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爆冷
得了到目前为止最高的票数，满心欢喜的萼儿在回后台歇息的途中，遇到了正在做登台前准备的吕映潼。
“恭喜妹妹！妹妹今日的表演实在太精彩了。”吕映潼笑容淡淡地上前握住对方的手，好生欢喜。
萼儿也笑脸相迎，紧握对方的手：“多谢姐姐，姐姐要加油哦！”
吕映潼笑道：“好，咱姐妹俩携手共进，共勉之！”
“嗯！共勉之！”萼儿激动之情溢于言表！
好姐妹之间的互相鼓励，在外人看来，真是一个姐妹情深的感人时刻。不过当两人放手分开之后，各自脸上的表情瞬间恢复了冷漠，眼中也饱含不屑之意。
吕映潼的出场方式一如萼儿一般，素素淡淡的人儿，俏生生地坐在那儿，自打她出场，场下便是一片欢呼声口哨声，不少人高声呼喊潼儿姐，极为卖力。对于这些平日里帮衬的主顾，吕映潼先深深地鞠了躬，以表谢意。
开场的序曲乃是一段轻快的敲击乐，貌似磬声，清丽悦耳，绕场回荡。紧接着，吕倌人如葱白的玉指轻拨琴弦，清脆的琴音如荡漾之漪，瞬间将场下的声浪消下去了。她的琴音仿佛有一种魔力，让听者很容易就陷入如痴如醉的状态之中。《望江月》一曲是她与李妈妈用了许多个日日夜夜共同谱就的得意之作，以吕倌人和李芸的水准，自然是业界顶级的水准。
“缥缈弄清风，月儿入我怀……”吕映潼檀口轻启，声似天籁，瞬间将场内众人的耳膜紧紧揪住，让人顿生神清气爽，心境安宁之感。
夜宁坐在那儿，身上也不由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人言春凤楼歌者之最吕倌人，艺业之高，无人能出其，在这等大场面上，可算一堵其真容。
“妙！”夜宁忍不住拊掌而赞。
云安容也频频颔首，自也被吕映潼的超绝琴技和歌喉给折服了。
在另一边厢，王孟与一众同侪坐在人群之中，骄阳在头顶晒下来，暖洋洋的，他的身上起了一股燥热，竟而汗流浃背。面对同道好友的奉承，他丝毫不觉愉悦。那《望江月》一词若没有夜宁的擅自加尾，他此刻自然是如沐春风，大大的长了脸。不过如今这等情况，却是别有一种难言的郁闷心境。
“留人间多少爱，迎浮世千重变。和有情人，做快乐事，别问是劫是缘。哈！少安兄，这两句收尾词儿，可算点睛，炫彩斐然啊！”有人高声赞了一句。
“正是，少安兄不负鬼手文心之谓啊。”
“此两句言语直白，但却无白水般枯味，相反，真是韵味隽永，感人至深。”
“妙哉，妙哉，哎！少安兄，愣着干啥，吱一声呗！”
当诸位好友在耳畔频频议论，王孟尚在郁闷的自我世界当中不得自拔，最后得一友提醒，方恍然惊醒，奇道：“你们说什么？”
当下有人又将夜宁的续尾之作给说了出来，并且又是一番赞叹，王孟终于愣住了！
啊这？！
那个妖孽居然写出了这等诗句？
在王孟莫名其妙的震撼之中，吕映潼人间难得几回闻的美妙歌声再次传来，王狂士再次如遭棒喝，身上的鸡皮疙瘩泛起了一圈又一圈，终究彻底呆在那儿了。
“哈！想不到吕倌人的曲子也是如此浑然天成，不负夜兄续尾之词，美妙若厮啊！”云安容赞道。
夜宁淡淡一笑，不接话茬儿。
吕映潼一曲唱毕，场下顿时掌声雷动，欢呼四起。便有不少人开始给这位博得满堂喝彩的魁首投去了投票花。吕映潼娇怯怯地站到台前，鞠了九十度的躬，当她缓缓抬起头来，已是梨花带雨般惹人怜的模样，她含泪地道：“各位大人公子，各位善长仁翁。今年的百花魁首竞选大赛与往年不同，今年你们所捐出的钱财皆用之于赈灾救人上，所以请大家倾囊捐赠，为城外的灾民出一份力，献一点爱。城外灾情严重，灾民如潮，你们可知道，他们……他们之中有多少人饿死在那儿了，有多少人冻死在那儿了，所以请大家帮帮忙，多献出你们的爱心，对于你们来讲，可能一文钱干不了什么，但对灾民来讲，一文钱也许就能救他们一条命，奴家在此代城外的灾民谢谢诸位的大恩大德！”说着，又是九十度鞠躬！
场下众人顿时又是一片沸腾的叫好，不少人高呼，潼儿姐好样的！
