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21
循蹈不理他,转身走向病房,男人疾奔两步,挡在她前面,“是不是不收?”眼神很凶。
循蹈盯着他,按压怒火,“你干什么?我现在要处理急诊,耽误了你能负责不?”
男人闻言,收敛了些。
“你先回病房等一等,不过今晚住下来,就不能离开,你想回家也好,去办别的事儿也好,都不行,否则可能使用不了医保。”
循蹈不能不提防病人不理智的举动,可又不甘心有理还要低头。转化矛盾的方向,也算是提醒他,这确实是医保的政策要求。
“不能离开医院?医保怎么有这破规定!”他喃喃道。
“住院的医保病人都是这样要求的。”循蹈绕过他,“我真的要处理病人,很急。”
“那我明天再来,真他妈的破规定。”男子跺着脚悻悻而去。
循蹈不睬他,夜班总能碰到这样的闹心事,通知白天来住院,非要拖到大半夜,这是住院还是住旅馆?
对不起——夜班不收平诊病人。
腹痛的患者急诊入院,考虑是急腹症发作。右下腹腹肌紧张,麦氏点有压痛及反跳痛,白细胞明显升高,循蹈安排了右下腹彩超检查,可见积液。
急请普外科会诊,多次联系仍不见医生人影,护士凑上来,八卦道:“该着我们倒霉了,今天普外科是马主任会诊,他好像是犯了几个什么事儿,作风问题、还有医疗投诉吧,五十几岁的人了,最近被撸了行政职务,牢骚满腹,不好惹。”
循蹈不曾听说过这个马主任,“他的屁事儿和我们有什么关系,不要怕!”
三番五次地催促,油腻的马主任终于踱着官步走进办公室,循蹈疾步走上前,问好后迫不及待开始交代患者病情。
马主任脸黑似锅底,不满地盯着循蹈,才听了几句,便劈头盖脸训斥道:“你看看现在几点了?你大半夜叫我来会诊,懂不懂尊重?”
循蹈莫名其妙,这脸翻的让人搞不懂啊!这不是你的工作吗?和尊不尊重你有半毛钱关系?
循蹈强按怒火,平静地解释:“这个患者很可能是急性阑尾炎,所以请您来会诊。”
“你说是就是啊?”马主任翻起他耷拉的眼皮,眼白射出了他的不屑。
通宵达旦,疲劳至极,面对上级医生的敬畏,循蹈本想忍气吞声,但愤怒委屈直冲上脑,没有时间积蓄克制,一股火冒出来。
她直直盯着马主任:“所以才请你来会诊啊!这不就是你该做的吗?反正你能做就做,不能做就走,不满可以找医务科、找院领导提,只会在这里欺负我个小医生,算什么本事!”
马主任涨红了脸,口舌跟不上喷薄而出的恼怒,循蹈像机关枪一样停不下来,他用尽全力才插话进来:“看了也没用,大半夜的我不可能给他做手术,等到天亮,你再和我们科联系吧!”
“马主任,我做了该做的,你不愿做就不要做,但你最好评估下你能不能负起这个责。”
循蹈丝毫不退让,眼神倏然犀利,传递着令人窒息的反抗。
护士小玉见此景,恐怕难以顺利收场,急忙赶过来苦着脸道:“那个患者一直在喊腹痛啊!”
马主任咳了两下,低声说道:“检查都做了?”
循蹈平复了下激愤的情绪,严肃地给了肯定回答,并递上了病历。
马主任接过病历,随手翻了翻,不耐烦地抛出一句,“那就转到我们科吧!”
“您不看病人?”
“不用看了。”
“那请您写下会诊意见吧!”循蹈不肯妥协。
马主任在会诊单上潦草地挥舞了几个大字——“同意转普外科”,循蹈从未见过如此敷衍的会诊意见。
马主任扔下签字笔,骂骂咧咧地离开了办公室,循蹈颓废地摊在办公椅上,“一大把年纪了,不干正经事,降他的职都便宜他了。”
“风流韵事还是干得挺正经的!”小护士挤眉弄眼,想让气氛轻松下来,循医生也别再和那个糟老头子怄气了。
“哈哈哈——”循蹈和护士笑成一团。
帮患者办完转科手续,好在普外科值班医生是个很负责的人,循蹈和他交接完毕后稍稍放下心来。
躺在值班室床上,黎明到来前终于可以阖眼休息片刻,但却不似以往,早已练就的“速睡养气”大法失灵了,马主任的嘴脸不断在脑海里浮沉。
他当初究竟为什么穿上这身医生服?他是怎样度过数十年的救治生涯?他为何能视患者的疾苦如草芥?没有信仰和责任感的医生,实在是辜负了这一身洁白的衣袍,辜负了这个神圣的称谓,辜负了患者和同事的信任。
迷迷糊糊中呼叫器响起来,循蹈睁开眼,天已经蒙蒙亮了。
小玉的声音从呼叫器传来:“循医生,37床不见了,那个小男孩。”
循蹈快速地清醒了一下大脑,“不见了?”
