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9章
温知云和顾行之在凉亭对话，林可在稍远一点的地方放风。
两人相视无言，谁也没有挑起话题。主动约人来此的顾行之没有，心软抵不住拒绝的温知云也没有。
“你…”
“我…”
两人不约而同，同时挑起话题。相视轻轻一笑，化解一瞬间的沉闷。
“温老师，你先说吧。”顾行之乖巧说道。
温知云也不推脱，说着：“今天谢谢你。”
“嗯？”
“白天临时演员罢演，感谢你能及时救场，才不至于拖后剧组的拍摄进度。”
顾行之微微一愣，释然说道：“没关系的，碰巧我也擅长打球啊，而且…”
话音未尽，温知云注视着顾行之，柔和中带着对未尽话语的好奇。
“而且，没有给你添麻烦，能帮上你的忙，我已经很满足了。”
顾行之回视着温知云，眼眸中透着丝丝光亮，如少年般认真，如赤子般渴求，坚定而温柔。
温知云一在空中触碰到顾行之的视线，心里莫地就陷了一块，软软塌塌。
这还怎么继续把话说下去啊！
温知云视线一转，不再看向对方的眼神，改而盯着凉亭地上的石砖纹路。
“还有，谢谢你，签名的时候帮我维持秩序。”
“没，没关系啦”顾行之挠挠脑袋，想起了自己下午近乎“凶神恶煞”的模样，指不定其他不了解实情的学生又要怎么指责自己仗着“校花”的头衔“耍大牌”了，不过无所谓了，当时情急之下，顾不得那么多了，好在，现场同学也都配合，温知云也没有出大碍。
顾行之满意地轻笑，如果再给她一次选择，她仍旧会选择以这种方式去处理，毕竟，偶尔的以暴制暴还是很有用的。
温知云引出了话题，等待着顾行之把话头拿回去。
这次是顾行之主动约温知云的。
她会和自己说什么呢？
是故人之间的好久不见，还是前任见面的"你怎会在这？"
短短瞬间，温知云脑中已模拟了几十种问答方式，每一种都令她心跳不已。
紧张，害怕，却又耐不出心中那升起的点点期待。
“温，温老师”
温知云被这一声唤回了神，凝视着顾行之。
“你这四年”
温知云的心脏随着“四年”的字眼跳到了嗓子眼。
“还在一直打羽毛球吗？”顾行之补充完后话。
温知云的心跳硬生生被这后话死死压住，按了回去。以一个专业演员的素养面不改色地说道：“嗯，一直有在打的。”
“这样啊，怪不得温老师球技这么厉害，连我都甘拜下风呢。”顾行之改以调笑的语气说道，似是为了让周围压抑的氛围轻松些。温知云没有回答。
“那温老师知不知道首府大学有个赌注？”顾行之偷偷瞄着温知云，语气里尽是藏不住的窃喜，像是自己知晓了不为人知的秘密，却忍不住要与最亲密的人分享。
温知云投以视线，示意继续。
话到嘴边，顾行之反而不急不忙缓缓道来：“这个赌注就是，谁能够在羽毛球上打赢我，我就得心甘情愿得和她交往”
言毕，顾行之双手在身后交叠，后知后觉有了女孩子主动要求对方履行赌注的赧色，。
以自己三年前无意立下的赌注为缘由，借此来靠近温知云，进一步创造两人谈话的机会，这就是顾行之和顾潇计划的第一步。
有了这一步，就有更多的谈话机会，进而了解四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了解温知云为什么会在四年后回来。
顾行之算的明明白白，“高岭校花”的称谓她可以不要，赢球不败的传奇也可以不要，她的唯一所求，就是离温知云近一点，再近一点。
但哪怕顾行之计划再天衣无缝，行动再果决，她走了99歩，最后的一步，仍旧要温知云来完成，这赌注的最后一环，便是温知云的点头答应。
