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5章 真假银案,引蛇出洞!皇帝薅羊毛!
第225章 真假银案,引蛇出洞!皇帝薅羊毛!
“大人,有船支漏水了!”
传令兵又来禀报。
“有船支搁浅了!”
“江匪杀上船了!”
坏消息如雪片般传来,朱仪却不慌不忙,让狼兵下船,组织水兵反击,有条不紊。
年富招来孝感卫,水兵才二百人。
两军合并,年富领兵,组织水战。
“开铳!”
年富身披盔甲,站在战船上,迎风猎猎。
别看他年过六旬,须发尽白,但腰不弯腿不瘸,身材挺拔,十分威武。
此刻,江面漆黑一片。
明军看不清匪类,匪类也看不清明军。
但铳声响起,惨叫声传来,明军立刻知道江匪防卫。
行船的艄公驾驶着战船,靠近惨叫声。
装弹,发铳。
有条不紊。
站在坐船上的朱仪,算是看出来了,难怪年富能督抚难度系数极高的湖北,此人允文允武,能力极强。
江上打夜战,不点火,就用铳,靠惨叫声辨别方向,倒是别具一格。
很快,江匪那边节节败退。
年富点燃火箭,用火油、火箭点燃船支,照亮江面,江匪的方位完全暴露。
年富率军乘胜追击,大获全胜。
而朱仪眼中却露出失望之色。
开始派人打捞沉船。
当一箱子一箱子白花花的银子,暴露在江滩之上,军将们全都瞪圆了眼睛,真想抢一波就跑。
被凿穿了十二艘船,一个人没死,一箱银子没丢。
年富驾舟而归。
看见军卒的异样,登时厉喝道:“这是朝堂的银子,谁敢动歪心思?”
“督抚大人廉正强直,文武兼备,本官十分佩服。”
朱仪称赞道。
“土鸡瓦狗而已。”
年富并不在意夸赞,转而看向所有军将:“敢私吞官银者,诛九族!”
他让人把银子装船。
朱仪却苦笑道:“年督抚,船支有限,怕是这些银子要暂时留在孝感了,等下次再运时方能运走。”
“本督抚必妥善保管。”
这些年湖北纷乱,是以没有造船厂,年富手里也没有足够的船支支配。
留这也不错,以皇帝的性格,八成会交给湖北支配。
然后又交谈片刻,便就此分别。
朱仪补充了足够的粮食,翌日天刚亮,就从孝感出发,走九里关,绕圈子走息县、新蔡入京。
昨晚看到那些白花花的银子,导致兵卒心中躁动。
谁不知道银子好啊。
问题是,抢了也没用,不能下船,也不会操舵驾驶船支,只能干眼馋。
船队进入河南地界。
在新蔡需要一次补给。
河南的天气明显冷了许多,水面有结冰的架势,朱仪犯了愁了,北直隶的河流肯定结冰了,如何运送银子啊!
嘭!
忽然,坐船像是撞到了什么东西。
“大人,撞到了锁链!前方有埋伏!”
传令兵急匆匆进来。
“调头,回航!”
结果后面的船支打出旗语,也撞到了锁链,难以回航。
而且,这段水路江面狭窄,又是枯水期,不利于行驶大船。
被夹在锁链中间,进退不得。
“这是哪条江?”朱仪问。
“回大人,在汝水上,往北没多远就是新蔡了!”
正说着,岸堤两旁传来叫喊声。
甚至,还有火炮的声音!
朱仪从船舱里出来,岸边竟有人在点燃火炮。
“大人小心!”
亲卫护住朱仪。
炮弹发射过来,有船支中招,对岸传来喝彩声。
“登岸!”
朱仪阴沉着脸。
“大人,这伙贼人目标就是船上的银子!”
亲卫周才道:“一旦登岸,咱们手里的土兵,怕是也控制不住了!”
“贼人一定没足够的炮弹,轰几炮也就没了。”
“派小船去向新蔡卫所求助。”
“咱们就在江上漂着,谁也奈何不了咱们!”
