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院长,宋助理,这些狂妄女子,仗着自己读过几本书,在诋毁铭枫书院。”历在时看到言域领着宋潭星走过来,犹如见到救星一般连忙喊道。
言域今天来游园会,是想着今日这里这么热闹,兴许西瓜会过来凑凑热闹,说不定能遇上。对历在时一行,他本来不想搭理。以文会友,以学识说话,胜负自负,何须外人来主持公道。可铭枫书院这群人,实在是有失风度,他身为名义上的院长,就算不想管事,总得维护一下铭枫书院的颜面。毕竟铭枫书院的颜面,也代表了未国的颜面。
“长姐,你快过来,快过来。”看到历在时搬来了帮手,蒋杭也不甘示弱,冲着在不远处闲逛的蒋溪大喊道。
蒋溪自在游园会上看到言域,便找了个理由跟蒋杭一行分开逛着。虽然她现在是蒋溪而不是铁先生的装扮,但她担心言域会通过其它细节认出她。对于任初雪和历在时的以文会友,她并没有觉得有何不妥。真理越辩越明,思维在交锋中反而会绽放出光芒。可是现在蒋杭这样大喊着,她不过去也不行了。
“她们在诋毁铭枫书院?怎么诋毁了?”言域人到跟前,就面色不善连续抛出两个问题。
任初雪一行人中,有不少人认出了辛王殿下。眼见辛王殿下神色恼怒,都有些战战兢兢,不敢搭话。
历在时一行见此,便得意洋洋起来。
蒋溪刚要开口,言域又转向历在时:“是你们先提出以文会友,结果输地一塌糊涂。灯谜猜不过人家,谈起民俗文化也一塌糊涂。你们又在铭枫书院就读,人家由此说了一句铭枫书院不如天下第一书院,也有一定道理。你们可以说学识之道浩如烟海,不可因为某方面差了些,便将两家书院划分高下,不然未免以偏概全有失偏颇。知耻而后勇,回去好好念书,下次再来的时候,争取才华横溢一鸣惊人,方不失男儿本色。输了便说人家诋毁,我看是你们在诋毁人家。”
“辛王殿下说得好。”蒋杭鼓掌喝彩道。
众人万万没想到,言域帮理不帮亲,一番话说的不偏不倚客观公正。
历在时脸色白了几分,任初雪一行看向言域的眼里,多了几分敬意。
“一直听闻天下第一书院教书育人别具一格,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百家争鸣,方能促进未国文化繁华。我希望铭枫书院往后还能和第一书院有交流的机会。今日,铭枫表现不佳,他日,铭枫定当令诸位刮目相看。”言域转向蒋溪,豪情万丈说道。
蒋溪多虑了,言域既没认出眼前这位相貌清秀的姑娘便是铁刚强,也没看出眼前的姑娘便是他要找的西瓜。
言域虽然怒历在时一行不争,但并没有因此全盘否定铭枫学子,反而表达了对学子们的信任,相信日后他们在未国文化建设方面必有成就,还自信满满代他们向第一书院邀战。
言域自担任铭枫院长后,一直碌碌无为,对学子们的学业和生活一向没有多加关注。与前任院长每日必三顾学堂督促学子们刻苦学习相比,言院长实在是有些不合格。
学子们虽没有在明面说,但私底下都对言院长颇有微词。
可今日言院长一席话,虽然透着怒其不争,但更透着对他们的期盼和信任。
历在时一行虽然被言域劈头盖脸一顿训斥,但并没有恼怒,反倒因此激出几分好胜心,立誓回去后定要悬梁刺股挑灯夜读,下次的以文会友,定要将铭枫书院的颜面夺回来。
“学识一道,本就不是必须分个高下。今日能与铭枫书院的学子进行交流,是第一书院的荣幸,也期盼下次有机会,能一起继续探讨学识之道。”蒋溪拱拱手,道。
言域一番话,不仅打动了铭枫书院的学子,也打动着蒋溪。跟言域接触越久,蒋溪就越被他的公正刚直所吸引。以至于,她越来越不敢告诉他,她就是他要找的西瓜。
言域的字里行间,总是将西瓜描述地那么美好。她担心,如果言域知道她就是西瓜,发现她并不如想象中美好时,会大失所望。
“老师,我们连科举都参加不了。日夜苦读,读破万卷书又有何用呢。”在次日课堂上,任初雪垂头丧气捧着书,问道。
“我记得之前问道你们来书院的目的,你们没说过是为科举而来。”非禾看向课堂上萎靡不振的一干学子,道。
“之前确实没想过,可昨日在游园会遇到铭枫书院的学子,才发现,我们未必就比他们差。既然他们可以有参加科举进入朝堂的机会,为何我们不能有。”任初雪想起历在时节节败退,却用科举将她一军就来气。
“你们可知为何你们参加不了科举。”非禾问道。
“因为朝廷不允许女子参加科举。”李荟心灰意冷趴着书桌上答道。
昨天游园会,李荟看着任初雪有凭有据怼地历在时无话可说,正乐得不可开支。冷不丁被历在时一句‘女子连科举参加不了,读再多书有什么用’堵地差点吐血。直到现在,胸口还有点发闷。
“那你们便不参加科举了?”非禾语气悠悠说道。
“老师的意思是?”任初雪察觉到非禾话里有话,追问道。
“你们年幼之时,父母也不让你们单独出门,现在你们为何都单独出门了?”
“因为我们长大了啊。”李荟瞪着眼睛,回答了老师这个答案显然易见的问题。
“朝廷现在不让你们参加科举,你们又很想参加科举,你们觉得自己该怎么办?”非禾循循善诱道。
“长大?”任初雪喃喃自语,猛然领会了非禾的意思,“老师的意思是要壮大自己?”
