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脸红
林祁躲在被子里压根就没有睡着，他艰难地捱过午休的时间，提前十分钟赶在平常起床时间前，悄悄把被子掀了起来，准备一个人去教室。
他已经没有办法面对仲亦言了。
仲亦言早就也养成了午睡的习惯，林祁一转头就能看到他的脑袋。
心真大啊，这都能睡着。
也就是这一看，林祁也看到了落在自己枕头边的纸条。
……仲亦言递给他的？他把纸条握进拳头里，轻手轻脚爬下了床。
他的手心发烫，心也直跳，趁着整个宿舍楼还沉浸在沉眠里，他跑进楼道，环顾四周没有旁人，小心翼翼展开了纸条。
论恋爱的二十项危害。
“……”仲亦言这是什么意思？
真不要脸，谁想跟他谈恋爱了！
林祁把纸条扔进垃圾桶，回寝室抓起书包就走。
宿舍楼催促学生起床的铃声响了，仲亦言坐起身来，林祁的床上已经没人了，他——还没有意识到自己口袋里的纸条早就掉了的仲亦言，只来得及看到林祁匆匆出门的背影。
“哎！你怎么不等等……”仲亦言翻过床栏，结果脚一滑从梯子上方直接自由落体抵达了地面，他抱着受了承受了重击的右脚，痛苦地叫唤了几声，瘫坐到了自己椅子上。
等仲亦言抵达教学楼的时候，离上课已经不久了。
还没进教室，他便径直打开林祁座位旁的窗户，正要俯过去跟他说话，林祁一下子站了起来，看都不看他一眼，拿着杯子去遥远的饮水机附近接水了。
仲亦言一瘸一拐作秀般地围着教室走了一圈，林祁明明表情平静头都没抬，却每次都精准地在仲亦言快要靠近的时候，站起身走远去办事。
仲亦言一个伤患，还要他玩捉迷藏，有没有天理了！
他干脆一屁股坐到了林祁前座的椅子上，等林祁自己过来。林祁似乎终于没办法了，低着头坐了回来。
正巧周围有人发来慰问：“仲亦言你怎么了？”
仲亦言侧着身子坐在林祁前面，用余光打探林祁的反应：“脚从床上摔下来了，有点严重，不知道是扭了还是骨裂了，晚上得去趟医院。”
林祁依旧头都没抬。不知道伏在桌子上做哪门卷子这么有意思。
“怎么现在不先去医务室？”
“怎么能耽误学习呢？”仲亦言完全转过来，沉不下气，“对吧，林祁，你这道题是不是不会写，看你卡好久了，我来教你。”
话音刚落，整个教室都静下来了。
身后传来老师的声音：“都去自己座位上。”
仲亦言赶忙健步如飞地离开了。
纸条在教室里暗暗地传递。
凌乱字迹：「晚上陪我去医院吗？可以顺便出校的。（手绘星星眼）」
工整字迹：「不能耽误学习，你找别人吧。」
仲亦言按住拆开的纸条，继续写。
俏皮字迹：「晚饭去哪儿吃？（wink~表情）」
工整字迹：「你不是得去医院吗？我已经找到伴了。」
“……”
严肃字迹：「我吃完饭再去。」
工整字迹：「哦，去食堂小心点，别被人撞了。」
愤怒字迹：「我要跟你一起！」
工整字迹：「不。」
抓狂字迹：「林祁你这个薄情寡义之人！」
没有纸条再传回来了。仲亦言趴倒在桌面上。
这次林祁的冷淡出乎仲亦言意料地长，他一直在躲着他，不看他，不说话。仲亦言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办。
仲亦言一找着机会，就在林祁面前找存在感。上床前瞥到站在他旁边的林祁：“啊，我的脚，好像爬不上去。”
林祁冷漠无情地把他挤到旁边：“那让我先上。”
“你不能扶扶我吗？”仲亦言仰着头。
郭星摩拳擦掌地过来：“我来扶。”
“……算了，我自己可以。”仲亦言磨蹭着爬上床，可惜过程中林祁连一个关心的眼神都没有投过来。
从前他们都是头对头睡觉，林祁这次还换了个方向，抱着枕头睡到另外一边了。
听着另一张床的动静，仲亦言心里很不是滋味：“你能不能别把你的脚丫对着我？”