他说的是正确的决策。
这些土人可不管大明律法,他们早就想抢银子跑路了。
“登岸!”
朱仪也不解释。
周才欲言又止,认为这样会导致官银被劫,谁也吃罪不起。
但朱仪一意孤行。
打出旗语,令所有船支靠岸。
战船打头,冒着炮火,向岸上射箭,靠近了就用火炮。
看见船支靠岸,把土匪给整懵了,这什么操作?
“愣着干什么,钱送上门来,哪有不要的道理?”
一个独眼龙撮着牙花子:“都准备好了家伙儿事,让狗官军见识见识咱们的厉害!”
“抢了银子,一人分一百两,拿出去随便玩!”
“大当家的你就瞧好吧!”土匪喽啰们发出喝彩声。
朱仪迅速靠岸,令兵卒全部上岸,也不留人驻守船支。
而在江岸的另一边。
还藏着一伙人,一个温文尔雅的公子哥,一袭黑衣,戴着草帽,密切关注着对岸的情况。
“少爷,就说了该先下手为强,这回便宜了黑风寨了,咱们寨子吃什么啊!”
朝堂运送大批官银入京的消息,传得沸沸扬扬。
整个江湖绿林,不知道多少人密切关注着朱仪船队的动向,都想怎么打劫这批银子呢。
这批人也是土匪。
公子哥冷笑两声:“凭他们?切!”
家丁觉得少爷太托大了,打劫朝廷的银子啊,杀头的买卖,却让黑风寨先去蹚道,他坐收渔利。
“放心吧,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公子哥冷笑道。
家丁琢磨琢磨也对。
南方绿林好汉估计都埋伏着呢,就算黑风寨抢了,也会被人抢走。
不当出头鸟才是好事。
“你可看清楚了,那天打捞出来的,都是银子?”公子哥又问。
“绝对没错!全是银子!”家丁十分肯定。
“那就没问题了,等着看好戏便是。”
公子哥吊儿郎当的。
结果,当他看见广西狼兵下船,如宰鸡屠狗般冲杀掉了黑风寨的土匪,眼睛差点没掉出来。
半盏茶的功夫,黑风寨一个喘气儿都没了!
狼兵连汗珠都没出。
“这他娘的是官兵?”
公子哥吓得脸色发白,这他娘的是绿林好汉?
家丁见多识广,但此刻也是两股战战,惊惧得磕磕巴巴:“好、好像不是官兵,像是哪来的土人。”
“用土人押送银子?哪来的土人啊?”公子哥完全懵逼了。
还有和他一样懵逼的。
汝水两岸,真的埋伏着各路绿林好汉。
都想打劫朝堂运送的银子呢。
结果,都被狼兵一战,给吓到心态崩溃了。
若是这支狼兵去剿匪,他们只剩下哭爹喊娘的求饶了。
官兵这么能打?
我们之前看到的都是假官兵?
他们不知道的是,卫所兵和狼兵的差距,也不知道狼兵和京营的差距。
就这样的狼兵有一百五十万人,朝堂都没地方安置。
但是。
那些狼兵打完仗,却盯着船上的银子喘粗气,眼珠子都红了。
现在就差一个挑头的。
只要第一个敢抢,所有人都会跟着反了。
朱仪心里惴惴,千万不能考验人性。
“大人,不好了,船被凿沉了!”一声嘶吼,惊醒了红了眼的狼兵。
他们亲眼看到,那些穿着银子的船支,不断下沉。
“保护银子!”朱仪立刻慌了。
然而,在对岸的公子哥,却骂了一声:“槽,被当猴儿耍了!”
“少爷,怎么了?”
公子哥却无法从容下去了,脸色惊恐道:“你说朝堂丢了银子,会去哪找?”
“当然是两岸搜查了……”
家丁说不下去了,满脸恐惧。
他们就是饵啊!
银子丢了,朱仪一定会率军在河南搜查的,那么这些被银子引来的绿林好汉,就是官军的发泄对象。
再想想狼兵的可怕战斗力,他们还能活吗?