“没错。”非禾对任初雪赞赏点了点头。
“那,该如何壮大自己呢?”李荟问道。
“你们为何突然想参加科举?”非禾反问道。
“因为我们发现自己并不比铭枫书院的学子差,既然他们可以参加科举,凭什么我们不能?”说起这事,李荟就很不服气。
“既然你们是发现了自己并不比男子差这个事实,才想参加科举,那便让更多女子发现这个事实,便能勾起更多女子参加科举的欲望。当越来越多女子跟你们一样有了参加科举的想法,你们便壮大了自己。”
“怎么样才能让更多女子意识到自己不比男子差呢?”想到一旦壮大自己,便有机会在科举考场上与男子一较高下,任初雪情绪激动追问道。
“你们和铭枫书院学子昨天在游园会上以文会友一事,想必这几日都会在街头巷尾被百姓津津乐道谈论上几天,可以在这些谈论上,再添点内容,让更多人意识到在未国,历来巾帼不让须眉。比如说,其实在未国历史上,就有女子参加过科举……”
“我想起来了,齐皇后!”任初雪猛地想起曾读过的历史典故,想起一个名字,兴奋地从位置上站了起来。
“齐皇后?”李荟一脸迷茫念叨着这个陌生的名字,转头看向同桌,“这是谁?”
“不认识。”同桌也一脸迷茫。
“没听说过。”
“我也没听说过。”
……
众女学子纷纷表示对这个名字很陌生。
“初雪,把齐皇后的故事跟大家说说。”虽然齐皇后的故事非禾烂熟于心,但能让别人代劳的事情,自己决不费心一向是非禾的处事原则。
“据完成于189年前的《齐皇后传》记载,齐皇后十九岁入宫,二十六岁被册封为后。当时的卞王体弱多病,无力处理朝政,她便协助处理朝政。她聪慧果敢,任人唯贤,不拘一格降人才。当她发现朝廷里尸位素餐的大臣太多,而一心为国为民的大臣太少时,便决定改革朝堂。齐皇后有姐妹六人,个个均学识过人。齐皇后本人,也是博览群书,思想出色明智,做事果敢。这让她意识到,女子并不逊色于男子,也应当参与到国家治理中来。她力排众议,举行了一场允许女子参加的科举。而女子们也没有辜负齐皇后的期待,当年进士名单里,近一半都是女子。”
“初雪,你好厉害,连那么久以前的书也看过。”连两天前的书都懒得翻动的蒋杭向任初雪投去敬佩的目光。
“昨天游园会的时候我就想说了,初雪你真的好了不起,老师交代要看的书我才堪堪看完,你已经开始开始看一两百年前的书了。”李荟也敬佩看着蒋杭,说道。
“对啊,初雪真的太厉害。”
“初雪昨天真的惊艳到我了。”
“咱们要向初雪好好学习。”
……
同窗的赞誉如潮水般向任初雪涌来,这位年刚满二十岁的姑娘显然第一次面对如此汹涌的赞誉,有些不知所措,只好微笑着微微低下头,翻着手中的书。
非禾看着被赞誉包围的任初雪,心理泛起些许怜爱。
同窗们都在赞扬任初雪勤奋好学,可应该没有人想过她为何如此勤奋好学。
这个年轻的姑娘,之所以异于同窗的勤奋好学,一来,确实是好读书。二来,是不得不读书。不得不,既是决心,也是无奈。所以,令人心疼。
冲着第一书院免费二字而来的女学子,家境都不富裕。任初雪的家境,更是跟富裕无丝毫瓜葛。任初雪父亲早逝,母亲靠着邻居和亲友的资助,艰难将她和兄长抚养成人。兄长老实本分,既无手艺傍身,也无学识在胸,只能在一家客栈后厨打下手,挣点银两只能勉强养活老母亲和妹妹。年近三十,连个媳妇都娶不起。任家眼看就要无后,老母亲愁地天天以泪洗脸。
面对家庭的困境,任初雪很想做些什么,但又不知道做些什么。她于是开始观察,周围的富裕人家是如何实现富裕,力图从中探索出一条改善困境的道路。她发现虽然贫困的人家各有各的贫困,但是富裕的人家富裕的原因却大抵相同。要么是祖上萌德、要么是便是子孙出息。不管是祖上萌德还是子孙出息,归根结底,都是因为家里出了一个了不起的读书人,进入朝堂成就一番作为后,家族随之兴起。任初雪恍然大悟,原来进书院进朝堂,是贫困家庭唯一的出路。道路是悟出来了,任初雪却依然无能为力。因为家里吃了上顿愁下顿,不可能请得起先生教她识字,书院更是别提了,就算富甲一方,女子也进不去。
兴许是天无绝人之路,兴许是上天厚爱这个力图为家庭做些努力的女子,在任初雪愁肠百结之时,第一书院免费招收女学子的消息犹如一场及时雨滋润了她焦躁的心田。虽然女子无法参加科举进不了朝堂,但是多读些书,说不定可以为改善家庭的困境,摸索出一些出路。带着这样的想法,任初雪来到了第一书院,孜孜以求如饥似渴地翻遍非禾的藏书。翻看的书籍越多,任初雪的不仅开拓了视野,更坚定了自己的信念。今日,当非禾说出,女子可以在‘长大’后参加科举后,任初雪仿佛看到家道兴起、兄长娶上妻子,母亲笑开怀的场景。
她,任初雪,要让未国女子‘长大’起来,走进科举考场。任初雪在这一刻,立下了誓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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