳知道,彻底完了!
“说!”欧信瞅着那假冒兵卒。
“小人是双鱼所的兵卒,被大人派过来,冒充黄静,小人什么都不知道,真的,小人是冤枉的!”
欧信问他:“那真黄静呢?”
“小人不知道!”
欧信则看向庄芳:“庄千户,你知不知道啊?”
“卑职不知道,黄静好赌,不知道去哪赌博去了,卑职真的不知道!”庄芳被欧信拎着,战战兢兢。
“那你为何让人冒充呢?”
“卑职担心被参将大人责罚,所以找人冒充黄静!”庄芳借口很多。
但话没说完。
欧信就将刀把塞进庄芳的嘴里。
庄芳惊恐摇头。
“再不说实话,你这张嘴就留着没用了!”
抽出刀把。
“大人,卑职绝对不敢诓骗大人,说的都是实话!”庄芳以为是虚惊一场。
铿锵。
腰刀出鞘,欧信一刀割了他的耳朵。
庄芳捂着耳朵惨叫,满地打滚。
“再说一遍!”欧信质问他。
“大人,卑职说得是实……大人,我说!”
庄芳看见欧信又来割他另一只耳朵。
欧信就是个疯子!
他连文官都敢杀,何况他区区一个千户了!
“黄静死了!”
庄芳立刻推卸责任:“黄静是受了肇庆知府林灏的撺掇,去杀害您去了,结果被您给杀了!”
“本官能信你吗?”欧信问。
“卑职不敢欺瞒上官啊!”庄芳忍痛爬起来磕头。
“知道本官为何知道,他叫魏六吗?”
欧信反问他:“因为你这千户所的一切,本官早就打探清楚了!”
“你是林灏的妹夫!”
“还用本官继续说吗?”
忧郁的眼睛却死死盯着庄芳,等待他一个解释。
庄芳脸色一白:“大人,就算卑职和林灏有姻亲,也不敢擅杀朝廷命官啊,给卑职一百个胆子,卑职也不敢做啊!”
这倒是实情。
“因为你也有秘密,害怕本官查到!”
欧信把刀刃放在他另一只耳朵上。
庄芳惊恐后退。
“不许动!”
欧信声音轻柔,告诉他:“只要轻轻一下,就掉下去了,很快的,一点都不疼。”
“大人饶命啊,饶命啊!”庄芳真的不敢动啊。
整个校场都被团团包围了,他就算逃,能逃哪去啊?
歘!
刀割了下去。
但就割一半。
庄芳痛得后撤,带着刀跑,那刀不知怎么的,顺势一甩,把他的耳朵全割掉了。
“啊啊啊!”庄芳看着地上的两个耳朵,更是惨叫个没完。
却戛然而止。
因为欧信将火铳对准了他。
“大人,您不能杀了卑职啊,卑职是千户,是官啊!”庄芳满脸惊恐。
“本官以前没疯,就杀掉了信宜主簿。”
“现在,本官疯了。”
“能豁出一切去。”
“谁,本官都敢杀!”
欧信这话大不敬,却语气森然:“你要不要试一试呢?”
但庄芳没地方去告啊,他惊恐地惨叫:“我说,我说,别杀我!”
“本官不想跟你浪费时间,只给你一次开口的机会。”欧信冷冷道。
庄芳说。
十月十二,韦杰(林杰)定期给肇庆府的官员送钱的日子,他也分到一份。
他去烂柯山取钱。
趁机结交人脉关系。
结果被通判楚珍找到了,说林灏犯了诛九族的大罪,求他帮帮忙,杀死欧信。
他刚开始不愿意的。
但楚珍说,一旦林灏被抓,他也逃不掉。
当他得知欧信率领二十万大军,屯守于此,凭他几个心腹,能杀得了欧信?
所以就去找韦杰,请韦杰帮忙。
韦杰也不敢公然杀官,他之所以搞出一个韦杰来,就是想洗白自己,从海盗,变成一个正经商人。
杀害欧信,那就是杀官造反。
结果,欧信在大肆追查新米,而他家也牵扯其中。
欧信还抓着他家不放。
韦杰迫于无奈,只能设下杀局。
欧信明白了,整个肇庆府,都是林杰的保护伞。
“大人饶命!”
庄芳哭嚎:“都是林灏,若没有他,卑职如何敢杀您啊!求大人开恩,卑职愿意给您一百万两,一百万两!”
“你知道谁死了吗?”
“本官最好的朋友,和维,为了救本官而死!”
欧信一把抓住他的头发:“你说,本官的朋友,就值一百万两吗?”
