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屋漏偏逢连夜雨
北方冬天的街道只有黑灰白三色。
路旁茕茕孑立的树木，黑色的枯枝支棱着，张牙舞爪的伸向天空，些许枝桠上蓄着些白雪，影影绰绰的，看着就感觉很冷～～；周围灰色的楼，灰色的路面，还有远处灰色的大烟囱所排放出来的灰黑色的烟雾，在同样是灰色的天空下缓缓飘散～～～；路上行人呼出的白色的的哈气，路边灌木丛堆积的白色的积雪，形形色色的人脸上漠然的灰白色～～～～
这一切，是冬季特有的色彩，冰冷而疏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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麦娜开着车，一路沉默，那张不说话能憋死的嘴，竟然安静了一路！！当听到玉七七嘴里吐出‘派出所’三个字时，心里的震惊也是控制不住的写到了脸上！特么的，怎么进了局子了？顾大赌鬼这次又是唱哪出呢？？？
麦娜看了一眼副驾的玉七七。
玉七七闭着双眼，头靠在椅背上，脸色苍白，她双手抓着安全带，那模样，好像只有抓着才能真正起到安全带的效用似的！！
麦娜心里叹了口气，哎～～～玉七七什么命啊！！当年莫名其妙的就跟了顾林，简直就和隐婚一样，连婚礼都没办。顾家不是什么名门望族，顾家父母都是普通的老百姓，但是顾家鸡蛋里挑骨头是非不少，的的确确不是省油的灯。
大女儿顾英开了个修车铺，二女儿顾佳精明投机取巧做金融的挣了些钱，唯一的儿子顾林自己开公司挣了点小钱。
婆婆和两个姑姐，三个女人厉害的很，这些年挣了些钱，目中无人，嚣张的很。玉七七孤苦无依，也没什么背景，在她们手下，那就是受气的猫，三天两头被这些人挑刺～～～日子根本没有什么甜头，加上顾林贪玩，玉七七的日子怎一个艰难了得？
玉七七婚后几年有了儿子，儿子小越7岁了，今年刚上一年级。好像之前还有一个孩子，玉七七去婆家摔了一跤，孩子掉了没保住。从那次流产，玉七七身体就很弱，老天眷顾，三年后又怀上了小越，而且还是个男孩子，总算安稳的生下来，日子就这么不冷不热的过到现在。
自从有了小越这个孩子，顾家好像安生一点了。
当年玉七七还没生小越之前，那几年特别不好过，麦娜急性子，好几次看着顾家欺负玉七七，忍不住劝她离了算了，趁着还没孩子，这个顾家呆着太难受了。一辈子说长不长说短不短，难道这一生就这么憋屈下去么？
玉七七沉默。
这一沉默，就沉默了整整十年，儿子已经七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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派出所～～～，玉七七接到电话的时候，确实是吓了一大跳～～顾林再怎么爱玩，还不至于犯法。
昨夜顾林醉酒，清醒后又折腾一夜，是个人都受不了！按理说不论是身体还是精力都透支消耗的人，怎么说都应该第二天很困乏，提不起精神来～～可，一个爱打牌的人的敬业精神一般人是理解不了的！！！早上9点就被电话叫走了，又有牌局～～～
电话里说让去领人，在麻将馆闹事，老板报警送了局子～～～
玉七七头疼欲裂，受了凉也受了憋屈，浑身疼。发烧了，浑身疼的更厉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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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子到派出所的时候，原本阴冷的天空，突然投射下一些阳光来，青白色的太阳像是赶着出来看热闹一样，凑了过来～～玉七七下车竟然觉得这光线刺的她眼睛生疼～～～
接受教育，填表格，签字，领人
流程简单清晰，玉七七按照规定办完手续，等着顾林出来。麦娜在车里等，她那个暴脾气，怕是直接要开骂的！玉七七不像再多一点麻烦，她冷的要命，也疼，头疼，胳膊，腿，肚子，那那都疼，她只想快点接到人，然后赶紧回家。
