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艾自由
“嘎嘣……”
“哎呦歪日……”
吧唧吧唧两下，欧若拉小心翼翼的在手背上一舔，一颗——两颗石英砂黏着她的少女香津就这么暴露在了众目睽睽之下。负责照顾她起居的芙列娜眼光锐利起来，有要动起来去找厨师算账的意思，胆敢给实际上的一家之主的米饭中掺这种东西。欧若拉喊住她叫她先不要冲。芙列娜回过身，发现欧若拉在捂着一边牙侧的痛苦之余，竟然还能小心捻着石子，露出会心的笑容……
“小姐？”
担心欧若拉硌坏的不是她的牙，而是她的神经，芙列娜担忧的询问她是否感觉还好。
“我就知道他们绝无可能就真的善罢甘休的……”
“需要喊管家来吗？”
“备车，叫管家来跟我一起，去外面转转。另外，把我这些天不在家，积压的报纸一起带上”
由于巨人在墙外的存在，王国的财富，有明显向内集中的趋势。最接近巨人的玛利亚之壁的瓮城里，住7岁儿童都要参与劳作的最穷的穷人，希娜之璧内，却富有的栗红贯朽。欧若拉想挣钱，在瑞贝尔克附近的小动作只是试点而已。仅靠赚罗塞之壁的边远之民发给儿童玩乐的钱，拿来给下人发工资都够呛。她的真实目标，当然是希娜之璧内，那些可以一掷千金，控制不住自己的大客户，顺便，和这个时代对政权来说至关重要的宣传机构，混够脸熟。
漫画和卡片配套组合的娱乐道具，在少年儿童中反响极佳。两个月试运行中，她逐步把产品向周边城市扩散，没有遇到什么大的阻碍。既没有同样面向少年儿童娱乐产品来竞争；也没有体面人看上她赚的那点小破孩买糖葫芦的钱，来敲竹杠或者给她带来不愉快。无法预见的随机小挫折是零散有不少，但不值一提。可以说，idea大获成功，产品完全符合甚至超出了欧若拉对它的期望——对青少年具有吸引力，可以诱使他们在这上面挥洒大把大把的现金。
于是，欧若拉就带上她的销售业绩、伯爵那边派给她的引路人，还有其他的一些合作者，前往希娜之璧，以期继续开拓市场了。墙内没有火车交通不是很方便，土地面积又广阔。这只是和两家已经预先接触过报社，谈深入合作的具体事宜，一来一去竟就又是小20天。纳特堡家没有政治斗争的经验，瑞贝尔克伯爵自己信得过的手下用起来也捉襟见肘，不可能借她使。结果就是，她稍一误判局势，以为渡过之前那段时间，之后会越来越稳定……而后里她一门心思忙着挣钱，没去留意政局、物价的变化，都没人能在动荡的第一时间提醒她。若干天后，那些对粮食价格极为敏感的商人们，竟然都做到了今天这个地步了——
从个人角度来说，欧若拉狂喜：她是来搞事精的，要是富人乐善好施穷人安贫了道，社会气氛其乐融融，那还要她做什么？有尖锐的社会矛盾才有她发挥的空间。不过……作为她变得有价值的代价，已经有一些，未来会有更多人，被逼得妻离子散，家破人亡。
还是不要笑了。
在了解完行情后，欧若拉兴高彩烈的写信给三笠约她出来玩。当然，这是障眼法，醉翁之意在艾伦。带孩童一行到瑞贝尔克城区，可以看到大量大量的店铺关门大吉。市民的收入被价格翻了五倍的面粉掏空，没有额外的收入来养活这些不生产生活必需品的杂货小贩了；卖儿鬻女的小广告——还有卖家，在街头巷尾也时常能遇上几次；之前备受儿童们喜爱的欧若拉卡牌，如垃圾般嵌在泥里躺在水沟里，污秽着市容；有头上缠着布的乡下人挎着一竹篮被藏起来的东西，顷刻间就被见到的市民们团团围住，争相为“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竞价。这距离她上一次来瑞贝尔克，也就过去了一个月出头几天而已。
