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二十三
纪茵都被这个转折惊懵了, 她下意识的将他上下扫视了一遍，说实话，这小子长得很是不错, 就是身上有种社会气, 说话动作可能是故意, 看着有些油腻。
纪茵：“你想太多，我没钱。”
柠檬水做好了，她一吸管插进去，又掏出手机看了眼屏幕，得, 六点十五了，地铁肯定很难挤, 她抬头看了眼马路，大大小小的轿车公交车堆积成一条拥堵的车流, 车屁股后的红灯闪烁。
想着回去路上也要堵，不如稍稍晚一点, 纪茵找了个地方坐下来, 准备好好和他聊一聊人生。
“你找我就是说这事？威胁我？”
“我哪威胁你了？” 萧艾说。
“不然呢, 我记得这离你学校还是有点距离, 你学都不上跑来找我，不让我多管闲事，不是威胁我, 那是什么？”
萧艾似是堵了一下, 没立马反驳, 他思考了一会儿, “我们是友好协商, 还请你喝奶茶。”
“嚯, 还会用友好协商，你这气势汹汹的还顶一头黄毛，谁信呀？”
萧艾被她说得哑口无言，闭上嘴站在一边去了。
纪茵看到他委屈的小表情还觉得挺有意思，虽心里还有火，却大概摸到对待他这种问题少年的方式。
大概是家庭因素以及青春期，他很排斥说教类的相处方式。
纪茵：“你怎么猜到是我报的警？”
萧艾：“群里就你一个外人，李欣夏说你找她聊过天，再结合警察上门时间，很容易猜到，而且我诈你一下，就诈出来了。”
虽不是什么很难推断出来的事情，但在某种程度上说明，萧艾和普通的学生不太一样，脑袋瓜子要聪明一点，就是聪明的劲头使错了地。
纪茵：“我一正常人，见人想不开要死，总不能无动于衷吧。”
“也是，是我想当然了。” 萧艾和她道了歉，“是我忽略了正常人的逻辑思维。”
纪茵诧异道，“什么叫正常人，你不正常吗？”
“我不正常。”他非常笃定的回答。
纪茵：“？”
这波直白的她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思来想去更是不知道该如何接他的话，最后只憋出一句。
“还好啊，我看你挺正常的……就是可能有点消极，还有一点叛逆。”
萧艾忽然笑了。
“你不回家吗？”
纪茵拿手机看了一眼，说话的时候还不觉得，看时间才发现过了半个多小时，时间是过得真快。
“我先走了。”他从椅子上站起身，“再晚坐车回去就太晚了。”
他就这样匆匆跑来，又要匆匆离去，两手插在口袋里，身后被路灯拉出长长的影子。
纪茵望着他的背影，心中一动，生出了一丝悲怜，不自觉的叫住人。
“唉。”
等人停下脚步回头，头脑一热，便说出一句。
“你要是有困难了就来找我。”
可话说出口，她又开始有点后悔，回忆起自己的存款，开始担心能不能扛得住，只是承诺许下，立马反悔实在不好看。
萧艾却像是看出她心中所想，笑着摇摇头。
“我有钱……谢谢。”
纪茵一直目送他离去，进地铁时心里都都说不出的烦躁，这样的事通常想管也都是无能为力，要是不管，良心过意不去。
好好一个下班，业余时间为什么都还要烦恼这些事情。
嘤嘤嘤：啊啊啊啊，萧艾过来找我了……：那个问题学生。
嘤嘤嘤：是的，过来警告我让我不要多管闲事……但我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好烦啊，这种感觉事情一定会变坏，担又无计可施的感觉！。：那就不要再想了，这只是一份工作。
嘤嘤嘤：呜呜呜，我以为你会安慰我……：你在意的这件事本来就不是你能够解决的，心态需要改变。
纪茵看着他的回复有些失落，但是很快，他又发了一个摸摸头的表情包过来。
她看着表情包，笑了起来。
家里做的萝卜汤很好吃，还做了她喜欢的排骨。
吃饱了之后，心情好了许多。
反正只是一份工作，想那么多干什么，她入睡前这么想着。
结果还是睡得浅，迷迷糊糊的像是做了不少梦，醒来后却都不记得了，那种烦闷的情绪没能缓解多少。
这行业很容易影响心情啊，纪茵想。
她抓了抓头发，把手机开机，刚开机便看到v信里有新消息，还有几通未接电话的短信提醒。
她点开v信。
桑葚金慧芳：醒了没，快回电话！
纪茵立马拿手机打电话过去。
“金姐，怎么了？”
金慧芳：“费梦燕昨天晚上死了，你知不知道？”