“快跑!”
公子哥当机立断,快跑吧。
而当朱仪率军护住银子的时候,江面上射来无数箭矢,阻挡朱仪的回程之路。
然后从南面行来一片楼船,斩断铁索后,将一艘艘装银子的沉船挂在楼船上,大摇大摆的离开朱仪的视线。
派兵去追,就被箭弩射回来。
根本无法靠近楼船。
眼睁睁看着楼船抢走银子。
“完了!”
朱仪目眦尽裂:“给本官追!把船追回来!”
但他率领的都是土人啊,这些土人走山路可以,走平原估计会迷路,而且河南冷啊,他们适应不了河南的寒冷。
只能眼睁睁看着沉银消失在视线中。
“是谁敢打劫官银!”
朱仪嘶吼:“给本官找出来,杀无赦!”
他指挥狼兵沿岸清扫。
绿林好汉们都不是傻子,一看就知道是被人做局给坑了。
当听见朱仪的嘶吼声,他们下意识就逃,这么一逃,动静闹大了,狼兵快速赶到,迅速绞杀。
汝水两岸,被鲜血染红了。
很多好汉被杀怕了,跪地求饶,结果被狼兵一筅戳死。
狼兵也憋着一股火。
本想抢了银子就跑的,结果银子自己跑了。
他们还不能回家,在这死冷死冷的地方受苦。
都是这些人害的!
统统该死!
公子哥带着寨子里的人一路狂奔。
当他回头看的时候,他的人倒在狼筅之下,那筅尖就距离他那么近,差点就戳瞎他的眼睛。
幸好自己跑得快。
关键这些狼兵很擅长奔跑,他都跑不过狼兵,也不知道还能活多久。
他的优雅全都不见了,就想活命!
而且狼兵不收俘虏,全都杀光。
绿林好汉一个个哭爹喊娘,哪有英雄好汉的壮烈啊,简直个个怂包。
丢了银子的朱仪,竟然坐在岸边,嘿嘿傻笑。
官银被劫的消息迅速扩散。
河南督抚林聪,听到这个消息,差点晕厥过去。
本官咋就这么命苦呢?
银子偏偏在河南地界丢的!
入阁没多久,就被皇帝一脚踹去了山东。
在山东也挺好,关键来了个朱英,什么都跟他争跟他抢。
结果皇帝又把他踢去了河南。
督抚河南,距离京畿这么近,也是好事啊,结果运送官银的船队被洗劫了,几百万两银子丢了!
林聪真想一头撞死,本官就这么点背?
活该走霉运?
天生倒霉蛋?
伱朱仪也是,有近路不走,非要绕远走汝宁府,距离南直隶近在咫尺,不丢才有鬼呢!
你要是长点脑子,就该从襄阳走新野,走南阳府,又近又没有危险!
可你偏偏往南直隶走!
脑袋有病吧!
盼着银子丢吧?
但你能连累我啊,我林聪冤枉啊!
林聪丢下手头上所有事,心急火燎地从开封去新蔡,因为部分江面结冰,足足走了三天,终于见到了朱仪。
朱仪竟然在喝酒,新蔡县令战战兢兢的伺候。
据说新蔡的监牢都装不下人了。
整个南方绿林,几乎被一扫而空,杀死四千多人,被抓起来的也有四千多人。
一个个哭爹喊娘,求求狼兵别杀了。
狼兵也是杀累了,主要是追的累,每个人只捅一筅,活着的就命大,死了的就死了。
还剩下四千多,全都有伤。
朱仪也不给医治。
关在监牢里,让狼兵看着,不许哭嚎,疼也忍着。
那些平时讲义气的好汉们,也没人敢劫狱。
甚至全都缩了起来。
整个南方,全都消停了。
“这么多劫匪藏在岸边,你就一点都不知道吗?”
朱仪灌了口酒,怒气哼哼:“那么多楼船,从新蔡过去,然后就消失了!”
“你竟然说什么都没看到!”
“你的眼珠子是泡吗?留着有什么用!”
