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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事变往事


天地诞生伊始,自一片混沌中以无化有,生大道,点化十二君神。此十二自然神同肩并立,皆为大道之子,乃天地孕育,互相之间以兄弟姐妹相称。

        先有日月高悬,后有世间凡尘纷纷扰扰,因而由第一君神日至第十二君神紫薇,天道自有排名。

        相传君神日诞生于扶桑海,君神月诞生于冥河岸,君神绛与天穹十万繁星共一副命运,君神风奏大乐与巽风共舞,君神水自极北之巅奔流赴海

        每一位神明的诞生引得天地动荡,山川草木、鸟兽虫鱼,自然而然追随信仰着这些古老的神祇,或开灵智、或得造化,称之为妖,古经记载,以为君神部族。

        而凡人汲汲一生,虽得先天灵智,虽易入道,却较妖族而言更得道。后追随君神紫薇,得帝星庇护人皇,人族繁荣昌盛。因而君神紫薇帝星受凡间香火,得人皇时代信仰,以整个人族为君神部族。

        后三神殉道陨落,神骨遗骸封印于南冥天池已万年之久。曾经追随祂们的部族们失去庇护,或改信其他君神,或在漫长的等待之中血脉衰竭,整个部族难以为继,最终消弭于历史之中。

        那些坚持等待的,便被称之为遗部。而第四君神风在三神殉道后力排众议,遣散部族,于其余君神共建十二神洞天,至此神明的脚掌不在踏足尘世的土地。妖族渐渐衰落隐退,三千世界终于尽归人族之手。

        “我记得《十二点化录》中有记载,许多部族在上古时期都非常有名,君神水的追随部族就有龙族一脉的蛟龙,瑞兽玄武,勾蛇,鲛人,奎牛等等。但是也有的很神秘,君神风的部族被记载的只有鲲鹏和凤族。”陈蒙道,“照风兄所言,凤族和鲲鹏大概便是被祂遣散了吧?”

        “凤族到我这一脉早已不再供奉君神风。”闲潭思索着,忽而想起了什么,“十三,你还记不记得当初年少时我在大洞天寺被那些人当做圣子供奉,享的便是君神风的香火。”

        “……也不是不可能。”风十三微微挑眉,他又定定地看了闲潭一眼,“你是觉得小天场可能和当初那些大洞天寺的人有关。”

        陈蒙这边看看,那边看看,终于忍无可忍地插嘴:“统领,您不能欺负我没有天级权限不知道当年大洞天寺案件内情啊!您怎么又和大洞天寺有关系了啊?”

        “安静。”闲潭神情恹恹地夹起一粒花生米击他眉心,正如风十三所言,他现在有种正在重蹈覆辙的糟糕预感。

        风十三给他倒了酒:“不必多虑,说不定是巧合呢?”

        “凡所感,必有行。”闲潭摇了摇头,“有关妖怪道法这一类的事儿,只要有所预感,就不能轻易放过。想不多虑都难。”他喝了口酒,慢慢地摸着下巴回忆道:“大洞天寺……玄机处除了我和老桃,没人知道大洞天寺当年是怎么回事。”

        风十三也给自己倒了杯酒,静静地听着。闲潭回忆往事时有些出神,盯着手里那小小的白瓷酒杯,忽而叹了一口气,说道:

        “大洞天寺的案子与我的身世相关,故而一直是玄机处的最高机密。”

        “我是当年魏武初登基时飞过宫檐的那只白鹄,被人养在京城靠近京郊的大洞天寺里。君神风主文善乐,君神紫薇得拜加官进爵,因而这两处香火最旺。我年幼时便失去双亲,被寺里的供奉们养在后山的望月潭里,享受君神风的香火。”

        “但是后来我才发现,他们原是想将我养为足以替代君神的祭品。因为我与君神共享香火,天道亦被我蒙混过关。这个计划被称之为‘窃神’,那些人来龙去脉我们一概不知,只知道他们是潜藏在京城中的妖族,为此,当时的玄机处首领段崇殉职,那一代玄机几乎全员覆灭。”

        闲潭说的轻描淡写,却让陈蒙听得头皮发麻。毕竟“窃取神明之位而代之”太过匪夷所思,十二自然神信仰流传至今,从来没有人想过会有人胆大妄为到这种程度。而闲潭话语中暴露出的异样也让陈蒙心惊肉跳,什么叫“圈养”,什么叫“祭品”……

        闲潭看了一眼沉思着的陈蒙:“是不是觉得很熟悉?”

