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问话
向氏哭道:“什么大侄子啊,妾身不知老爷在说什么啊,妾身冤啊!”
云柏文气得坐在太师椅上喘气,下人都被他屏退了,连口茶都没得喝,心焦口渴的,他冷冰冰道:
“你倒是死鸭子嘴硬,你是不是觉得你这妇人计俩手段很高明,可以糊弄圣人是吧,如果你嫌日子太好过了,可以直说。”
向氏手帕捂着脸,妆都哭花了,心凉了一大截,暗恨锦衣卫爱管闲事,连后宅小事也要管,又惊恐此事还入了圣人的耳,哭哭啼啼道:
“妾身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只是前几日请嫂子帮忙给几个女儿相看,今个去还是好好的啊,妾身的大侄子也只有伦哥儿一人,他如今还在书院读书呢,怎么会做那种猪狗不如的事呢?”
伦哥儿是向氏的大哥向定宇和邱氏的嫡子,平时被邱氏看得眼珠子似的,生怕被妖艳女子勾走了魂魄。
云柏文道:“你说的都是真话?休要糊弄我,如果你再敢说一个假字,到时就别怪我狠心!”
按照锦衣卫的说法,这侄儿是邱氏旁支的破落户,招供的内容也说是邱氏指使他去坏千千的名声。但锦衣卫还说向氏提前给邱氏送了信笺,有极大的共犯嫌疑。
向氏暂时只能往邱氏身上推了,搂着云柏文的腿道:
“妾身说的都是真话啊,青天可见,老爷又不是不知,妾身这么多年来待千姐儿的心,老爷难道没看见吗?”
云柏文没被她绕开,非要问清楚:
“这么说,全是大嫂做的,和你没有关系?”
向氏道:“嫂子可能一时想差了吧,妾身真的不太清楚啊,也有可能是那不知哪里来的侄儿是要陷害妾身娘家和我们家啊!”
云柏文想了想未必没这个可能,他身居要职,而如今的吏部尚书卷入了私结党羽、卖爵鬻官的大案件中,被革职是极有可能的,那么他的岳父吏部右侍郎就是竞争尚书的有力人选。
这个可能性小,但不是没有。
云柏文黑着脸道:
“总是,我也是被你们这些无知妇人害惨了,你可知后宅不宁这事可大可小,如今圣人都知晓了,那就是大,我这乌纱帽都戴不稳了,这事我还会问清楚的,不过在此之前,你就先去佛堂里待着吧,没我的命令不许出来。”
向氏腿也软了,搂着云柏文的腿哭道:“妾身是冤枉的啊,妾身爱孩子,爱您的心是日月可见的啊!”
云柏文用力甩了甩衣袍,又补了一句:
“从今天起,就让瓶儿代你管理家中事务,你且休息些时日!”瓶儿是萧姨娘的名字。如今有圣人和锦衣卫盯着,他不罚不行,罚轻了那是万不行的。但又不能罚重了,罚重了,一来没造成实质性伤害,二来他们这些人家哪个不是同气连枝,一动则百动。
向氏脸瞬间白得如张纸,气都停了,这是要夺她管家权啊,从嫁到云家她还是第一被如此下脸,软瘫在地,爬着想求云柏文,可他人早已走远了。
萧姨娘的金玉阁。
云素馨脸嫩,此时脸肿得厉害,眼神冷冷的坐在塌上发呆,萧姨娘则坐在一边哭泣,心疼得不行。
秋烟端了铜盆,打好了热水,拧干帕子道:“小姐,好歹敷敷脸吧。”
萧姨娘道:
“馨儿,你药也不上,一箸儿筷子也不动,你是想姨娘担心死吗?”
云素馨慢慢转过脸,淡淡地道:
“姨娘,我真的吃不下,不是和你说了吗?我见过父亲后,再上药吗?要给父亲看,这脸自然是越重越好,你就别担心了,别再哭了,我头疼。”
萧姨娘压低了声音,她这女儿是越来越有主意了,不似她就好,又道:
“这向氏好狠的心,真是黑心肝的……”
说着说着就有丫鬟来报:“老爷回来了,去了夫人屋里呢,正发着好大的脾气。”
萧姨娘大喜:“快去请!”
过了一刻,丫鬟又来禀报:“老爷请姑娘过去问话呢!”
云素馨冷笑,提着裙便走。
萧姨娘连忙叫道:“快快,秋烟跟着你主儿,仔细别让她摔了。”哎,她心里忍不住叹气,馨儿变得有主见了,有时却让她害怕。
秋烟应了,连忙提着玻璃球绣灯追了上去。
书房中安静,只点了一盏油灯,有些压抑。
云素馨进了屋,径直跪下了。
云柏文见她眼哭得如核桃,脸更是红肿,问:
“这是怎么回事?”
云素馨流了一行清泪:“女儿不敢说。”
“让你说你就说,我在这你有什么不敢说?”
