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红绫篇.蜃沙.2
苏灵沧不冷不热的态度让苏毓河有些恼，他抿紧唇角，一言不发的把掠连塞到空青怀里，别扭的走在后面，没有立马跟上他们。
江郴见状，有些惊讶，微微侧头看向苏灵沧的侧颜, 他愣了愣神，苏灵沧眉头微蹙着，看起来在怄气，他转头去看了看苏毓河，有些摸不着头脑。
小僵尸往苏灵沧怀里缩了缩，露出一双圆溜溜的眼睛看向离他们不远处，耳边传来苏灵沧不冷不热的声音：“往哪儿走？”
它指向北方五十米处，“吱吱吱——！”那里有个小盒子，踩踩就能进去啦。
苏灵沧点了点头, 故作不经意的往后瞟了一眼，若无其事的收回视线，眼底浮起火气，绷紧下颚往前走。
陆承霄见苏灵沧心头不高兴，往回看了看苏毓河，这俩莫名其妙闹什么别扭？
苏灵沧的性子变化很多，小时候喜欢叽里咕噜说个不停，活泼灵动的小女孩，如今变成这般清清冷冷的人儿。
他心中没有感触是假，想到红绫，她这些年定受了不少委屈，眼中皆是沉痛。
苏毓河看苏灵沧头也不回，抱着别的尸就走，胸口仿佛中了一箭。
走了一路，苏毓河都没再吭声。
饶是空青，也看出来这一人一尸在闹别扭。
但现在可不是闹别扭的时候，他慢悠悠道：“师妹怀里的小僵尸, 倒是长得比你小时候还水灵。”
苏毓河攥紧拳头, 俊脸气得发鼓。
“你再不去师妹那，她怕是要收了别的僵尸作灵宠。”空青又道，“顺道告诉她苗桑还活着一事。”
空青将他们比作灵宠实在难听，苏毓河听着，有些不快，但他没心情跟他计较，苏灵沧抱着那小僵尸实在碍眼，还装作看不见他。
苏毓河再也忍不住这窝囊气，大步上前，临近入蜃沙的开关前，他手攥住小僵尸的后领，轻轻一拽，把它从苏灵沧怀里带出来，甩到江郴脚旁，沉默的看着苏灵沧。
空青见掠连呆呆的看苏毓河，不悦的轻弹她额头，“变小, 入我手心，我带你进去。”
掠连听话的变成小僵尸，坐在他掌心，看向他，问：“灵，宠，是甚？”
空青闻言一愣，半响才道：“听话的人。”
苏灵沧沉默的看着他。
“阿沧为何要抱别的小僵尸。”苏毓河打破僵局，沉着脸问，“阿沧为何当毓河视若无物？”
苏灵沧打开入口的同时，抬眼望苏毓河身上看，反问：“掠连呢？”
“在空青师兄那儿。”苏灵沧没有正面回答他，反而问掠连的情况，苏毓河又想起掠连杀了长青山数十名弟子，头皮一紧，迅速解释，“苗桑没死，是她控制了掠连，才导掠连尸性大发，掠连是无辜的。”
苏灵沧自然明白其中道理，但偏偏口不由心，反讽道：“她实实在在杀了我等同门弟子，难道就因这样的理由，放过她？”
“理由？”苏毓河真的愣住了，就连方才苏灵沧抱别的小僵尸，苏灵沧装作看不见他那种感觉也盖不过此时忽然冒出来的感觉，很复杂，像是失望，又像是难过，半响都没说出话。
他盯着苏灵沧足足十秒，直到那小僵尸去扒住苏灵沧的腿，小心翼翼的看向苏毓河，发出：“吱吱吱——”哥哥，你好呀，我是福宝。
苏毓河动作粗鲁的抓起福宝，抱在怀里不吭声。
苏灵沧明白，是她说错话了，她垂下眼脸敛起的懊恼，动了动唇，没有吭声。
蜃沙入口随着一道风出现。
福宝：“吱吱吱！”到啦到啦，就是这个。
苏灵沧看了苏毓河一眼，率先跃进风里，他们紧跟着。
苏毓河见苏灵沧这么鲁莽的冲进去，欲要伸手去拉住她，偏偏又想起她那恼人的话，犹豫片刻，收回了手。
苏灵沧余光瞥见他这举动，心微窒。
福宝搂紧苏毓河，在他怀里蹭了蹭，“吱吱吱，吱吱吱！”哥哥好厉害，味道好好闻，福宝好喜欢。
苏毓河没有搭理他，目光紧跟着苏灵沧，直到他们到达蜃沙大门。
蜃沙与他们看见的幻影别无二致，这里面的气味很奇怪，有点像妖，却又不似妖，当地居民着锦衣华服，见他们出现，也不惊奇，各做各的。
“是半妖。”挽月出声。
苏灵沧侧头看向挽月。
挽月又道：“蜃沙是人界与妖界的分界口，在普通的荒漠里不易遇见，是极为隐秘的地方，很难寻到呢。”她顿了顿，又道：“它是半妖与邪物所居之地，或有世外高人隐居于此，它虽处于荒漠中，却不显炎热，不缺水，五谷丰富，灵蕴充沛，是个好地方。”
