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梧州的回忆
沈知妤倒是没想到他会这么回答，视线从星空落向身边的人，疑惑道：“为什么呢？那里不是将军的家乡吗？”
“那里没有值得思念的人，也没有值得怀念的事，自然就不会想念。”荆越的语气很平静，仿佛在说一见无关紧要的事。
沈知妤问：“那过去就不值得追思了吗？”
荆越神色平淡，眼底微微染上一丝温度，“我只问现在和将来。”
“那若是将军日后离开京都，还会怀念在京都遇到的人、发生的事吗？”
荆越在北地的经历她没有参与过，可在京都的这段时光，她对他们的每一次相处都记忆深刻。
荆越说他不问过去，那他会怀念他们相处的时光吗？
沈知妤的问题让荆越一时无法回答。
她的问题里是如果，是假设，可荆越知道，自己总有一天会离开京都，甚至离开东延，那他会怀念这里吗？
荆越怔怔地看着沈知妤，将来无定，可他知道，他不会忘记照亮一方天地的小姑娘，他一定会将她永远放在心底最柔软的地方，无限惋惜这段一厢情愿的情思。
他能在她的记忆中留下一段，便是过客，也甘愿了。
他一字一句道：“我永远不会忘记郡主。”
荆越沉默了良久，沈知妤在等待他回答的这段时间里，心里也有些无底。
而现在听见了他的这句话，沈知妤终于放下心来。
她不知道为什么要去考虑以后虚无缥缈的事情，明明已经做好准备，想要参与他以后的每一段人生，却还要问这种问题。
沈知妤摇摇头，果然看星星看月亮就是容易生出一些惆怅来。
猎场地势偏高，昼夜气温相差较大，沈知妤穿的不算多，对于白日的温度来说刚好，现在被夜风吹着，也确实有些冷。
沈知妤觉得冷已经有一会儿了，但又觉得可以忍，就一直这么扛着。
手指都泛着凉，沈知妤不自觉地搓了搓。
荆越注意到了，“郡主可是觉得冷？”
“有一点。”
然后沈知妤就看到荆越想要解自己身上的披风，意识到他想干什么的沈知妤，立即制止了他的动作，笑道：
“将军糊涂了不成，这儿就是我的帐子，怎还要将军将披风让给我？”
荆越手上动作一顿，是他鲁莽了。
沈知妤叫来桑枝，让她去给自己拿件披风过来。
桑枝见沈知妤冷了，自责起自己的粗心来，她一直在帐内收拾沈知妤的衣被和明日要用到的东西，竟忘了外头不必帐内暖和，郡主会冷。
桑枝没注意到，荔枝更是没想到这方面了，因为沈知妤自幼习武，很少会感到冷。
桑枝拿来了披风，又不放心地给了沈知妤一个手炉，弄得沈知妤哭笑不得。
“只是风吹着有些凉而已，现在又不是冬天，给我手炉做什么？”
沈知妤坚决不要，桑枝就只能拿了回去。
荆越给她倒了杯热茶端着，眉头微皱，眼底有些担心，“郡主要不回帐子？外头风大，莫要受了风寒。”
“将军放心，我身体可好了，不会受寒的，我都已经好几年没生病过了。”沈知妤一脸骄傲，自信满满。
荆越眉眼微微染上些笑意，但还是不放心地嘱咐道：“郡主体质康健，但也要多注意些身子。”
被关心了的沈知妤心情非常愉悦，放下手上的热茶，给荆越也斟了一杯，“同别人说教前可得以身作则的，我看将军才是不注意的那个。”
荆越很自然地从她手上接过那杯茶，热茶通过瓷杯往手上传递着舒心的暖意，荆越眉眼俱松，唇边漾开浅笑，“好，我听郡主的。”
沈知妤觉得，荆越虽然话很少，有时候还会莫名让她无法接下去，但总是能用一些简洁得不能再简单的语句，让她心里仿佛开了一朵又一朵迎风飘摇的小花。
现在也是，如果沈知妤脑袋上长了一株小花，恐怕已在左右摇摆、上下跳跃了。
“将军，你当是没去过梧州的吧。”沈知妤突然很想跟他分享自己长大的地方。
荆越：“没有。”
荆越撒了谎，其实他去过，并且那是他第一次遇见她的地方。
但是，他不得不骗她。
“那我跟将军讲讲吧！”沈知妤双臂搁在矮桌上，身子前倾，满眼闪着光。
荆越笑道：“好。”
“梧州没有京都城繁华，但百姓都很淳朴热情，我从小就喜欢在街市上到处跑，好多人都认识我。”
“卖糖葫芦的杨大爷一见我，就想送我糖葫芦，我给钱他总不收，后来实在没法子，我拿了糖葫芦后，就让暗卫拿钱再多买几根。”
“不过杨大爷可精明了，才这么做了几回就叫他发现了。”沈知妤回忆着那时候记忆，忍不住笑出了声。
荆越忍俊不禁，问道：“怎么发现的？”
“暗卫多买的糖葫芦最后还是进了我和荔枝的肚子，我们俩坐在茶楼里啃的时候，被路过的杨大爷看见了。后来杨大爷怕我吃太多坏了牙，就肯直接收我钱啦。”
荆越浅笑道：“郡主是该少吃些。”
“还有卖肉包的王大婶，她家包子的香味能飘好远，我第一次吃的时候太心急还被烫着了舌头。”
“许是香味太诱人，不少猫狗都被吸引过去，眼巴巴地围在了铺子门口。我一走，那些猫猫狗狗就跟着我，狗狗不停地摇着尾巴，猫儿喵喵地叫，我见它们可怜，就把包子撕下来给它们吃，吃完了也不走，一直跟着我。”
沈知妤现在想想，两个小姑娘走在街上被一群猫狗追着，实在是好笑又丢人。
荆越已经可以想象当时的画面了，低笑出了声，“还跟着郡主回家了不成？”
“是呀，不过我没让它们进王府，结果第二日出门时，还有不少猫狗在外面转悠着，我一走，就又跟上了，想叫我再买包子给它们吃呢。”
“那郡主买了吗？”
沈知妤歪头一笑，“没有，我那日要去其他地方，它们跟到一半，见我去的不是包子铺，就自个儿往包子铺方向跑去了，估计是要继续蹲守着等人投喂。”
“其他猫狗都走了，只剩一只狗坚持不懈地跟着我，连跟了好几天，我见它与我有缘，就收养回府了。”
荆越点头，“是个聪明的，知道跟着谁有饭吃。”
“那是！不仅聪明，还忠心得很！”沈知妤一脸骄傲，不过想到已有三年没见它了，心里有点难过，“我都离开梧州三年了，也不知回去的时候肉肉还认不认得我。”
荆越最见不得她难过失落的样子，忙道：“狗最是有灵性，忘了谁也不会忘了郡主的。”
“也是！”沈知妤又支棱起来，继续讲道：“还有还有，酒楼的吴掌柜……”
荆越听得专注，沈知妤的每一句话都能让他想象出，梧州城里的那个小姑娘，是何等的鲜活明艳，自由快乐。
也正是因为，他见过三年前的那个小姑娘，才更希望她永远自由，无拘无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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