“女儿和母亲她们去东孚寺游玩,小解后遇上歹人,幸好被锦衣卫所救,母亲回来后却指责女儿和锦衣卫勾搭,不知检点,女儿只不过是说了句,我们不感激别人的救命之恩便罢了,但不能背负一个忘恩负义的名声。”说着便哭了起来,此时她委屈倒是真的,毕竟云素馨穿书时,也不过是个十九岁的姑娘,哪里就挨过耳光。
哽咽了一阵,又道:“说完,母亲却怒了,便让婆子打了女儿耳光,女儿挨打无妨,就怕这事真传到锦衣卫耳朵里,他们是眦睚必报之人,况且又是天子近臣,万一日后迁怒父亲,女儿却万万不能退缩。”
云柏文脸黑得和锅碳似的,又沉声问:
“你还知道什么?”
云素馨又道:“那日婢女给所有人上茶,唯独泼在了千千身上,又带着她去了偏远厢房,竟恰好那表哥又来了,这不是有心安排谁信呢?锦衣卫在那当差肯定看得清楚,舅母就不知这样会害了父亲吗?舅母素来厌恶我们几个庶女,定是害怕日后千千入了宫抢了她女儿的风头。”
邱氏一儿一女,也打算着把女儿名帖交上去,参加三年一回的选秀,进宫服侍圣人。
“你觉得这是你舅母一手做的?”
云素馨疑惑地问;“难不不是,除了她还有谁……”说着眼中的疑惑变成了惊讶,惊讶又变成了害怕,“难道?……也对,如果不是母亲先和舅母透了气,舅母又怎会知晓我们家的情况呢?……怎么会……母亲她……”眼里却是不敢置信。
云柏文闭上了眼,道:
“你退下吧!对了,去通知你姨娘,你母亲最近身体不好,让你姨娘代为管家。”
云素馨跪安,退了出去,走在明明灭灭的抄手游廊上,嘴角勾起了一抹冷笑。
燕寝阁。
千千回到自个安心的小屋,软瘫了下来,思索她这是出一回门便惊魂一回,难不成犯了什么太岁,还是她压根就适合宅家?
厨房了早就热好了主子们的水,就等着各位姑娘回府。千千洗得凉爽,换了一身纱裙纳凉。
小院里夏蝉鸣叫,绿荫浓密,一夕金风送来,花儿香散了满屋。
冬实端了食盒,晓得自家小姐不欲再动,搬了张小几把四样细巧果菜摆放好,又拿来一壶银盏儿冰镇蔗浆,两个小瓷钟儿,给千千斟上了一杯,两个人闲闲得吃上了一回。
千千只吃了个八分饱,只是贪凉多饮了几杯蔗浆,懒懒地躺在榻上拿着扇子摇凉,隐隐约约听见嗡嗡的蚊虫响,就着昏黄的油灯仔细看了一回。
她院里花草多,难免养了些蚊虫,这几日要多做些香囊了。
冬实倒在一边和蚊虫较劲,非拍死它不可,屏息凝神地待着,猛地又迅如闪电朝前一拍。
千千可没她这么精力旺盛,她今天着实有些累了,走了好些路,腰软腿酸的,她身子娇弱,她的养生之道便是累了,就得像此时这般躺在,再不干别的了,这就叫做宁静致远。饭也不能吃太饱了,相得益彰。
随手抽了一卷《狐仙野闻》看了起来,她在自个屋子想躺着便躺着,想趴着便趴着,随她想怎么看,好生自在慵懒。
有外人在,她还是会娴静地端坐着的。
“啪”的一声脆响。
冬实眉开眼笑:“小姐,我打死它了!”
千千点点头:“嗯嗯,冬实真厉害,明个我们多做一些香囊防蚊,”想了想又道,“再多摘些花做胭脂和酥油。”到时往身上一抹,别提多香了。
冬实点点头,踏了鞋儿正欲去洗手。却听见有人在敲角门。
冬实连忙在院里的水缸内舀了一勺子水洗了洗手,喊道:“来了来了。”
千千也坐正了,听见原来是云柏文谴人请她去问话。千千心下了然,忙换了一身得体的衣物,跟着嬷嬷走了。
到了云柏文书房。
云柏文看着跪在那的千千,心道,难怪大嫂要把千千视为眼中钉。他这女儿端的是黑发雪肤,婀娜窈窕,秀美难言。他有幸曾见过皇家贵女,当时也只觉不过如此,尚不及他女儿风姿。
云柏文问:
“今日在东孚寺发生了什么?千儿细说给我听。”
千千就把那事儿再说了一遍,绝无偏袒向氏和邱氏的意思。
“哎,好在你没事,这应是你舅母所为,和你母亲无关,你千万不要误会你母亲了,如果有人问起,你也要如此这般说,千儿可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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