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三笠：世界如此残酷……
“我的上帝……见鬼。这是什么地狱构图。”
请肯尼吃了顿早午餐后，掐表觉得欧若拉给艾伦也开导完了，埃尔文回去了自己办公室：火炉边的沙发上，少女与她的幺弟肩并肩的睡在一起，身上盖的是他加绒的军大衣。
如果再加上一位正为他煮茶的妻子，那这就是他曾经想象过的儿女双全的美好生活了。但问题是，这位少女和男童并不是他的儿女，他们穿的衣服有点太少了。更可怖的，还有地上被随意丢弃的纸团，以及微不可闻的石楠花香……
嘘。
听到开门的声音，少女的左眼暇开了一道缝隙。她做出噤声的口型，小心托着男孩的脑袋枕到扶手上，然后眼神一指被随意丢到地上的她的内衣——
于是埃尔文又被赶出了他自己的办公室，在寒冷的屋外抱起肩膀。没让他太久等，据说曾经是少年的少女带上门出来，面对他的死亡凝视一脸坦然：
“对不起。不该在你办公室的。错误的地点。”
“欧若拉同志，我不明白。我需要更多的解释。”
“两情相悦，情投意合。”
“请更加具体的说明。”
“这里冷死了。我们找个房间，坐着说吧。我现在脑子里其实，也一团浆糊。”
韩吉分队长今天被外派出去，为欧若拉的卡牌做推销工作。她的办公室理所当然的被埃尔文选中作为欧若拉坦白的地点。他为欧若拉生起炉火，少女姣好的侧脸在高温空气中扭曲，迷离。埃尔文轻叹气：
他记得欧若拉说过，她讨厌女人的原因之一，就是女人会更容易为情所动，做出不理智的，有害于自己的举动。所以，她只不过是犯下了一个每个女人都可能犯的小错误吗？
“有个能使用始祖巨人的家伙，我不知道她是谁。她为艾伦说媒，点破我们现在已经情投意合。我说艾伦年纪太小，她说艾伦过了法定结婚年龄，就只剩1年寿命了。”
抱着搪瓷茶杯，欧若拉难得的因为害羞和气温而红了脸。她并不是在和无关人等解释她的行为，她在和她可以完全信任的埃尔文团长、她因为依赖而颇有好感的另一位男人，解释她为什么威胁男童。
“我尊重女性的恋爱自由。但我现在看你有点陌生：你从来没和我提起过艾伦对你来说有‘始祖巨人’以外的意义。当我问起他是个怎样的人时，你对他的评价，措辞在我看来的相当负面的。”
“以前我也不知道他的性格呀……只把他当成熊孩子。直到我们给巨人的小妾取药的那次行动，我才知道他和我一样，爱憎分明……”
极为惋惜的神情流露，是少女在怪他不够和她合拍。她说她的家乡如果没了，那么世界也没有存在的必要；而始祖巨人给她看的未来的画面中，艾伦的家乡帕拉迪岛就要被世界扬了，所以艾伦决心毁灭世界。
都喜欢和世界为敌，难怪报团取暖时那么亲热根本分不开。埃尔文想他确实掺和不进去，也没法回应少女的期望。对他来说岛内外的人并没有太多区别，尽管他很喜欢人类，但打小就见惯岛上人类丑恶的他，对所谓的帕拉迪岛人身份并没有什么归属感。某些时候，他不是没幻想过“岛外人都是欧若拉这样的类型。这样，他就可以轻松点，只需要接引岛外人来占领帕拉迪岛就可以了……
“你未必更和艾伦合拍。你也知道，如果你真的生活在你的精神故乡，你可能会因为他们种种现实的缺点而幻想破灭。”
因为不可言说的原因驱使的，在暧昧的空气中，埃尔文把意味深长的回答脱口而出。说完他就后悔了，欧若拉岂能听不出他的弦外之音？
“被我魅惑其实不可耻，团长。男人会不自觉地被异性吸引，这是理所当然的。所以，我不会嘲笑你□□的。”
埃尔文不言，岔起手指回敬以真挚的眼神：
现在，我们在调查你□□的问题。
“也许从哪个角度看，都是我们更般配——但艾伦有唯一的一个优点：你在变老，他在变成熟。随着你年纪的增大，随着你娶妻生子，你的孩子娶妻生子，你会变得越来越顾家，越来越失去拼上一切的干劲，越来越倾向于维持自己已有的生活，并希望这样的生活继续平淡下去。体现在政治上，就是你的态度会越来越保守，乃至趋向于反动；而艾伦他，会越来越像我。”
这还是埃尔文第一次听欧若拉解说她的婚姻观人生观。对未来毫无幻想的事实陈述让埃尔文也控制不住害怕之情油然而生。当人类的□□老去时，他们的精神之火也会渐渐黯淡，这就是客观现实：
“陪伴你到老”，多么浪漫的话语；
老去的我，可是连我自己都痛恨不已。我怎能忍心，看你和那样的家伙苟且在一起……
“被你饶了一大圈。差点信了你的鬼话。以后的问题我先记下来，有需要时再开会谈。现在你要交代的问题是：回你自己家里把门一关，你想养几个面首养几个，岛上没人说你。但，那里是我的办公室，甚至，都没有上锁。这要是让外人撞见去，至少在岛上，你是可以永远退居二线了——你就那么不堪，拿毕生追求寻这刺激？”
“我大概能感觉出来用始祖之力的女人不会害我。所以，由着她了。真要有个三长两短，就只能说有刺客了。你别看我这手白，它们合在一起，拧过人颈椎一百八十度的。”
既然欧若拉有防患意识，道德问题反而是次要的，不值一提的。埃尔文不再纠缠，算认可了她的狡辩和悔意。一点点时间拿来反省自己没有小题大做，没有被闲杂情绪影响的同时，他坐靠回沙发上，松懈了一阵。