林祁将腿缩进被子，整个人都蜷成一团，离他远远的，连回怼都不愿意。这下完全变成他欺负他了。
郭星抬眼看了看对面的场景，很快见怪不怪地收回目光。又在“打情骂俏”了。
仲亦言快要疯了，他把招数都使遍了，卖惨、找茬，明明林祁平时逗逗就好了，这次怎么这么久？
为什么要疏远他？如果是因为那件事的话，为什么啊……
第二天依旧是这样，连林祁的尾巴都捉不到，但仲亦言已经不急着去找他了。
一整个上午他快自闭了，埋头学习，除了做题就是在纸上笔耕不辍地写些什么，写了又毁。他觉得自己此时的心绪，比数学卷子最后一大题要难搞多了。
他想起了也有一些女孩给他递过情书，但都被他原封不动地送还回去了，他应该看看的，不然他连人的心思都捉摸不透。
中午，仲亦言甚至都没去吃饭，回到寝室他把一张纸条郑重地放到林祁枕头下面，
他安慰自己，没关系的，等林祁看了纸条，他们下午就可以恢复跟往日一样的关系了，晚上吃饭的时候，他又可以近距离观察到对面林祁的脸了。
他的眼睛，他的鼻子，他的嘴唇。
躺在床上，仲亦言幸福地任由自己进入睡眠，这样时间能过得更快一些。
他没能睡着，如果他总是留着一点耳朵留意林祁到底有没有回来的话。
两个室友都回来了，他听到了外面宿管老师要求学生们午休安静下来的大嗓门。
林祁还是没有回来。
瘦子爬上两床之间的梯子，掀了掀林祁早晨没来得及叠起来的被子：“林祁人呢？我找他要作业。”
他顺手拍了拍相邻的仲亦言的床：“是不是在你床上？”
仲亦言心情不太好，动也没动。
郭星顺嘴一说：“林祁说他去校外了，中午不回来。”
仲亦言蹭的坐了起来：“他出校做什么？”
郭星愣了一下：“你都不知道我怎么知道？你们又双叒吵架了？”
这下瘦子跟郭星聊起来了，他们两个当着仲亦言的面兴奋地打赌，这次仲亦言跟林祁的冷战会不会突破持续半个小时的最高记录……
仲亦言盖回被子，继续佯装午睡，不想理他们。
“只能等晚上了。”他痛苦地想。
如果晚上他愿意理他了，他一定要抱着他入睡。
郭星和瘦子两个人还在床下闲扯，男生宿舍的话题就是那么单薄，左右绕不过聊女生。
瘦子：“那个跟你关系好的女的怎么现在不找你了？”
郭星：“她跟我表白了，我拒绝她了。”
“我又不是渣男，”郭星语气还美滋滋的，丝毫没有失去一个“朋友”的难过，“她喜欢我，我又不喜欢她，我们还怎么做朋友啊。她现在就见了我都绕路走……”
仲亦言再次从床上诈尸，他翻开林祁的枕头，把纸条拿了回来，迅速冲进厕所把它撕得粉碎冲进马桶，他还不放心地按了好几次，恨不得把纸屑冲进地狱里。
林祁永远都不会知道了，那张纸条上写了怎样愚蠢的话。
「林祁，我看出来你喜欢我了，不过没关系，虽然我不会跟男人谈恋爱，但我还是愿意永远做你的朋友。快跟我说话吧，我一点儿也不会介意你的。」
仲亦言本来情绪激动地还写了很多，类似于“你喜欢我也很好，这样你就不会喜欢别人不会浪费时间跟别人谈恋爱了。我也会对你很好的，我会一直跟你在一起，你想要什么我都能给你。”
班里那对小情侣还没有他跟林祁对对方坦诚，情侣能做到的事他都能做到，他都可以满足林祁。
仲亦言把这些废话都删了，因为听起来太自私了。但其实剩下的那些也好不到哪儿去。
仲亦言坐在马桶盖上心有余悸，郭星帮了他一把，老天也帮了他一把，要是林祁看到了纸条，他也许永远都不会理他了。
这比他自己变成同性恋还要可怕得多。
仲亦言擦了一把自己的脸，林祁怎么让他变成这样了，他该怎么做林祁才会心甘情愿地好好地留在他身边呢？
后脑勺，后脑勺，他永远只能看到林祁的后脑勺，他从前怎么不知道跟林祁说不上话是这么地难熬呢？
晚饭时间，他再次眼睁睁看着林祁一个人夹在人流里先走了，仲亦言丧得没有胃口，盯着黑板上值日生下方用粉笔写的“林祁”的姓名，走上前无聊地用手指抹呀抹，抹出了形似瘦金体的笔锋。