新蔡知县低着头,眼泪不断往外流。
我真是命苦啊。
任内怎么遇到这种事呢,我不求保住官帽子,能不能保住性命啊?我不想死啊!
朱仪骂个没完。
这时,林聪风尘仆仆进来。
看见是林聪,朱仪总要给三分薄面的。
不是林聪官职高,而是林聪的孙女,怀有身孕,万一诞下长子呢?总要给点面子的。
林聪也不敢端国丈的价值,见礼之后,赶紧问,官银的事情。
朱仪叹了口气,指着新蔡知县:“您问他吧,几百艘楼船,说消失就消失了!”
林聪眼前一黑!
这不废话吗!
你看看地图!
只要船队过了新蔡,就是江岔口,往西走就是汝河,去汝南,往北走就是去上蔡。
继续往北,就是郾城,过郾城往西走就是项城,然后就去南直隶了。
去哪找啊!
完了!
林聪跌坐在凳子上,血压有点高,让本官缓缓。
歪头看见朱仪还在喝酒,呵斥道:“成国公啊,这都什么时候了,你怎么还有闲心喝酒呢!”
“几百万两银子啊!”
“一旦丢了,你全家都得遭殃啊!”
林聪心急如焚,又站起来:“本官这就派人沿途打听,几百艘大楼船,不可能长翅膀飞了的,一定能找回来,一定!”
“六天了,拿什么找啊?”
朱仪叹气道:“这就是命,陛下要杀我朱仪全家,就杀吧!这都是我成国公府的命啊。”
林聪真想锤死他。
你不怕死,别连累我好不好!
可是。
朱仪是不怕死的人吗?
绝对不是!
等等……
林聪像是意识到了什么,让新蔡知县出去,把房门关上。
而楼船船队。
从郾城向西,途经商水、项城、沈丘,从界首进入南直隶。
在颍州打捞沉船。
看着一箱子一箱子银子被捞上来,一个身着锦衣的中年人,抚须而笑。
你金忠抄多少银子出来,那也是便宜我们!
这是第一批,后面的银子,会源源不断地送过来。
金忠,谢谢啊。
“家主,一共一千四百箱银子,丢了七十五箱,有四十四箱破损,其他的无碍!”
毕竟在拖在水里走的,总会有损失的。
中年人并不在乎,都是小钱。
让人开箱。
箱子打开,银灿灿的银子在阳光照耀下,折射出灿烂的光芒。
还散发着金钱的味道。
太美妙了。
中年人走到银箱子前,看着银灿灿的银子,脸上露出惊喜的笑容:“都是钱啊,都是钱啊!哈哈哈!”
楼船上的船丁都看傻眼了。
一千四百箱银子啊!
都是钱啊!
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啊。
每个人的心里的野兽在翻腾,都想抢他娘的。
中年人叫沈瑄。
在浙江经商,他是北人,却在南方经商近二十年,除了偶尔会说出北方口音外,其他的完全看不出是北方人。
他拿起一锭银子,放在鼻子下闻闻,钱的味道,真他娘的好闻!
这些银子,都是他的了。
后面还有几千万两银子,用这个办法,都能拿下来!
做生意赚几个钱,算个什么!
哪有抢钱来得快啊!
抢钱的滋味,实在太爽了。
爱死了这种感觉。
闻不够啊,放在嘴里,使劲一咬……
牙疼!
沈瑄把银子拿下来,对着阳光看,发现银子上没有牙印。
金银比较软。
咬一下就会有印的。
不对呀?
啪嚓!
他把银子使劲砸在地上,银子应声断裂,露出里面黑乎乎的泥土!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沈瑄拿起银子,银子里里外外都是一个颜色啊,怎么会是黑的呢?
像土不是土。
好像是制瓷的土。
沈瑄又拿起一锭银子,狠狠砸在地面上。
又断了,还是黑的。
“怎么会这样?”
沈瑄手下也慌了,纷纷上手,把银子砸开,发现都不是银子。
每一箱都不是!
每一箱砸了一锭,全都是土!