听在庄芳耳朵里,以为欧信是嫌少呢。
“卑职只有这么多了!”
“但卑职的姐夫林灏家里还有。”
“实在不行,卑职去找韦杰借一点。”
“凑二百万两……”
嘭!
欧信用火铳砸他:“和兄岂是能用脏钱侮辱的?他是大明的官!是清清白白的官!”
嘭!嘭!嘭!
欧信把火铳当成烧火棍用,使劲砸他的头!
“大人饶命啊!”庄芳满头是血。
“林杰在哪?”
庄芳一愣,他怎么知道,韦杰就是林杰呢?
“在、在海陵岛上!”庄芳不敢隐瞒。
“你何时开始,就勾结海盗的?”欧信问。
庄芳脸色一变。
“你肯定死定了,不必痴心妄想了。”
庄芳哭泣。
他是千户啊,有大好的前程啊。
“卑职愿意戴罪立功!”
庄芳乞求:“卑职可死,能否求大人放过卑职全家?”
“你有脸求本官放你全家吗?”
“那和维的死,本官该找谁去算账?”
“你是大明的千户,吃着圣上给的俸禄,却勾连海盗,谋杀朝廷命官!”
“事到临头,却求着本官放你家人一命?”
“你怎么净想美事呢?”
“当初做这些腌臜事的时候,怎么不为自己的九族考虑好呢?”
欧信爆喝:“本官放过你,将大明律置于何地?本官如何向陛下解释?”
难怪陛下要查。
广东,已经烂透了!
再不查,整个广东都不属于大明了,而是属于海盗,属于贪官污吏!
庄芳崩溃大哭:“我没有选择啊!我没有选择啊!”
欧信冷眼瞧他。
哪有什么没有选择,无非是被权力所控制罢了。
“从一开始,我就没有选择啊!”
“都怪那个楚珍!”
“害我庄芳全家啊!”
欧信一愣:“楚珍?肇庆府通判楚珍?”
“就是他!”
“我那个傻姐夫,至今还被蒙在鼓里呢!”
“他根本就不知道,当年我求娶他妹妹,是楚珍安排好的。”
“也是楚珍,让我堕落成为海盗保护伞的!”
“一失足成千古恨啊!”
庄芳崩溃大哭。
但信息量有点大。
欧信皱眉:“你仔细说明白。”
庄芳本来只是个百户,袭父职当上百户,心中尚有理想抱负。
那时林灏还只是恩平知县,他带着温州人楚珍,到恩平上任。
这个楚珍找到百户的庄芳,说要给他一场大富贵。
当时庄芳半信半疑。
但没过多久,原海朗所千户莫名其妙死亡,他被朝廷任命为千户。
他知道,这是楚珍给他运作的。
从那之后,他就惟楚珍之命是从,他求娶了林灏的堂妹,和林灏成为姻亲。
他仕途坦荡。
要权有权,要钱有钱。
而这个时期,林杰也成为广东数一数二的海盗,老巢在海陵岛上,之所以一直没被绞杀,都是他和双鱼所的千户,帮着遮掩下来的。
按照庄芳的意思,林杰也是这个楚珍一手扶植起来的海盗。
欧信猛地回眸:“派人去肇庆,把这个楚珍控制起来!”
庄芳却惨笑两声:“怕是你们去,也晚了。”
“有一次醉酒的时候,楚珍说漏嘴了。”
“他只是一个庞大组织中的小虾米。”
“他也是迫不得已的……”
欧信满脸震惊。
庞大组织?
在大明能有什么庞大组织?
“事到临头,卑职劝大人一句吧。”庄芳知道,九族都遭殃了,没缓儿了。
欧信看着他。
“他们的力量太大了,您还是趁早放弃为好。”
“您抓了卑职,向上面交差便是。”
“不要往下查了。”
“您是将军,打好自己的仗,比什么都强。”
“有些事,不要瞎管……”
话没说完。
欧信却一把刀把塞进他的嘴里,一字一顿道:“本官是大明的官!是陛下的官!”
“陛下给本官做靠山,这大明的天,是陛下!”
“谁敢说不!”
庄芳眸中闪过讥讽。
陛下真能做主吗?
那为什么不来解救我庄芳呢?
曾几何时,在庄芳难道不是个好千户吗?
陛下,无非是个空架子罢了。
“说,你的卫所里,都有谁和你同流合污?”欧信懒得理他。
他倒要看看,这个海朗所里,究竟还有没有大明的人!
脑袋疼!不知道为什么脑袋疼,终于坚持写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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