“看到了吗，艾伦。巨人的威胁正在被逐步消除，每天每天，驻屯兵团和调查兵团都能消灭少则一两头，多则三五头的巨人——可是，大家的生活水平，却在不断下降。你知道，售卖自己，售卖儿女，意味着什么吗？”
第一次见面时的艾伦神气活现，虎头虎脑。自从知道自己是巨人、爸爸是巨人、爸爸在外有了小情人，小情人是巨人、三笠也是巨人后，他的精神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萎靡了下去。幸好欧若拉一开始就向他兜售了“好巨人，坏巨人”的新概念，在青梅竹马的鼓励下，他振作了起来，跟着训练营继续苦练以凡人之躯对抗巨人的技巧。刚有所小成，还没飘起来，就被欧若拉拉上了街。看到商人在和卖家扯皮，说这个丫头只值1000法币不值1100时，他内心受到的冲击不亚于知晓自己是巨人——在这墙内，竟然有人自愿为奴？
“我出2000。”
在艾伦目瞪口呆精神恍惚之际，欧若拉轻飘飘的从皮夹中捻出两张千元大法币，忽视兜帽商人的存在，在老汉手中松开。老汉笑逐颜开，千恩万谢的把用绳索套住脖颈的女娃交到欧若拉手中。虽然欧若拉不是很想沾这个麻烦，毕竟养一张吃饭的嘴现在还是挺贵的，但现在灾难在她眼前了，她也不能把女娃退货给老汉——让他把她再卖掉一次，给没有她这么仁慈的买家。
“她的售价是1100。你父亲一个月的收入就可以买断她的一生了。”
沉默了许久的艾伦爆发了，他竟然想一拳打向拘谨的女孩，叱骂责问她为什么可以这么廉价的就抛弃掉自己的自由。“你知道调查兵团每年为了我们要牺牲多少人吗！你知道为了大家的自由，调查兵团的勇士们，经常只能被带回来一只手吗！你知道吗你知道吗！？”
艾伦胡言乱语着，三笠虽然能拉住他的拳头，但却控制住不了他的嘴。收了钱刚揣兜里的老汉听到艾伦的言语，脸上笑容消失，灰溜溜的收摊赶紧撤走了。被欧若拉抢了生意的小老板听到艾伦的言论，露出嘲弄的笑容——路过的人听到艾伦那么激烈的言语，尽露出或苦涩或嘲弄的笑。不过并没什么人驻足围观，谁家还没见过几个不谙世事的儿童呢？
“太没礼貌了。”
有心想教训艾伦，不过看艾伦眼泪都蹦出来，显然是又破防的样子，高情商的欧若拉只说了一句话，便不再招惹他了。他需要时间来消化今天的信息，欧若拉让车夫带新妹妹回家别再给艾伦添堵，自己领艾伦三笠找了家酒馆喝咖啡——平日里人声鼎沸的廉价酒馆中，稀稀拉拉只坐了七八对醉汉，安静宽敞的能当星巴克用。这可真是焕然一新的面貌。100年前的艾卡迪亚帝国早已推广了高产作物的种植，凭着帕拉迪岛地处亚热带，降雨丰沛的肥沃土壤。王国内每4个农民，就能供养的起一个脱离土地的非农人口。建国100多年来，大概墙内的城市这还是第一次，如此凋敝。
「真好吃……」
艾伦在自闭想心事，三笠倒是心安理得的吃起了欧若拉请她的黄油面包。一口下去她喜上眉梢，这跟军营里现在硬的没法下咽的面包，就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艾伦怎么还不提问什么是自由啊。
小酌两杯后，欧若拉有点急，她向三笠求助：
“三笠，在你心目中，自由是什么？”
三笠没有露出任何困惑来，但她的回答令两个人都感到不快：
“我没有想过‘什么是自由’。”
「筋肉白痴！」
艾伦咬牙。
「残疾人。」