“是啊,液体都没输完,针拔了扔在一边,还在那滴水呢!”
循蹈起身,拿起挂在墙上的白大褂,边走边穿,刚出门口,就看到小玉手里拿着输液袋和输液器,一脸的问号。
“打电话联系家人了吗?”
“打了,关机了。”
“我去请示一下上级医生和医院总值班。”循蹈开始头疼,这一幕似曾相识,过去发生在一个欠费逃逸的患者身上,“小玉,你查下他的账户。”
“早查了,欠费两千多。”
“我靠!一分钱没交啊?”
“是啊!”
上午上班后,医院工作人员调取摄像头拍摄画面,黎明时分,男孩的父亲半拖半抱着男孩,溜出病房。企图避人耳目,他们没有乘坐电梯,而是在走廊尽头拐进楼梯间,从十七楼走楼梯下到一楼,消失在住院部的大门口。
循蹈注意到男孩没有压迫针孔处,料想他的手背恐怕要青紫一大片。
“报警吗?”循蹈请示主任。
主任略略思忖,“算了,科室来出吧。”
医生护士们怨声载道,循蹈默默去更衣室换了衣服,重扎了马尾。她打算去医院附近吃一顿麻辣小火锅,也许能稍稍慰藉这股寒心。
医院偃旗息鼓的做法令循蹈很不爽,但也只能听之任之,她了解医院的难处。
医学院里的教授曾说过:“宽容是行医的必修课”,冬日寒风中也要裹紧衣领顽强向前走,否则不会走向明媚灿烂的春天。既然没有期待过感恩,便也不要期盼愧疚与弥补。
饱腹的满足一扫情绪的阴霾,她已经记不起刚才的烦躁与恼怒了,就归结为食物的魔力吧!
————
人生苦短,生命无常,及时行乐?
行高趣味的乐?还是低趣味的乐?
有一些生活中无法改变的事情,人们称之为命运。它凌驾于行为之上,要来的阻挡不了,要去的挽留不住。
有一群人,他们将自然规律、人生起伏当成泄私欲的幌子,偏巧又有点无知、有点荒唐、有点不走运,深陷泥泞,难以抽身。
31和32床住着母女俩,十九岁的女孩外表成熟,和三十多岁的母亲在一起,好似姐妹。
两母女都是瓜子脸,乌黑的长直发,齐眉的直刘海,虽相貌姣好,但不免觉得造型有些古怪,细致观察,再深入交谈,又会觉察到她们短暂地目光呆滞,时不时眼神涣散。
母亲活跃些,话说得也比较多,女儿基本不讲话,即便开口,也声如细丝,循蹈只得屏气凝神,恨不得耳朵如动画片中能突然放大数倍才好。
两人都是因为“反复腹痛查因”被收入院,已做了一系列检查,并没有发现明确的器质性病变。
入院询问病史时,母亲告诉循蹈,她和女儿都有吸食毒品的历史,如今已经戒断。但观察二人在院期间种种生理迹象,循蹈认为她在说谎。
周五,又是夜班,循蹈八点多开始巡房,进入母女俩的病房,发现只有女儿在。
“你妈妈呢?”
“出去买吃的了。”女孩一边说一边打哈欠,似乎十分疲倦,打得多了,眼角流出泪水,她赶紧用衣袖拭去,有些慌张。
循蹈若无其事地询问她是否有什么不舒服,有没有腹痛,女孩摇头否认,神色反感。
“等你妈妈回来了,让她找我一下。”
女孩点点头,眼神从循蹈身上飘到门口,迫不及待要送她出去,循蹈冲她微微一笑,走出门。
这个女孩给人一种说不出的距离感,她似乎特别反感与人交流,但却也没有激烈的排斥,在她稀疏的表情下似乎藏匿着一副失灵的魂魄。
又是一个不眠之夜,急诊收上来一个醉酒后腹痛、呕血的年轻人,循蹈被护士从值班室叫醒,看了眼挂在墙上的时钟。
三点十五,她不出声地骂了句脏话。
又是一个喝到夜店打烊的空虚灵魂,喝多了总是要吐的,吐久了就是要呕血的。地处城市繁华地带的医院,总是要收治许多和夜生活相关的病患。
循蹈来到护士站询问新病人安排在几床,迎面碰上刚从病区返回的护士赵青,口罩上方一目了然地眉开眼笑:“暂时安排在抢救室了,循蹈,快去看吧,全是帅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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