苏灵沧道：“事不宜迟，我们去找师兄，便去寻妖界入口罢。”
陆承霄：“好。”
蜃沙辽阔无垠，遍及天边，仿佛是另一个世界。
他们去找林云夙的途中，苏灵沧还遇见了别的尸，与苏毓河不一样的是，他们看起来攻击力并不是很高，纷纷露出半只眼睛小心翼翼的看她身后的尸。
苏灵沧虽然不解，但没有吭声。
苏毓河在跟苏灵沧怄气，一路没说话。
终于，他们走到一家客栈楼下，看见林云夙与夙文师兄等人在门前候着他们。
许久没见着林师兄，他肉眼可见瘦了许多，也是，师姐还在妖界，他哪能安心下来。
“师兄。”苏灵沧微微鞠躬，一一介绍陆承霄他们。
林云夙不冷不热的点了点头，领他们进屋，早叫店小二备好饭菜，“我与夙文打探到，蜃沙入妖界的关卡在四天后，月圆之日，常有小妖从那处溜出。”
夙文拿出蜃沙地形图。
苏灵沧一看，竟有京都的好几倍大。
“我与林师兄在蜃沙住了两个月有余，把这处的地方大致摸了透。”夙文指着地形图中心，“此处便是蜃沙中心城，名唤幻楼。”他又指着下方黑圈，“他们将此处分为四片区域，幻楼居住者大妖，或是比较厉害角色。”他抬头看了眼苏灵沧，“我们要尽可能避开此处。”
苏灵沧点了点头，示意他继续说。
夙文道：“围绕着幻楼住的居民比较杂，有半妖或是人类？”他自己也不太确定，“这里住有尸，妖，人。”他说着，有些凌乱，摇了摇头，“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我与师兄打听到，这里有人专晓各种俗事的半妖，它说这蜃沙与妖界的地形有些相似。”
苏灵沧闻言，诧异的抬起头，“相似？”
林云夙点了点头，“可能还是有些区别，去了妖界才能知道。”
苏灵沧若有所思的道：“行。”
尔后，苏灵沧想起苏毓河所说，苗桑还未死，扭头看向他，“你和掠连在蜃沙等我们回来。”
苏毓河没能反应过来，看了看自己，又看了看掠连，赌气道：“阿沧是怕我与掠连拖累你们吗？”
苏灵沧当场愣住了，盯着他半响，抿紧唇角，指尖深陷掌心，眼眶发热，她觉得有些丢人，纵使泛起酸涩的情绪，也强忍着。
她深吸一口气，颤了颤睫毛，冷冷出声，“随你怎么想。”
苏毓河本还因苏灵沧之前的话语不高兴，方才忽然出声，竟然是让他们别跟着，苏毓河片刻都不想离开苏灵沧身边，就连带走掠连，也是马不停蹄赶到她身边。
偏偏苏灵沧总是想把他留下。
明明知道不该想起，可他脑海还是回想起在寒山时，鱼神问她要他时，她说的话，太闹人了，也没用。
走的时候还好好的，阿沧还亲他，为何忽然变成这样子了？
林云夙为他们订了四间屋子，苏灵沧随口说了一句困了，便起身上楼休息。
这座客栈有四楼，苏灵沧上了四楼，拿着房牌找到自己的屋子，进屋里将门反扣，施了法，不让苏毓河进来，她走到窗前，失神的望着窗外。
“主人，吃味了便要说出来，误会了便说清，无端这般冷淡人……”挽月顿了顿，轻叹道，“尸，指不定会让尸钻牛角尖，心魔作祟，届时就麻烦了。”
苏灵沧垂着眼一言不发，唯有泛白的指尖在表示她听进了挽月的话。
“主人。”挽月是苏灵沧的剑灵，自然感受到苏灵沧的情绪，她的情绪很不稳定，又道，“你这般情绪去了妖界会对你不利。”
苏灵沧沉默的坐在椅子上，手抵着额头，“挽月，让我冷静冷静罢。”
挽月闻言，不再吭声，“是。”她化为小蛇，溜出了屋子，直奔苏毓河。
苏毓河看见挽月时，下意识往她身后看了一眼，没看见想看见的人，撇了撇嘴，没吭声。
“你方才误解主人的意思了。”挽月化为人形，“主人性子闷，许多事不愿说出口。”
“那她叫我留……”苏毓河话语一顿，懊恼的喊了一声，“苗桑。”阿沧是担心他与掠连去妖界会被苗桑控制，他忍不住道：“阿沧生气了？”
挽月点头，又添了句，“她在难过。”
苏毓河没有吭声。
“你为何不上楼去陪主人。”以往苏毓河早跑上楼去苏灵沧那儿，这会还杵在这，挽月有些惊讶，“你莫不是还在气主人？”
“阿沧性子要强，有时说话，倒是伤人。”苏毓河道，“掠连一事，我没想到她会是这样的想法。”
挽月闻言，陷入沉默片刻，有些头疼的转身，“随你们去了。”
.