班级里人都走空了，仲亦言寂寞地取出粉笔去教室后面兢兢业业地画板报。
林祁跟着几个值日生回来得很早，因为他们要赶在自习前做好卫生。
一进门就看到仲亦言踩在后排椅子上高挑的背影。明明离黑板报评比截止时间还早，就没见过仲亦言在除了打球外的活动上这么勤快的。
“……”林祁收敛了视线，刻意慢吞吞溜达到了教室后排。
“你是不是没吃饭？”
林祁居然主动跟他说话了，仲亦言手里的粉笔在刚出形的画作上折断了，先前的伪装瞬间被打破，他从椅子上跳下来：“没吃！”
“你脚挺好的，间歇性有病？”
“还是疼的。”仲亦言下意识抬了抬脚，看起来歪歪扭扭，装了起来。
林祁回到自己靠近阳台的座位，摸出几袋零食塞给他。
“你中午出校了？出校干什么？”仲亦言灼灼的目光胶着在林祁脸上。
“我哥来看我。”
林祁也不知道他哥哥哪根筋抽了，可能是最近陷入了爱情，跟人说话都怪怪的，急需宣泄，还撺掇他正学业紧迫的弟弟，也应该去尝试一下恋爱。
林祁被满脑子的仲亦言搅得心神不宁，这恋爱脑或许是家族遗传的，也不知道能不能治。就跟糖尿病人需要控糖一样，他的意志力太浅薄，不禁欲，迟早要英年早逝。
想着想着，他突然发现仲亦言并不在吃东西，嘎嘣嘎嘣吃零食的反而是自己，在仲亦言的注视下，他矜持地停了下来。
仲亦言道歉：“我错了。”
林祁摸不着头脑：“你做错什么了？”
“不知道，反正我错了，你别不理我了。”
林祁后退了一步，避开了跟他的肢体接触。
他心慌意乱地说：“我没有不理你。”
“那你为什么不等我去吃饭，做什么都不等我一起？”
“因为今天我要赶着值日，你话总是很多，说起来没完没了，吃完就得上课了。”
“这么拉的借口。”
解释这么多，一听就有问题。
“那你想怎么样？”林祁转头看看教室里的其他地方，班级里的人还不多，但有个值日生在盯着他这个方向，可能是觉得他在摸鱼了。
仲亦言把他拉到了阳台：“你不能再像这两天一样这么对我了，我受不了。”
林祁的手轻轻搭在仲亦言的手臂上，皮肤相接的地方逐渐发热，体温洇在一起。林祁轻声问：“有多受不了？”
“想再把你拉去逃课的那种受不了，我们去找一个地方，只有我们两个人……”仲亦言真的在脑子里开始考虑今晚的晚自习是不是可以不上，谋划着请假的借口。
他觉得自己心里有个指标，如果他跟林祁的接触够不到那个度的话，他就会变得非常非常渴望，而且这个量无形中在越变越大。
就像毒/瘾一样，他离开林祁就快不行了。
“我得去做值日了，今晚作业很多。”林祁恰好听到教室里有人在喊他的名字，他想趁机走掉，躲开这个古怪的令他几乎要全线崩盘的气氛。
他却很快被仲亦言拖着腰拉了回来，仲亦言把他锢在阳台门后的角落里，看着他，也不说话。
仲亦言今天很不一样，往常他即便说一些过激的肉麻话，状态也是很阳光很没心没肺的，可是他今天似乎顾虑很多，困惑很多。
林祁被他盯得有点脸热：“你为什么这么看着我？”
“喜欢不行吗？”
仲亦言很会说些直白的甜言蜜语，像那些女孩能对闺蜜说出来的话一样。
“喜欢你”。“我想你”。“想要跟你永远在一起”。
但林祁是个男的，他会当真的。
仲亦言的手慢慢伸过来，碰到了林祁的脸，揉了揉，温度烫手。“你脸红了。”
“你脸红了。”仲亦言又说了一声，进门从后排同学的桌子上拿起一面小镜子。
只见镜子中的自己被仲亦言的脏手抹了一脸的红色粉笔灰。
绯色的红粉遮掩了下面真正的色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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