这一刻，她只想躺倒休息。
接上顾林，天已经黑了。
顾林上车后，坐在后排一直在骂骂咧咧：妈的！！老子再也不去那个麻将馆了，傻叉！！明明是死胖子的错，输了钱，他妈的不给！！欠着算怎么回事～～～老子不同意，还竟然骂老子，不收拾那孙子老子咽不下这口气～～～妈的，老子的嘴，嘶～～～
顾林打架，脸上挂了彩，嘴角被对方打破了～～～
麦娜咬着牙，开车。她没说话，现在的场景，外人只会激化矛盾！！！玉七七在，不想让玉七七难堪。
玉七七仍然坐在副驾，不过这次没有闭着眼睛，她沉默的看着窗外。夜色清冷，路上行人并不多。
顾林的抱怨不绝入耳，她觉得丢脸，四十的人了，怎么还这么幼稚！！谁先动手，谁就是错了，错了就是错了，还抱怨有什么意思？？？
估计是最近输钱输的多了，心里不舒坦，昨儿才借酒浇愁，今儿在牌桌上好不容易赢了些，结果输家耍赖不给，这就打起来了！！！说出去都丢人！！！
玉七七心里升起一股厌恶，她拿出随身的水杯喝了口水，硬生生把那股情绪给压下去了！！！
这么几年，玉七七的脾气越来越好，安静的有点不可理解。无论顾家人这么过分，她都逆来顺受，不做什么反抗。一退再退，一忍再忍～～～
顾林的公司半死不活，他的脾气却越来越不可捉摸，上一刻还笑容满面，下一刻就可能是暴风骤雨～～～，忙的时候也确实是忙，几天都见不到人，不忙的时候基本上就在牌桌上，家里基本是全撒手模式，什么都不管！
顾林心情不顺的时候，眼里根本就没人，无论玉七七为他做了什么，顾林都爱搭不理，那张冷脸，仿佛玉七七欠了他顾林几八辈子的钱一样。
玉七七给他做好了饭，叫他来吃。顾林还要看心情，心情好些，就会顺利的吃完一顿饭，把自己喜欢的挑着吃完，剩下自己不喜欢的。然后碗一推，就瘫在沙发上打游戏。万一那天心情不好，那玉七七就算低眉顺眼的和他说句话，他理都不理，仿佛玉七七是空气，看不见一样。玉七七假如多说了一两句，他直接就会闭上眼睛，往哪里一靠，再也不理玉七七。更有甚者，还会把自己房门直接反锁，仿佛玉七七是丑八怪一样，看了就恶心～～～
玉七七这么些年，已经习惯了顾林的冷脸。她从刚开始的不理解，不停的反省自己，是不是自己哪里做得不好，到现在她平静的接受顾林的冷暴力，甚至大多数时候，她希望顾林一直这么冷漠的对自己，这样，自己日子过的还舒坦，还安生些！！！
刚在一起生活的那段时间，玉七七努力的调整自己来适应顾林的习惯和生活节奏。想尽办法做好一个妻子该做的一切，所有家务活，顾林一点都没做过，玉七七承担了一切，顾林就像个没有生活自理能力的大孩子一样，饭来张口衣来伸手，喝水都是玉七七端到跟前。
有次麦娜来找玉七七玩，见到玉七七怎么伺候顾林的样子，就调侃说顾林就像个巨婴，玉七七就是巨婴的保姆。乍一听这句玩笑话，顾林当时就翻了脸，直接跟玉七七说自己家不希望有外人来。玉七七很尴尬，但是毕竟这是顾林的家，顾林就自己与危急，父亲能安心闭眼，顾林对自己是有恩的。玉七七再也没邀请过麦娜来过自己家。而麦娜就那一次，对顾林也是记了仇。
玉七七下班晚了，给顾林打电话想让他来接自己，从来得到的都是一句：自己回。
玉七七出差，航班晚点了，有时候到机场的时候，已经凌晨一点多了，玉七七给顾林打电话，如果不是关机，电话能接通的话就是冷漠的一句：自己打车回。再打过去，就不接了
这样的次数多了，渐渐的玉七七就再也不找顾林了。
这场婚姻，不就是报恩的么？玉七七不是没想过离婚，可，自己就这样了，离不离有什么区别？反正都是过日子，顾林又不常常在家，基本就和单身没区别。再说现在还有小越，不为别的，为了小越有个完整的家庭，玉七七也不能离婚。
明确了自己的定位以后，玉七七再也不强求，也不再努力改变，只接受就好。
现在，玉七七遇事都是自己解决，几乎从不打顾林的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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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玉七七的服从和听话，顾林觉得没毛病，他找个老婆是来干什么的？夫唱妇随，本就是天经地义的。况且自己用自己的名誉，自己后半生帮了玉七七这个大忙，她玉七七不就是应该对他好么？不就应该对自己服服帖帖么？人是要懂得知恩图报的吧，所以玉七七应该顺从顾林应该顺从顾家，遵守三从四德，好好尽一个妻子的本分！！！