“从你给我带来的欧洲各国的历史书中，我了解到国王对于军队最有效的控制，不是让自己的儿子或者兄弟去掌管禁卫军——而是女沙皇用自己的情夫来掌管禁卫军。无心插柳，现在你也算是用最靠谱的方法，控制住始祖巨人了……”
欧若拉动动上嘴唇，决心算了，不做反驳。埃尔文现在有点在自我保护了，在安慰他自己“她这是为了工作需要”。这样想就化解了矛盾，也挺好的。40岁老男人的眼中神采高低是丢掉了一些，不过，他应该也不需要外人的安慰。
“一个我推测出来的好消息是：在大方向上，我们的未来无惊无险。所以始祖明明有沟通古今的能力，却并没有急欲和我透露什么。”
“我并没有那么有信心。你计划中我们现在任务的粮食储备这个还好着手，干部培养和军队建设却根本无从谈起。目前为止，我只是收容了百多名无业人员而已。要怎么培养他们的技能，以什么理由对他们进行军事训练，我一筹莫展。”
“小问题。巨人之力，让我们的事业和我已知的所有暴力运动都不尽然相同。不同点在其一：我们有绝对的，压倒性的武力优势，足可以震慑任何的中间派骑墙派；其二，也是问题的核心：其他的暴力运动不仅不增加生产力，反而还会因为战争而严重损害生产力。对生产分配方式进行洗牌导致现在体面的人利益受损的同时，工农群众基础的利益也很难说能得到人道主义水准的保障。但我们的巨人既是超级战争堡垒，同时也是能稳定输出能源的永动机。甚至哪怕是王公大臣到我们的新世界来，生活水平都未必会降低。如此，‘我们’的敌人势必只会是极少数被异化的顽固派。一帆风顺，也是情理之中。”
“听起来很美好。但你也没有你说的那么乐观。你在担心什么？”
“具体的人。
宏观上我对人类的未来是信心满满的，就算没有巨人之力没有你我也一样。但除了宏观的社会，我还在乎微小的个人。像我们正要剿灭的淫窟，它之所以会存在和生产力，和我们的敌人的政治企图根本不挂钩……哪怕新世界顺利建立起来，自你我以下，也很难保障‘我们内部’不会将淫窟重建；
还有太多太多人与人之间非政治性的但很残酷的矛盾了：假设我和艾伦是你的儿女，而你是地区有头有脸的人，你觉得我有损家风所以荣誉某杀了我，这种普遍会存在于相当多国家和地区的家庭矛盾，在新世界要如何解决。
凡此种类，数不胜数。我们要建立人民的政府，要去解决人民群众的矛盾满足他们的需求……很多对我们来说的琐事，在我们看来匪夷所思不可思议的矛盾，对他们来说，千钧重。这样的担子在肩上，当然不会让我有什么松懈的机会。”
阿克曼少女的周身，因为神性而展开了一圈柔和的光晕。她睁大的眼睛，就像每一个做着英雄佳人美梦的年轻贵族少女一样有神。区别是贵少女们多不能嫁得一个真正的英雄，随男主人价值观的她们能做的最好的，无非是分给穷人们一点城堡里吃剩的晚餐。但欧若拉已经用她的政治技巧，凭白养活了瑞贝尔克地区两百，甚至更多的难民、失业者了。并且完全有理由相信，三五年内，她本人的恩泽就可以惠及全国。
“你在我面前所说所为，可真跟那个你能喜欢上艾伦的人格，截然相反。根本看不出来有半点的野蛮，反而是映衬的，显得我们野蛮。”
“不能把他人想成人格片面孤立的npc嘛。人就是复杂的，把他人简化成符号，是错误认知世界的方式。说简单点，坏人不是一直坏，更不能苛责好人一直好。”
真的是人复杂，而不是你精分吗？
目光斜在欧若拉抖的飞快的小腿上，有自己独立想法的埃尔文不能完全苟同欧若拉的托词。他的思考结果，认为欧若拉现在是综合了男女性各自的优势，既识得大局；同时也能细腻的听取到大局中每一个微不足道个体的心声。他还不曾了解的是，两性的弱点，在欧若拉身上又有多大程度的保留？
“下午十六时，我们就要进入预备阵地了。既然你已经和艾伦确认了那种关系，你还要坚持带上他吗？”
欧若拉带上艾伦要去见世面，让艾伦见识见识大“人”的世界有多肮脏邪恶。那样冲击性的黄暴画面就算是埃尔文也从文字描述中感到不适，11岁男孩的世界观会遭到怎样的破坏？埃尔文劝过她一次，但她坚称始祖巨人应当全知，那场面才哪到哪啊。
对于外人艾伦她严格要求，现在她还能铁面无私吗？弄坏了艾伦，她还能再找到一个合适的替代品吗？
“啊。这。”
木柴被烧的噼里啪啦，火星不断飞出掉在铺着大理石瓷砖的地面上。陷进爱河的阿克曼少女令人失望的给出了包庇的答复，称自己错了，确实没必要高标准严要求一个孩童。坦然的对待着埃尔文的锐直的眼神逼问，欧若拉毫不内疚：
“我不公正。我从一开始就知道我不公正。所以我严格要求自己，把情感寄托在只需要食物和水就能喂养大的猫咪等宠物身上。去苛责人不能有缺点是没有积极的现实意义的。我厉害就厉害在，我能克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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