全是土做的,外面刷了银漆!
沈瑄一把薅住一个手下:“你不是亲眼看到,银箱子打开,全是银子的吗?告诉我,银子哪去了?”
“是啊,小的亲眼所见!”
那人也懵了:“真的看到了,都是银子啊,怎么会不是呢?”
<div class="contentadv"> 在孝感,朱仪打捞银子,那么多银箱子打开,全都是银子啊。
虽然距离远点,但看得真真儿的。
不会有假的。
“家主,不止小的看见了,所有人都看见了,是白花花的银子啊!”那人难以置信。
“都看见了?都看见了吗?”沈瑄厉吼。
其他人也傻傻点头。
他们还担心,运银船里可能不是银子。
所以出了江西,就派兵佯装攻打,其实是想验证真假。
凿穿的船支也是随机选择的。
然后有人在暗处观察,沉船打捞上来,好多银箱子打开,在火光的照耀下,都是白花花的银子!
他们还清楚得记得,那些押运银子的兵卒,一个个都眼红,那样子他们至今难忘。
可银子怎么会变成土呢?
那个手下则看向楼船的主人:“是不是你们调包了!”
只有这个可能!
他们百分百确定,看到的就是银子!
船老大也哭着说冤枉,船丁都可以作证的,到了南直隶才打捞沉船,之前没人动过手脚。
沈瑄目光灼灼:“你真没动手脚吗?”
船老大打死也不敢承认啊,他偷了六十多箱!
沈瑄可不是善茬。
一旦知道他偷了,一定会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一定是真银子,我们不会看错的,一定是真银子!”沈瑄的手下喃喃自语。
船老大咬定了,他没动过沉船,一定是假银子。
在船上看热闹的船丁们,看见如此戏剧的一幕,一个个都懵了,他们打劫官船抢回来的银子,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
究竟是怎么回事?
沈瑄也很凌乱啊。
这是什么手段?
“再说一遍,你们是在什么情况下看到的银子?”沈瑄拿起一锭银子。
实在太像了。
他放在鼻子下,都没发现,这不是银子。
可再次放在鼻子下,他却闻到了烧制的味道,像是烧制出来的瓷器,然后刷的银漆。
等等!
沈瑄好像明白了。
从金忠做出决定,押解银子入京,到装船航行,有过一段时间的。
而且,这段时间内金忠消失了。
而金忠在饶州府,景德镇就在他手中。
他完全可以让景德镇的工匠,制造出假银子,然后运去鄱阳,装船启航。
从一开始,这就是假银子!
而朱仪为了让他们上钩,故意选择夜间在孝感停靠,就是担心白天被看出端倪。
结果,自己的手下,这些傻子就上了钩了。
看见银箱子打开,白花花的银子公之于众,让所有偷窥的人,看得真真儿的。
他们还认为自己很聪明,制造一场抢银子的打劫。
其实就是想查验银子真伪。
结果被朱仪反算计了。
运银船慢悠悠的,特意选择了距离南直隶更近的汝宁府路线,大摇大摆的等着他们来抢。
他们费了九牛二虎之力。
把银子抢到手了。
结果被朱仪狠狠地嘲笑了一波。
“都别争了……别争了!”
沈瑄厉喝,打断手下和船老大的争论。
“让老子静静,老子要静静!”他蹲在银箱子旁。
思绪有点明确了。
可金忠为什么要演这么一出戏呢?
难道还有一支船队,偷偷往京师运银子?
亦或说,运银子自始至终就是一个局?
目的何在?
颍州的阳光有些刺眼,沈瑄逆着阳光,扫向每一个人的面庞。
金忠设局的目的是什么呢?
忽然,眼睛传来灼痛感。
自己!
沈瑄立刻意识到了,金忠在引蛇出洞,在钓自己出来!
“坏了!”
沈瑄下意识要走。
可是,这海量的银子怎么办?
还有那些被打捞出来的沉船,如何处置?
就算自己现在跑了,这些人都见到了自己的脸,还能藏得住吗?