顾行之承认，她在赌，她在赌温知云的心软，赌曾经的情深义重，和过往的流金岁月。
月色明朗，四下寂静，衬得夏夜的蝉鸣声格外突出。
顾行之在等待温知云的回答。
是或者否，顾行之如虔诚信徒，等待主上的审判。
温知云抬眸，走进一步，直直地注视着顾行之，像是要看穿那乌黑瞳孔深处藏着的心事。
“无论是谁，是不是只要能够打败你，你就得和那人交往？”温知云语气平静询问。
顾行之愣神，这回答跟自己想象中的不一样啊？
“应，应该吧，赌注好像是这么说的”话说到后头，愈发心虚。
可是这么多年了，没有人能够打败我啊！顾行之撇嘴心想。
“是吗？”温知云如往常一样淡漠，棕褐色眼眸中透出冷冷气息，“那你凭什么认为我会接受这样的赌注结果呢？”
顾行之心被提到了嗓子眼。
“我们只是演戏，不是真正的比赛，况且，事先我也根本不知道有这样的赌注。”
“那如果事先你知道有这样的赌注，你会愿意和我打比赛吗？”顾行之待温知云话音一落，急切问道。
眼眸泛水，有委屈之意。
温知云撞进那近乎讨好之意的眼神，条件反射般心软，可又想起刚刚顾行之的回答，“无论是谁，只要打败她，都能和她交往。”
眼神一黯，轻叹一声，收起了心软，平静回答：“不会，除了你，还有其他临时演员可用，你不是唯一的选择。”
温知云的话如冰刀一般直直地刺进顾行之的心脏，透过铠甲，一针见血。
是啊，我不是唯一的选择。
可对我来说，你却是我唯一的选择啊，我只愿意输给你啊
“温老师，我”顾行之急忙想要解释。
“七点了，不好意思，我等等还有事情，今晚就先到这吧。”温知云打断话语，眼神刻意闪躲，不让自己再有软心的机会。
顾行之心底苦笑，到头来，自己的这99歩都没能让阿云踏出那最重要的一步啊
泪水融着委屈，泛上眼眶，顾行之深吸一口气，强忍着不让珍珠掉落。
顾行之，你要坚强，毕竟你四年前做了那么过分的事，怎么能强求阿云在四年后的今天毫无顾忌地接受你呢？
可眼泪读不懂顾行之的心理活动，径自涌出，在曲线分明的侧脸上留下存在的痕迹。
温知云说完话，转过头急匆匆地离开了，没有给对方解释的机会，也没有给自己后退妥协的余地。
林可在稍远处放风，独自嘀咕，一会儿念叨待会7点还有剧组的饭局，温老师可别忘记了，一会儿又疑惑温老师和顾老师两个不相熟的人怎么会谈这么久的话。
没等林可唠叨多久，温知云路过林可，直直地往外边的接车车辆走去。林可回过神来，挎上包，赶忙追上。
高跟鞋鞋跟敲击在石板砖路面上的声音，在夜晚显得格外清晰。
凭着几年来担任助理习得的看面色读心的三脚猫功夫，林可见温知云这脚上着急，面上冷静的样子，约莫猜出顾老师惹温老师不开心了。
为顾老师可怜三分钟，林可心想。
温知云不做任何停留，自己开了车门，坐上车，待林可急匆匆从另一边上车时，唤司机开车，一车影隐没在黑夜中。
灯光残影从车窗外快速略过，不作任何停留，就如刚刚的温知云，没有一丝留恋。
林可在一旁如坐针毡，局促不安，明明是温老师生气，为什么搞得自己这么紧张。
林可不是没有见过温知云生气的样子，在演艺圈摸盘打滚这么多年，总会遇见几个面上融洽背地里恨不得捅几刀的竞争对手。
对于这类人，温知云也不做任何回应，甚至不加理睬，面上客气礼貌不失风范，转眼过后就把对方姓甚名谁都给忘了。
用温知云的话来说，就是“不浪费精力在不相干的人身上，就是最好的漠视。”
可现在眼前这阴郁脸，一点都不像完全漠视顾老师的样子。
“可可，手机给我。”
林可回过心神，马上从挎包里搜罗出手机，双手递交给温老师。
温知云解锁开电源，点近绿色聊天软件，找到最新添加好友的名字，点入，然后，删除好友，一气呵成。
