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不要脸不要皮
说是二婶，其实往上数八代都不一定沾亲带故的。
不过是因为都是柳丰村的，大家也都二婶二婶的叫着，久而久之，也忘了人家本名叫啥，都跟着叫二婶了。
胡翠兰脸上挂着和煦的笑，拿起极具年代感的温水瓶，赶紧给李家二婶倒了一盅温开水递过去。
又拉着柳明月过来招呼，浅笑着道：“他二婶，上个月借你家的两斤米，昨天也还你了，今天你来，这是……”
一说起米的事，柳明月就直撇嘴。
两斤米，其中有一半是糠。
这也就算了，昨晚自己和母亲挨家挨户去还米的时候，就李家二婶最是得理不饶人，非说借了一个月，连本带利要多还半斤。
叶欢昨天送来的那两袋米，统统拿去还了，才勉强把外面借的米面还清。
眼瞅着家里又要回到之前揭不开锅的日子，好在今天……叶欢又送来整整一箱子的物资。
这次不光有米面，甚至连鸡鱼都有。
想到这，柳明月不自禁的嘴角挂起了浅浅的微笑。
冷不丁被母亲胡翠兰拉了下衣角，柳明月回过神来，再次看向李家二婶时，就听见李二婶咧着嘴笑道：“翠兰妹子，俺不为米的事儿来。”
话音刚落，李二婶冲着屋外招了招手。
紧跟着就从屋外走进来一个穿着中山装的男人，约摸着将近四十岁了，跟个煤气罐成精了似的。
进来后也是昂着头上下打量着屋内的环境，满脸的嫌弃。
柳明月和胡翠兰母女俩大眼瞪小眼，正疑惑间，李二婶赶忙介绍起来。
“这我家大侄子，李明国。”
胡翠兰皱了皱眉头……单从外貌和年龄上看，的确是挺大的。
李二婶又道：“这不是眼瞅着都快四十了嘛，昨天你家明月闺女来俺家还米的时候，俺就寻思着，你家闺女也老大不小了，到现在也没个婆家，俺就想着，能不能和俺家这大侄子处处对象，要是合适的话……”
话说到这儿，屋子里的人可算是都明白了。
感情今天李二婶是过来说媒来的。
家大人在，柳明月也插不上话，只能把目光落在自己母亲身上。
胡翠兰也有些为难，纠结道：“这……”
没等胡翠兰拒绝，李二婶赶忙又道：“翠兰妹子，你放心，俺家这大侄子可好着呢。”
李二婶。“人老实，话不多。”
胡翠兰嘴上没好意思说，心里却道：“应该是人老，实话不多吧？”
李二婶。“长得也高大，蹦起来能有一米八呢。”
胡翠兰心说。“是啊，蹦起来一米八，不蹦起来大概……一米吧。”
李二婶。“人特别稳重，你看他面相就知道。”
胡翠兰心说。“不用看面相，看体型就知道特别重……得有两百多斤了吧？生产队里养一年的猪，怕都没他重。”
李二婶拍着大腿，满脸谄媚的笑容。
“哎呀，总而言之，俺家这侄子可好着呢，祖上三代贫下中农，那属于是根正苗红，前年生产队分田地，俺这大侄子家里可分了十多亩地呢。”
一提到这个，煤气罐精李明国比之先前，还要傲气几分。
李明国昂着头哼哼道：“嗨，二婶儿，提着干嘛？现在全家就我一个人了，那十多亩地根本种不过来，一年忙到头……也是头痛。”
这话说的虽然谦虚，但总给人一种炫富的感觉，让人忍不住想打他。
只是在胡翠兰看来，不禁暗地里撇撇嘴，心道：“不光人老、实话不多、重、还克家人……”
胡翠兰有些忍不住了，纠结道：“他二婶，我家明月年纪还小，还得过两月才满二十呢，谈婚论嫁的，是不是有点早了？”
“早啥早？”
李二婶一瞪眼。“你瞅瞅这附近十里八乡的，哪家闺女不是十六七岁就嫁出去了？”
“你家现在这情况，别村不知道，俺们本村的人还能不知道么？这都穷得揭不开锅了，还不早点寻个婆家接济接济？”
“你家明月要是答应嫁给俺家大侄子，之前借给你家的米可就不用还了……不光不用还，俺让俺大侄子再送百来斤米，让你家日子过得红红火火的。”
眼看胡翠兰满脸纠结的表情，柳明月急了，连忙道：“李二婶，上个月借你家的两斤米，昨天不是还给你了吗？”
“还的那是利息。”
李二婶多少有些不要脸不要皮了，哼哼唧唧道：“这都一个多月才还，不得要点利息么？利息还了，还差两斤米呢。”
“你……”
柳明月气急，没想到李二婶竟这么不要脸，一时间气得说不出话来了。
奈何自己终究不是当家的，父亲柳学成，母亲胡翠兰都还在，怎么也轮不到自己插上话。
柳明月唯有怒目圆睁，瞪着大眼睛，狠狠盯着这个周扒皮。
煤气罐李明国也在旁边搭腔。“二婶，只要明月嫁给我，米面啥的都是小事……以后俺家的就是他们家的，都是一家人，不分你我。”
“好嘛，你俩搁这儿唱双簧呢？”
胡翠兰心里发狠，脸上却没表现出什么怒意来。
只是哼了一声。“他二婶，你要这么说的话，可就真是不要脸了……借你的两斤米，昨天还你了，你认也得认，不认也得认。”
“要不咱就把这事儿闹到公社去，让公社书记帮咱评评理，他要说咱家还欠你两斤米，我柳家就认！”
一听说要闹到公社，李二婶老脸有些尴尬，摆摆手道：“还了就还了呗，急什么眼儿啊……那你家明月闺女嫁给俺家大侄子这事儿？”
“这事儿我还得等当家的回来后，再和他商量一下，你们先请回吧。”
说着，胡翠兰朝着柳明月使了个眼色。
这是要赶人了。
柳明月立刻明白过来，拿起先前给李二婶喝水的茶盅，把里面的温开水直接泼到了屋外。
李二婶也急了，站起身，有些恼怒。
“咋的？是觉着俺家大侄子配不上你家闺女呗？”
“也不瞅瞅你们家这情况，俺家大侄子根正苗红的，多少人想嫁给他，他还看不上呢。”
“能看上你家明月闺女，那是你柳家祖坟冒烟的福气……”
李二婶还想说些狠话。
大门口突然冲进来一个人，满脸惊诧的模样，手里还提着一条五六斤的大草鱼。
进门扯开嗓子就喊道：“门口脚盆里这条大草鱼哪儿来的？”
进来的人，正是在外面地里忙活了一天的柳学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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