却在这时,马蹄声由远及近。
“快、快,上船,快跑!”
沈瑄明白过来了,金忠没从江西派人来抓他,而是用南直隶的人抓他!
从一开始,他就掉进了金忠的算计。
甚至,连他在哪里打劫官船,哪里停靠都算准了。
沈瑄招呼人上船。
而在新蔡。
林聪张大嘴巴:“你怎么不早告诉本官?”
“事以密成,语以泄败。”
朱仪笑道:“还请督抚大人见谅。”
他给林聪倒了杯酒:“以这杯酒,敬督抚大人,还请勿怪。”
朱仪把他金忠的计划,原原本本告诉给了林聪。
人是要逼一逼的。
本来金忠也就是中人之姿,但极致愤怒,逼出了更好的金忠。
计划都是金忠制定的。
但打劫地点,打捞沉船的地点,却是朱仪猜测的,全部料中。
“成国公,可还有另外一支船队入京?”林聪忍不住好奇。
朱仪轻笑道:“当然有了,算算时间,此刻应该就在河南。”
明白了。
真正的运银船队,走的是襄阳、新野、南阳一线。
出发时间要比朱仪晚了十天左右。
而且是静悄悄出发的。
运的银子量应该是不大的,大部分是战船,一来是运银,二来是兜底朱仪。
朱仪船队最大的弱点是土兵,一旦土兵哗变造反,朱仪再好的计划也没用的。
所以,后面的船队给朱仪壮胆。
一旦计划被土兵给破坏了,就派兵出来救朱仪。
“那需要本官做什么?”
林聪是聪明人,朱仪设下此计,除了抓人、掩饰真运银船外,还把他调到新蔡来,就是需要他的帮忙。
“督抚大人,确实有一事需要您的帮忙!”
朱仪认真道:“金提督的意思是,本官不入京,只把银子运送到开封,然后由您运送入京。”
因为开封往北已经结冰了。
银子要尽快运,否则就得拖到明年了。
“金提督果然是算无遗策啊。”
林聪苦笑:“这运银可不是个好活儿啊!”
没错,押运银子非常危险,不但防备匪类,还要防备自己人,吃力不讨好。
尤其走陆路,消耗时间长。
中间的变数就越大。
“但银子必须入京,不得有失!”朱仪认真道。
“本官尽力而为吧。”林聪就知道,没好事。
朱仪站起来,恭敬拜谢。
而在养心殿。
啪的一声,朱祁钰把奏章砸在御案上,嘶吼道:“这才刚入冬,热河就有人冻死了?”
“等进了寒冬,还能活着几人?”
“传旨,令天下煤矿加速采矿,往热河多运一些,钱朕来出!”
“还有,进了冬季,热河便停止建造,民夫给钱返乡,不愿意返乡的就住在热河,让吕原妥善安顿。”
朝臣跪地,高呼万岁。
“林聪奏报,开封往北的河流已经完全封冻了,往南的河流也陆陆续续结冰了。”
“运河的运力大大加重。”
“京师囤积的粮食,可够过冬的啊?”
朱祁钰看向耿九畴。
“回陛下,今年京仓又修建了两座,为了应对灾年,如今粟米充裕,若省着点吃,应该是能勉强过冬的,应该是能撑到明年的。”
耿九畴特意说,节省,勉强,靠撑。
朱祁钰颔首,他已经派都察院和监察司,去巡视京仓了。
“今年年头特殊。”
“一来是京畿人口暴增;”
“二来是今年秋赋收成太低了。”
“朕已经让各地酌情减免税赋,让老百姓度过今年这个灾年,最好别饿死人啊。”
朱祁钰斟酌道:“传朕旨意,即日起,京畿禁止酿酒,禁止饮酒,违令者杖责三十,流放西北。”
“京中大户,不许浪费粮食,不许养猫狗等畜生,按照够吃的标准做,不许吃剩,不许扔掉,不许浪费,一经发现有浪费粮食者,轻则鞭刑,重则夺官夺爵,甚至流放。”
“禁令执行到明年新粮下来。”
“朕以身作则,宫中不许浪费,朝堂不许浪费,民间更不许浪费。”
“希望今年不要饿死人啊。”
王竑出班,跪在地上:“陛下。”
“粟米之珍贵,不啻于金银。”
“浪费粮食之行为,为先圣所不齿,世人所不容。”
“老臣以为,陛下惩罚太轻了!”