        “您是说……公良秀也说过自己是祭品?”陈蒙立刻意识到了关键所在。

        “先前十三不提春分我倒是没将当年的事儿和这次的事联系起来,但是现在想来,这两件案子相仿之处甚多。”闲潭道,“只是当年我还太年幼,详细线索大多随着段爷的死都断了。单从我的角度来看,能联系起的线索不多。”

        他说话间目光转向风十三,陈蒙捕捉到他的眼神,却越发云里雾里。不知这风十三究竟是什么身份,听统领的意思,他与大洞天寺案子牵连甚多,这风十三似乎也在其中。

        风十三自然也感受到了闲潭的眼神,他暗暗苦笑,心道他本来只是受神骨吸引飘荡至此,与闲潭的重逢属于意料之外。本来故友相逢当浮一大白,想着只是杯酒相交,共行一段路后大可相忘于江湖,他便继续走他的沉沦路,孑然一身也洒脱。

        只是没想到闲潭所调查之事居然与他的目标不谋而合,又牵扯到君神水,还有那诡异的铃铛,窃神计划,那面具人似乎也认识自己,还口称“公子”。

        他本欲拿到神骨便抽身离去,看来现下是不好善了了。只是他早已下定决心断绝前尘,将苏二公子埋进史书之中,这红尘缘越斩越乱实在是让他不知如何应对。尽管他现下一副气定神闲的从容模样,有一大半都是装出来骗人的。

        “段爷的脾气你我都清楚。”思虑再三,风十三还是开口了,他与闲潭口中的“段爷”正是前前任玄机处统领,段崇段北海。

        “他看起来粗枝大叶风流成性,什么东西都往外说,实际上心思最是缜密,在机密要务上根本就是个有进无出的锯嘴葫芦。当年大洞天寺事发突然,他又冲在第一线。”说到这里,风十三闭了闭眼,似乎是在回忆什么,后又睁开眼朝闲潭陈蒙笑了一下,“我能告诉你们的不多,但是有一点相信玄机处的结案卷宗里没有写。”

        “什么?”闲潭问道。

        “当年的大洞天寺事变,其实玄机处没能阻止那些人,肃清行动失败了。”

        “不可能!”闲潭猝然色变,几乎拍案而起,“要是这样的话我怎么可能……我怎么可能还活着!而且君神风已经陨落了!”

        风十三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祂并非因你而死,小潭。”

        闲潭对上他的目光,忽然说不出话来。那双眼眸透出深邃的光,抹去了温和的外衣,此刻显得平静而冷酷,仿佛一种高高在上的宣告,以尘埃落定的姿态注视着自己。

        他忽然意识到,君神风陨落的消息正是通过面前这个人透露出来的,卷宗原卷现在还放在玄机处天字密阁,而且,也正是这个人亲自率军,一手促成了第四君神信仰的覆灭。想到这里,他冷汗已然爬上肩膀。

        而风十三并未在意他的表现,继续说道:“你之所以活着,是因为虽然玄机处没有成功阻止,但是窃神计划本身却失败了。而主要原因就是,你并不适合成为祂的替代品。”

        陈蒙没有插入他们的争吵,只是在这里提出自己的疑问:“但是统领不是说了,他与君神风共享香火,连天道都能瞒过吗?”

        风十三轻轻嗤笑一声:“倘若他们想要利用小潭取代君神风,那么他们反而会成功。”

        陈蒙:“怎么说?”

        “那群人想要窃取的并非香火供奉的君神风,而是早已陨落了的日月星三君神。”风十三丢出一颗惊雷。

        “所以……”闲潭仿佛突然自梦中惊醒,喃喃出声,“我虽身负君神香火,却并非三君神的任一部族,阴差阳错之下,非但未能成功取代三君神,反而得了这么一身神眷部族的本领?”