不做任何停留，把手机交回给林可，右手撑着车窗。
“到了目的地再叫我。”
而后眯眼休憩。
林可趁着温知云休息之际，悄咪咪开了手机，页面还停留在微信界面没有退出。
林可福至心灵，下意识在输入框搜索某人的名字，果不其然，查无此人。
不是说看自己表现再决定删不删吗？怎么温老师自顾自地就删了呢？还是说…压根就不是看自己表现？
如果说不是看自己表现，再联系今晚温老师和顾老师不欢而散…
一道闪光略过林可脑海，回过头再去抓寻却已不见踪影。
窗外光线暗了下来，司机已将车辆驶进酒店的地下停车场，弯弯绕绕，停了下来。
林可轻声唤醒温知云，温知云眼神迷蒙了一会儿才完全清醒过来。
下了车，和林可两人一起乘坐室内电梯直达目的楼层。温知云不主动提话，林可也不会上赶着化解尴尬，什么时候该说话什么时候该闭嘴，这点眼力见林可还是有的。
一路无言。
陈正包了一整层楼，大多数工作人员坐在大厅，少部分导演组和主演人员约在一间包厢里。
“知云，你可算来了，你再不到，导演就要杀到你家把你绑过来了。”制片人郑玥一番添油加醋调笑。
“郑姐，你说笑了，我这不是一收到你的消息就马上赶过来了吗？”
“知云啊，我发消息都是半小时之前的事了，你来这应该用不了这么长时间吧？”
温知云笑笑，不予回应。
郑玥见温知云客气疏离，脸上挂着淡淡浅笑，收敛了开玩笑的心思，关心道：“怎么了，看你兴致不高的样子，发生什么事了吗？”
“没什么”温知云藏起心底事，回应，“可能是这几天比较累吧。”
“比较累啊，都怪老陈，聚餐也不挑个早点的时间，等等吃饭的时候，放开了吃，别替老陈省钱，吃穷老陈！”
温知云脸上总算露出轻松之意，顺驴下坡道：“郑姐，我是演员…”
“所以呢？”
“身材管理很重要的…”
郑玥后知后觉明白：“没事，就吃一顿没什么的。况且今晚的是海鲜大餐，老陈专门请南城的厨师做的，老地道了。话说，你最近还有回南城吗？”
南城，多久没听过这个词了，很久了啊，久的像是上辈子的记忆。
“偶尔吧…”
郑玥似陷入回忆自嘲般，说道：“偶尔也不错啊，至少你在南城还有念想，哪像我，几十年不回去一次，家人没了，记忆丢了，孤家寡人一个。”
“郑姐…”温知云轻声唤她，想要把她从过往悲伤中拉出来。
郑玥回以轻松一笑，说道：“我没事的，别担心我，好几年前的事了，我还不至于倒出来回忆，徒增悲伤。”
温知云眼眸深深地看着眼前洒脱肆意的人，反观自己，被囚禁在四年前的那个雨夜，走不出，也逃不开。
两人相对无言，各自陷入沉静，直到被一阵中气十足的声响打破。
“知云，来了啊！”陈正从远处走来，随和说道。
“导演。”温知云微微欠身以示尊重。
“你来了的话，就差一个人了。”
温知云稍稍疑惑，还有比她更晚到的吗？
“哦！人已经来了，就在包厢门口。”
温知云转身，在看到来人后，本已做好准备的礼貌微笑却在瞬间轻易瓦解。
长白t，休闲装。
脑中不自己觉想起刚刚郑玥的提问，“看你兴致不高的的样子，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兴致不高是真的，不过不是因为事，而是因为人。
什么人？
可不就是现在面前和导演剧组人员礼貌笑嘻嘻，当做无事发生，对着所有人散发温暖的笨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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