“饼手猫猫？”
“嗯。”
“怎么死了？”纪茵大惊失色，“昨天警察不是过去了吗？”
“是她回家以后。” 金慧芳说，“我给你发个定位，你过来……这是个大新闻。”
纪茵还有些懵，洗漱一番后就出门买了包子拦车，一路赶到了金慧芳发定位的地方。
那是一个老旧的小区，入口在一道蜿蜒扭曲的巷子尽头，楼层不高，有一栋楼下还稀稀拉拉的围了几个人。
金慧芳也站在其中，正对着楼的墙面拍照。
纪茵走了过去，路上还能听到有两两三三的人围在一起指着那栋楼小声议论。
“年纪轻轻，怎么想不开……”
“好像是家庭矛盾……”
“昨晚上我都还听到他们家里吵架……”
纪茵：“金姐。”
金慧芳摆弄手机里的照片，头也不抬，“群的截图你还留着吧？”
纪茵：“嗯……费梦燕她，为什么？”
金慧芳：“我也不太清楚里面的前因后果，不过……真想死的人，是劝不住的。”
她心情沉重，想说些什么，张开嘴却又不知道能说什么。
“别站着呀，跟我一起拍照。”
纪茵哦了一声，呆呆的跑过去，她让做什么就做什么，指哪儿拍哪儿。
“拍这么多照片干什么？”最后她终于缓过神，问了一句。
金慧芳：“素材啊，你写一个人不就得写她成长环境，人生经历吗？”
纪茵听她语气欢快，像是心情不错的模样，略感不适。
金慧芳侧过头，看了她一眼，语重心长道，“时间久了你就会习惯了。”
纪茵不想和她聊这个话题，“拍完了干什么？”
“等人。”金慧芳收起手机，“想不想喝咖啡？”
小区门口斜对面有家小咖啡厅，里面人不多，金慧芳根据店员推荐选了口味最甜的焦糖玛奇朵，纪茵平时喝的也不多，不太喜欢咖啡口感，跟着点了一杯。
金慧芳：“东西我先发你了，你看一下。”
她企鹅弹出新消息，金慧芳发了个文档过来。
她点开文档，竟然是关于费梦燕的个人资料。
17岁，二十五中高三学生，双亲因父亲出轨分居，现跟母亲生活。
资料还是比较详细，连母亲在工厂当流水线工人以及父亲出轨后有两个私生子都写得很清楚。
看到这份资料的时候，纪茵有种背后一凉的感觉，她抬头看向金慧芳。
“……预料到了？”
“怎么可能？”她端起咖啡抿了一口，皱眉道，“有点甜。”
“我要真有那神机妙算的能力，还至于灰溜溜跑到鄂城重新开始？其实当时我看到张婉杰跳楼的案子时，想得是炒冷饭翻下热度……后来深入调查，发现事情没那么简单。”
“那个群里面的学生，或多或少都有点问题，很消极。”金慧芳用勺子将咖啡上层的白沫拨开，“就是个自杀群。”
纪茵怔怔的盯着她。
“你就看着事情这样往下发展？”
金慧芳：“你当我一开始没找过这些小崽子们吗？人家到底领不领情，你不清楚？”
“有些人一辈子就是这样。”她端着咖啡皱眉又喝了一口，“谁也救不了。”
纪茵继续翻阅手里的文档。
下面还有几张v信聊天的截图。
a费梦燕：我妈就那样聊不来。
桑葚金慧芳：她也是你妈妈，哪来那么大的仇怨？
a费梦燕：她就是恨我，恨我爸，不然为什么会那样说我？看我？
桑葚金慧芳：你爸那种情况，你妈又是一个人在工厂里打工，情绪可能出了点问题。
a费梦燕：我情绪就没有问题？上学得不到休息，回来也要面对她的情绪，学习……学习……就不能说点别的东西吗？还妨碍我的交友，不让我和朋友玩，说他们把我带坏了，搞笑！
a费梦燕：我爸给我钱了，她很生气。
桑葚金慧芳：你去找你爸了？
a费梦燕：嗯，家里没多少钱了。
a费梦燕：她又在叫了。
这章截图都是语音记录，看不到文字，费梦燕录了不少她母亲的语音发过来。
a费梦燕：我想死。
聊天记录到这里为止，后面显示的，金慧芳这边发出的信息后面跟了一个红色的感叹号。
“看吧，调解不了。” 金慧芳摇头，“昨天你报了警，警察过来应该也是调解的，结果怎么样？”
纪茵没有说话。
金慧芳：“不聊了，人来了。”
纪茵跟着她起身扭头，从透明的落地窗户往外看，一位身材娇小，背部微微佝偻，脑袋都是往下垂的女士由远走近。
即便纪茵没见过费梦燕的母亲，但她仍旧一眼确认了对方的身份，
这样失魂落魄又憔悴麻木的神色，不会出现在旁人的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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