“当用輮刑!”
就是说,剁手剁脚。
“王卿严重了,今年是特殊情况,所以勒令百姓不许浪费,不许酿酒。”
“等明年粮食丰收了。”
“百姓够吃了。”
“禁令也就取消了。”
朱祁钰可不想搞得风声鹤唳,昭告天下时要讲明原委,是今年粮食不够吃,所以要节省。
明年不在此列。
“陛下,浪费奢靡之风,已经悄然盛行于世,陛下当掐住这股势头,不许蔓延!”
王竑坚持道。
像他这样吃过苦的官员,如今朝堂上太少了。
尤其从宣德年间,皇帝带头玩,权贵自然跟着玩,上行下效,奢靡浪费之风盛行。
好的风气难以推行。
但坏的风气,稍微一点拨,迅速变坏,迅速堕落。
人性本恶。
“王卿之言甚是。”
朱祁钰斟酌道:“但若用法令掐住奢靡之风,朕认为很难做成啊。”
“人心不古,朕也很难恢复淳朴之风了。”
王竑一肚子空谈之话。
但话到嘴边,却吞了回去。
因为他在家里管教自己儿子,都管教不了。
让他不要去吃喝玩乐了,甚至不许家中给他钱,但他儿子还是偷跑出去。
有多是狐朋狗友给他儿子钱花。
根本无法管教。
他犹然记得,自己儿时连饭都吃不饱,一心学习,发愤图强,现在的人怎么变得这么堕落啊?
朝臣纷纷侧目,皇帝竟说如此丧气话,确实罕见。
“诸卿,奢靡之风朕堵不住,徒呼奈何啊。”
朱祁钰认为,生活水平提高了,必然是要奢靡的,不然社会是没办法继续发展的。
但这个奢靡,不是没有限制的奢靡。
“人心难测,朕控制不了。”
朱祁钰道:“但朕能控制天下,能让奢靡的东西涨价,限制他们高消费。”
朝臣一愣,您把薅羊毛说得这么清新脱俗吗?
不过转念一想,皇帝可把京畿的会馆,全都攥在手心里。
京师倒是有人也开小会馆,但花魁质量太次了,根本无法形成优势,京中的公子哥们还是愿意去会馆消费。
最近,京师又开了一家女子会馆。
卖些女人的玩意儿。
不许男人进入,经营的也是女子。
据说背后是西厂,来往经营的都是从青.楼退下来的妇人,年老色衰,不能以瑟娱人了。
转而做了女子会馆的掌柜的。
一时之间,女子会馆在京中风靡。
里面的一些衣物甚至有趣,胭脂水粉也是最新的,吸引了大量京中妇人去选购。
已经开了第三家了。
至于里面究竟卖什么的,朝臣还真不清楚。
因为自家女儿基本都入宫伺候了,在京师消费的,都是大户人家的女儿。
听说宫中也开了家分馆,给官小姐们开的。
可谓是日进斗金。
所以,皇帝真能拿捏京畿的奢靡之风。
又讨论了一些事。
下朝后,朱祁钰乘坐御辇,返回养心殿。
于康侯在殿门口。
“来了?”
朱祁钰进殿,站在火炉旁烤了烤身上,驱驱寒气,又喝了口姜茶。
“给他倒一杯。”
“谢陛下。”于康捧着姜茶,滋溜地喝了一口,有些烫。
“在九门提督府适应吗?”朱祁钰问。
“回陛下,微臣叩见,就是有事禀报。”
于康放下茶杯,就势要跪下。
“坐着说。”
朱祁钰跟冯孝说:“把火炉搬这来,靠近点他。”
“陛下,微臣有两件事禀报。”
“第一,九门提督府新招募的兵卒,身体素质不太行,需要用大量肉食喂养,才能成军。”
朱祁钰打断于康的禀报:“兵卒质量怎么这么差?”