是的，顾林就是这么想的！！！找老婆就要找这样听话的，正好玉七七还生的漂亮，知书达理，还是名牌大学毕业的，带出去有面子，在家里又物尽其用，挺好的！！！顾林觉得自己当年那个决定简直不要太对了！！！找了个老婆，什么都会，又漂亮又听话又孝顺，也不会闹人不会多事，还不会乱花钱，自己这一步棋走的太妙了，高手中的高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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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子驶进顾林家小区，顾林和玉七七下了车。
顾林下车，径直就走向单元楼，没等玉七七。
玉七七转头关车门前，看着麦娜，麦娜神色不爽，应该是心里有话，这一路就听顾林哭爹骂娘的，连玉七七都快忍不住了，何况是暴脾气的麦娜？
“麦子，今天——辛苦你了，不好意思，让你看到这些不堪车你就开回去吧，这么晚了，不好打车。”
“七七～～～，说你什么好呢！！！哎，行了，我回了，你晚上记得吃药，这一天天，闹心～～～”麦娜叮嘱玉七七吃完药早点休息，这一天下来没吃什么东西，又经历这么糟心的事，玉七七的病可就要加重了～～～
“嗯，没事儿，你开车小心点啊，天冷路滑，别急，到家给我报个平安，啊？”玉七七想笑一笑，无奈身体不舒服，根本挤不出来。
“行了，行了，知道了，你把自己照顾好，我就求爷爷告奶奶了！！！快把门关上！！！关上！！！暖气都散没了，冷死了，你快回～～～”麦娜看到玉七七弯着腰说话的痛苦样，烦躁起来！
“好，那你路上小心！！”玉七七终于笑了一下，麦娜这个脾气啊，真是刀子嘴豆腐心。她关上门，往后退了两步。看着麦娜开车离开！！！
玉七七回过身往顾林家的单元走去。
路上没有顾林的影子，估计已经进楼了吧！！
玉七七没有多想，低头加快脚步。
经过小区花池的时候，玉七七好像听到什么声音，大晚上的，玉七七有点害怕，晕乎乎的往家的方向跑去。
呼～～～呼～～～
玉七七跑到家门口，拿钥匙开了门，刚要进去，手机响了。她拿起来一看‘顾林’？没多想，直接挂掉了，自己已经到家了，还接电话干什么？
难道顾林良心发现，知道玉七七怕黑，内疚自己没等她自己先回家了？
不可能，多少年前了，要内疚，早内疚了
玉七七这么想着，电话又响了。家里没有看到顾林的鞋子，电话是顾林打来的！！
这么点儿时间，顾林去哪里了？
玉七七狐疑的接起了电话：“喂，顾～～～”玉七七刚开口，就被顾林的咆哮给打断了！！！
“玉七七！！你敢挂老子电话？？？你特么的！！干嘛不接电话？你特么傻b么！！！”顾林破口大骂，仿佛电话那端接电话的不是昨天被自己压在身下狠狠发泄的妻子，而是做特种生意的不值钱的女人！！！那嗓门毫无夫妻情分可言！！！
玉七七僵在那里，没反应过来。
顾林确实冷暴力，但是这么暴怒的口不择言，这还是第一次！！
“老子给你打电活，你他么挂掉干屁啊！！！傻b啊！！！你在哪，给老子立刻滚过来！！！！我艹，老子摔花池这里了！！！”顾林的狂吼仿佛要冲破手机来撕碎玉七七，凌厉如利刃～～～
玉七七握着手机的手，青筋都暴起了！！！
要忍，忍，忍，为了儿子，为了小越～～～
玉七七深深吸了几口气，在顾林咆哮的间隙，平静的回了一句：“知道了，这就来。”
～～～
花池早就被积雪填满了。
夏天的时候，里面满铺的是小草和碎花，生机勃勃的样子。冬天了，花池里堆满了积雪和雪水积成的冰。花池靠路边有棵树，也被积雪覆盖了很深。顾林此刻就正靠在树边，坐在雪堆里，满头满身都是冰碴儿。
顾林走到这边的时候，踩到一块冰，摔进了花池，头正好磕在树上，撞的挺蒙的，半天没爬起来。他以为下车后玉七七跟在自己身后的，叫玉七七来扶自己，叫了半天没人应，本就窝了一肚子火，玉七七并没有在他身后，那会儿正在喝麦娜说话，自然是没注意到他摔了。