在一片吵吵嚷嚷之中，众人声势浩大地地向吕映潼投出了银票。吕映潼心满意足地退往后台，耳中不断传来某某赠花多少多少朵的唱票声。一开始，她是不以为意的，毕竟按照以往的情况，她的唱票过程会是一个漫长的过程，因为捧场的人实在太多了。官府中人需要将一笔笔的银票收好，然后记好，最终落墨于纸，贴于榜上，整个过程需时不短，涉及钱财，他们也需加倍谨慎。
当投票进行之时，王孟便感到有一股诡异的气氛在场内蔓延开来。作为常年给吕倌人捧场的才子，他多多少少都了解哪些宾客是吕映潼的大金主，哪些只是散户。按照去年的情况，这个时候，大头金主已经给吕映潼投出了数量惊人的花朵了，但眼下都老半天了，吕映潼收到的投票花却只是三十万朵出头，照这种势头下去，连敬陪末席洛暮雪的五十五万朵花恐怕都难以企及了！倘若吕映潼连五十五万朵花都拿不到，按照前四名进入决赛的规则，她将被无情淘汰。
有吕倌人的死忠粉丝急眼了，开始破口大骂，骂那些没有投票给吕映潼的人别有用心，毫无廉耻。但他们的话很快遭到了回怼，说投票给谁，全凭个人意愿，岂能强迫之？场面很快演变成互掐互踩互骂的街市。
在人群一片吵吵嚷嚷之中，齐邦晏的表情很是凝重，在他的计划里，原本是打算在最后给吕映潼投出十万朵投票花的，这样才能拿到压轴出场的风头，但是眼下这种情况，他纵然压轴出场，将手中的一万两银票投出去，吕映潼也还差十五万朵花才能赶上洛暮雪呢。
齐邦晏自打外放了下邳知县，他便从齐家家主处收到了数额不菲的贺金，他本是杭州豪门齐家的旁支子弟，未中进士之前，自然是不受待见的，如今有了官身，齐氏便将之视作光耀门楣的好子弟而倾力栽培了。春风得意的齐公子欢欢喜喜到了江宁，寻旧友访旧爱，在酒宴上一掷千金，有了官身的他自然引来了一大票酒肉朋友，期间又花费不少。当中在吕映潼的芳草斋过夜，他便花了一千两银子。经过一段日子的奢靡，如今齐公子囊中仅剩一万多两银子了。他在想，以一万两银子买十万朵投票花，固然比不上那些个动辄数万两银子掷出去眼睛都不带眨的土豪，但作为一介文士书生，能给吕倌人投出一万两银子，已经是倍拉风倍有面儿的事情了。然而大名鼎鼎的吕倌人啊，居然只收到区区三十万朵花，这不是开玩笑吗！？
眼下这种令他有些抓狂的情况，谁若能当场给他一万五千两银票，齐邦晏当场喊他爹都行。要知道他之前可是夸下海口，要为吕姑娘倾力捧场的，若是往日的穷酸身份倒也罢了，如今他可是贵为堂堂七品知县呢。自己还指着这一次捧场抱得美人归呢，这下好了，一地鸡毛啊！
娘的！
文质彬彬的齐公子罕见地爆了粗口，一万五千两不是个小数目。他一时间上哪儿筹借去？
当场下的投票渐渐到了尾声，吕映潼的身子在微微颤抖，俏丽的脸蛋有些惨白，眼中流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要知道，有时候在芳草斋举行规模大一点的清谈雅集，她收到的打赏偶尔都不止三万两银子，如今在全场瞩目的百花魁首大赛上，她居然只收到这么点礼赠？贵为江宁第一魁首的她，面子可是搁不住了。
“姐姐，加油，千万别灰心，后面肯定有贵人为姐姐倾囊赠花的！”当吕映潼神色黯然之际，萼儿不失时机地过来，为之鼓劲儿。但只要不是瞎子，就能看出萼倌人那如黛柳眉傲娇地扬起，含春而笑。
吕映潼淡淡一笑：“妹妹有心了，其实此次参选主要是要为灾民尽一份力，至于收到的钱银多少，皆是城中善人的心意，你我只需问心无愧便可。”
“哎呀！还是姐姐的通透啊，萼儿一介俗物，并无姐姐如此境界。哦！对了，倘若决赛没有姐姐参与，那真是整个江宁的损失啊！也不知那帮平日里在姐姐面前一掷千金的公子爷今儿是不是都把钱袋子落家里了，萼儿真替姐姐委屈。”
“妹妹无须替姐姐委屈。如今妹妹就是整个春凤楼的希望，妹妹务必要争口气，把今年的百花魁首带回春凤楼，这样整个春凤楼的姐妹脸上都有光。”
“多谢姐姐鼓励，萼儿会努力。”
两人如此不咸不淡绵里藏针地聊着，外面的场内则另一番喧闹的景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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