当兵的肯定是身强力壮,才适合拼杀。
身体素质是第一关。
而且征兵是募兵制,是给钱的,子女是不变成军户的。
所以应募者云集,招募的时候也要精挑细选的。
“陛下,西宁侯应该禀报过,因为多次征兵,京中身强力壮者都被征召入伍。”
于康禀报道:“为了缓解京畿人口压力,只能退而求其次。”
他坐着禀报十分不舒坦。
如坐针毡。
毕竟说正事,没有坐着禀报的先例,他当了侯爷,可不敢骄傲。
若被御史弹劾,不是闹着玩的。
“坐着不舒服呀?就跪着吧。”
朱祁钰笑了笑,歪头问冯孝:“宋杰禀报过吗?”
“回皇爷,西宁侯禀报过的。”冯孝回禀。
“嗯,那就吃点肉吧。”
这样有点亏呀。
于康苦笑道:“陛下,这肉价格贵呀,您的军饷能不能再提一提?”
“提吧。”
朱祁钰道:“告诉太仆寺,明年多多养猪羊,鸡鸭鹅,都要多多养。”
“太仆寺养马养不好,这些畜生总能养好了吧?”
冯孝吓得跪下:“奴婢这就去传旨!”
“告诉太仆寺卿,及太仆寺内所有官吏。”
“明年让朕还不满意,就流放去西北填充人口吧。”
“不能做事的,就把位置让出来,别占着茅坑不拉屎。”
朱祁钰语气不善:“罢了,让他们滚过来,朕亲自跟他们说!”
“去外面跪着,让冷风吹吹,都精神精神。”
“以前就是朕对他们太仁慈了。”
于康低头,不敢吭声。
“跟你无关,继续说。”朱祁钰心情不好。
因为给兵卒吃肉,除了花钱外,是要增加百姓负担的。
宫中拨款去采买,那也是大部分落入某些人的口袋,落入百姓手上的,少之又少。
这种事杜绝不了的。
百姓是被迫低价卖,宫中是被迫高价买。
“继续说啊。”朱祁钰催促他。
于康不敢说了,支支吾吾道:“第二件事,微臣听说军器局研发出了新铠甲,想求着陛下,优先给九门提督府先装备。”
朱祁钰瞥了他一眼。
“先给他们,冬天也能操练演武吗?”
于康不敢说话。
九门提督府的兵卒确实质量不行,需要慢慢养着,但精气神不错,都是想当兵的。
宋杰征兵,可不是谁都要的。
这一点于康自愧不如。
“军器局的这批铠甲,是给南方用的。”
朱祁钰语气微缓:“等九门提督府需要上战场的时候,朕自然会给其装备的,不用担心。”
“这些朕心中有数。”
“于康,九门提督府,掌管着京师城门,极为重要。”
“冬天来了,你也要不停操练。”
“人体质不好,也是能慢慢磨练出来的。”
“重要的是精气神,这才是重中之重。”
“有了精气神,才不怕苦不怕累,才能上得了战场。”
“才能打得了苦仗,打得了难仗,打得了胜仗。”
说着,朱祁钰站起来:“有些兵,就算身强力壮,若是本心不愿意打仗,怕是也上不了战场的。”
“上了战场,也打不了硬仗的。”
“这一点你该很清楚。”
于康磕头:“寒冬腊月,微臣也一定操练不辍,请陛下放心。”
朱祁钰颔首:“你做事朕放心。”
“对了,你也回京了,范广也在京中。”
“干脆就把喜事办了吧。”
“朕让宗录司挑个黄道吉日,把喜事办了,争取明年抱个孩子。”
“以后和朕的皇子皇女作伴。”
朱祁钰在暗示他。
要和他结亲。
这是在收买于康,让于康用心卖命。
于康赶紧趴伏在地上:“微臣的孩儿能伴皇子皇女,乃微臣之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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