欧若拉呷啤酒，用宽大的杯身防止鄙夷可能从自己的眼中泄露出去。尽管她在政治观点上没有看不起能力残缺者的意思，但不妨碍她作为一个优秀的个人，鄙夷那些菜还躺平不以为耻的个人。虽然她还未曾彻底的调查了解过三笠，但从目前这些已知情报来看，她与“满脑子公主幻想，想成为别人的附庸的幕刃”，没有心理上的区别——
不是完整的人。明明有手有脚身理健全，却一定要像寄生虫一样依附着什么才能存活。
放下杯子，欧若拉看到艾伦正明目张胆，不加掩饰的鄙夷着三笠。程度之深，甚至好像还捎上了她的那一份。联想到有意思的事，欧若拉轻笑漏了声：
艾伦肯定想的是三笠脑子里没自由的概念，像奴隶，所以他讨厌她；而她也讨厌三笠。她觉得三笠是寄生虫——是离开了他人劳动成果就无法存活的奴隶主。你说这一个人，她怎么能既像奴隶，又像奴隶主呢？
“艾伦，你没有见过奴隶吧。”
乱颤了一小会儿，欧若拉再度正色。这么难得大好的教育艾伦的机会，她要好好把握。
艾伦斜了眼三笠，不过还是摇头说不。
“奴隶，就是那些把包括自己的生命在内的所有权利，都让渡给了主人的人。主人叫他们做什么他们就要做什么……主人要他们死，他们也只能乖乖去死。”
知道艾伦不明白重点，欧若拉补充了一句，
“如果我们的国王弗里兹王，叫你现在立刻去死。你会怎么选择？”
“……”
艾伦年仅十岁的处理器不足以处理这种信息。“我是自由的”，“王的命令是绝对的”这相互冲突的绝对指令，在他的大脑中泥头车一般的互创，把周遭所能接触到的一切都变成浆糊。他宕机了
「唉。」
把艾伦的感情和大脑玩弄于股掌之间，欧若拉只觉得失望。要是这小子和自己一样是穿越者也好。理论一番后，把对方的想法掰直，不可谓没有成就感。可艾伦这臭小子，他的脑子里除了“自由”这个名词以外，什么都没装。青梅竹马他不屑一顾；跟大姐姐出去吃香喝辣，也没带上美貌基友。她有幸成为他的塑造者，人生导师，但这可不是轻松的活儿。独自一人应付包括纳特堡爵士在内的一切人的快节奏生活让欧若拉疲惫，她其实不想当老师，她想找个同事。
“你应该是自由的。我们所有人来到这个世界，都应该是自由的——”
就连三笠也认真的点头。很少有人不认同这个道理。只是，在每个人心目中，对于“哪些人算人”这个问题的答案，是不尽相同的。
“首先你就能看到，弗里兹王他限制了你的自由。他制定法律不允许你擅自前往城外，他制定法律规定你必须无条件的服从于他，哪怕要你去死。墙外的巨人是我们的敌人没错，可我们竟然没有去和巨人作战的资格。若胆敢私自出墙和巨人交战，最高可判处死刑。你发现什么了没有？”
“……”
艾伦先睚眦，片刻后困惑，困惑不已。
“可……王不是我们的敌人啊……”
“为什么呢。”
“王为我们建造了城墙，以免我们遭巨人毒手。不让我们私自出城，是为了避免我们做无谓的牺牲……”
“那么他要你去死呢？”
“他没要我去死啊？”
“他有这个权力。”
“可他没这么做啊。”
“呼……”
顷刻间，欧若拉有了种和艾伦之间有代沟，无法交流的绝望感。但绝望又能怎样？艾伦是始祖巨人，她就算坑蒙拐骗，也得逼的他思想跟她同轴。哪怕是以上帝的名义。
“关于和我们的生活毫不相干的‘王’的问题，我们有机会再探讨。现在来聊点迫在眉睫的事：人不吃饭就会死，在最近的一段时间里，你有没有觉着最近吃的东西，和过去，有些不太一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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