什么时候睡着的苏灵沧不清楚，直到隔壁屋传来一些动静，她被吵醒了。
她揉揉发麻的胳膊，拭去眼角的泪意，许是被苏毓河气狠了，还梦见苏毓河护着掠连。
看他护着她的姿态，苏灵沧被铺天盖地的窒息感围裹，心头酸涩难耐，让她道不尽那就是怎么样的感受。
在梦里难受得紧，就连醒来，她都没能缓过劲来。
她神色恍惚的推开门，到隔壁屋才发现，原来是苏毓河在制止掠连。
掠连全身只剩下里衫，嘴里不停的喊：“明，烬，明，烬。”
空青一脸铁青，攥紧拳头站一旁。
苏毓河嘴里念着尸咒，勉强制止她忽如其来的狂热，一转过头，便看见苏灵沧脸色苍白的站在门口。
明烬。
这段时间遇见的事太多，苏灵沧来不及去想别的事，一经掠连口中提起明烬，她就明白了。
掠连是真的认识毓河。
不，是毓河心口里的那个人。
莫名的，苏灵沧有些想哭，情绪莫名的崩裂，她迅速转身回到自己屋里。
阿沧看起来很难过。
苏毓河还是拗不过苏灵沧，跟紧苏灵沧进了屋。
苏灵沧进屋里后，她不知道要怎么舒缓心里那糟糕的情绪，她不喜欢掠连，从第一次见就不喜欢。
追根溯源，许是她们早就见过了，前辈子留下的感觉。
再往深处说，掠连的出现，让她不安。
不安她会让她失去毓河。
她知道，只要她现在去牵住掠连的手，或许就能从中得知有关毓河的前尘往事，可她不想，也不敢。
纵使不提，苏灵沧心里清楚，苏毓河唯她是最重要的，可掠连出现了。
“阿沧，莫哭莫哭，方才我不是故意说你。”苏毓河着急道，手忙脚乱的擦苏灵沧的眼泪，慌乱解释，“我气阿沧抱别的小僵尸，又气阿沧说的那话，这才一时想岔，对不起阿沧，你莫哭，是我不对。”
苏灵沧怔然抬头，这才反应过来她哭了，她红着眼，难得出声，“我不喜欢掠连。”
“不喜欢便不喜欢，阿沧喜欢我便够了。”苏毓河顺着她的话道，“莫哭。”
苏灵沧又道：“我今日不是故意说那话，我气急了方才口无遮拦。”
“阿沧气甚？”苏毓河动作顿了顿，睁着纯澈的眼睛望着她，疑惑道：“为何不与我说？不是说好有话便直言吗？”
“你搂了掠连。”苏灵沧有些难以启齿，“我不喜你与她亲近。”她捏紧拳头，颤着声，“毓河，如今我虽能探出你的心事，却探不到你的前尘往事，我想，掠连记忆里应当有你的前尘往事。”
苏毓河愣住，忽然间有些明白苏灵沧为何会忽然很难过了。
阿沧在害怕。
她怕探到他与掠连的前尘往事，怕他们有干系，他眼睛亮晶晶的小声的问她：“阿沧是怕毓河不喜欢阿沧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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