假如顾林等等玉七七，或者他回头看一眼的话，也就知道玉七七并没有跟上来。可是自私如顾林，自大如顾林，怎么会顾虑别人的感受？怎么会觉得玉七七会不管不顾朋友了只讨好他？
叫不来人，又帅的七荤八素的，顾林火越来越大，从裤兜里掏出手机打电话，竟然被玉七七挂掉了！！！她玉七七竟然敢挂顾林的电话！！！
顾林脑袋撞坏了吧，当时就一脑门子要收拾玉七七的想法，要好好让玉七七记住教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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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七七咬着牙，把顾林从雪堆里拉出来，顾林头磕破了，脚还扭了一下，一个一米八几的大个子大半重量压在玉七七身上，有点故意了。
玉七七咬着牙硬扛着，她不到一百斤的体型，很瘦，但是她没支声！
但凡顾林有一点点关心玉七七，也能感受到玉七七那滚烫的额头，可叹的是，顾林眼里只有自己～～～
玉七七半扛着顾林，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顾林挪回家。她想，回去以后看看顾林的脚，假如严重的话，就把麦娜叫回来，直接去医院看看。
这么想着，也就顺口说了出来：“顾林，回去让我看看，脚扭的厉害的话，叫麦娜回来，带你去看急诊”
顾林没接话，挪回家的这点路，他一个字都没说。相比刚才的破口大骂，安静的可怕。
玉七七没多想，顾林本就是这个德行，看不起人的样子就是这样，不想搭理你了，你连狗都不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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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门，进家。
刚一进门，顾林一屁股就坐在了门口的凳子上，顺手一把就推开了玉七七。
玉七七一个趔趄，差点脸着地摔倒。
顾林脱了鞋子，看了看脚，那脚已经肿起来了。
玉七七也看到了，也看到顾林脑袋上渗出血的口子，她站定了一下，起身去拿药箱，然后去冰箱拿冰块想给顾林先冷敷。
顾林一路没出声，他看上去火山一样，玉七七不想惹事，顾林爱面子，在外面再怎样都会顾及自己颜面，回家了不知道会怎样～～～
她弯腰正在冰箱取冰块，突然头皮一整剧痛，整个人被抓着头发拖开了～～～
顾林咬牙切齿的抓起玉七七的头发，拎起她一把就把玉七七甩了几米远～～～
～咚～～夸啦啦～～
玉七七头直接重重的撞到了冰箱斜对侧的大门上，她手里的药箱跌落在地上，药撒落一地～～～她一阵晕眩，半天爬不起来～～～本就发烧在生病，强忍着头疼的，这么剧列一撞，眼前东西变得模糊了～～～
“妈的！”顾林出口成脏～～～“你这个没用的蠢货，要你有球用？给老子滚～～～”
说着顾林也不顾脚疼，瘸了两步上来，一把拽起地上的玉七七，抬手就是一巴掌～～～
～～啪～～～
玉七七被这一巴掌拍的眼冒金星，脑瓜子开始乱叫～～～还没等她反应过来，顾林就又狠狠一甩，玉七七像一片轻飘飘的落叶一样，被扔了开去～～～
～～咚～～～
玉七七身体撞到冰箱侧面，冰箱由于外来的冲撞挪动了几分～～～
玉七七七头发散开糊住了脸，看不到表情～～她软软的顺着冰箱滑了下去，倒在了地上，不动了～～～
顾林愣了一下～没再进攻～～
随即冷哼了一声：“哼！不中用的东西，你特么有本事就躺地上别起来！！！给老子装～～～”
随后拿起地上的药，哼哧哼哧的走进书房——哐～～～的一声关上了门～～～
作家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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