        风十三的眼神不知为何藏了半分的怜悯:“或许吧。”

        “那、那君神风到底是为何陨落呢?为什么,你家明明是君神风的信徒……”风十三的说辞中有太多的疑点,昔年苏二的行为几乎是强迫性地将君神风的信仰从这片大地上活生生抹去,倘若他真的是君神信徒,又为什么要怎样做呢?而且当年苏家确实是信仰第四君神,可苏二公子是有名的不敬鬼神,这种人怎么会成为信徒呢?闲潭实在是一头雾水,满地乱麻梳理不清。

        “祂本就衰落,与那些人无关。祂只是借此机会效仿前人以身殉道罢了。”风十三说这话时并未带笑,显他眉眼清冷疏离,言语淡淡,如旁观者一般漠然评价,“我本不是祂的信徒,只是受此事牵连,得祂庇护,窥得天机,同你一样,成为了祂的眷属部族。”

        这样确实也说得通。只是闲潭确定风十三隐瞒颇多,或许是当着陈蒙的面,他不愿揭穿。三人又据此探讨了明日该如何行动,具体情况还要等公良秀醒来再问问看。

        这一讨论便到深夜,见夜色已浓,陈蒙便回了自己房间守着公良秀去了。陈蒙虽然容貌依旧是二十多岁大小伙子的样子,但是真实年纪都够做公良秀她爷爷了。闲潭知道他的为人,更何况玄机处做事一向不拘常理,并不怎么在意男女大防,故而并不担心。

        在陈蒙离开后,闲潭便指派风十三睡到床上去。

        风十三:“你呢?”

        闲潭:“我睡榻上去。”

        风十三想要说些什么,却被闲潭一口驳回:“伤员病号就别逞强了,你对自己下手可真狠,还是好好在床上躺着吧。”

        待闲潭吹灭了灯和衣躺在榻上之后,二人之间便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宁静。闲潭总觉得风十三会对自己说些什么,却不会是解释,更不会敞开天窗说亮话般地掏出他的真相来。他只管闭目等待着,他不着急问,只看风十三有没有心来答。

        果然,片刻之后风十三幽幽道:“失眠?”

        闲潭闭目回道:“等人。”

        “等谁?”

        “不知道。”

        “哪里的人?”

        “玄机处。”

        二人一来一回地打哑谜般对话着,风十三听了他的答案后翻了个身,没有立刻回应。闲潭不恼,只静静等着。半响,传来一声叹息。

        “辅玄机以正紫薇……这是玄机处的立身之本,我没有忘,你放心。”

        夜再浓,未有一言。

        翌日清晨,三人齐聚陈蒙房间,闲潭检查了公良秀的伤势。其实她的伤并不重,更多的是因为长久的神智操控导致的精神压迫,因而才会在闲潭唤醒她的神智后失控,也正因如此,她的魂魄此刻正处于强制性的沉眠修养状态。

        “没那么多时间,等她自己睡醒恐怕她那妹妹都被架上祭天台当鱼宰了。”闲潭反手凝聚法力,一掌拍上公良秀的额头,强烈的震荡作用于魂魄之上,将她从深度的精神沉眠中唤醒。

        公良秀悠悠转醒,还未睁眼便感受到了昏迷前的那位救了自己的公子的气息:“您……”

        闲潭一摆手,直眉楞眼地打断她的话头:“我是闲潭,他是陈蒙,他是风十三。我们是来查关于小天场和异志马戏的案子的。现在需要你的协助,你必须配合。”他的语气足够斩钉截铁,把公良秀唬得一愣。

        陈蒙琢磨着有些奇怪,奇怪闲潭的态度。他与闲潭共事几十年,知道此人在京城时对待那些闺秀与美人的态度是何等风流倜傥何等潇洒公子,不说怜香惜玉,却成为有过此等冷硬面孔。然而他深知不能在此时开口询问,于是低眉顺眼地敛去周身气息,站在一边。

        闲潭大马金戈地拉了个椅子在公良秀床头一坐,拢起长眉,黛蓝色的薄披风衬得他较昨日看上去更沉稳了些。风十三不知为何也缄口不言地负手站在他身后,沉默地打量着公良秀,他的手心里转着那银珠链的珍珠,不知在思虑什么。

        “我只能暂时保你神智清明不受损害,在这期间,虽然你的眼睛因为生气与妖气的互相压制所以显得像个瞎子,但还是足以视物的。不过我劝你还是准备好做个瞎子吧。如果想永远保持神智清明,那么就要彻底使这两股力量融合,这样做势必以你的双目为战场,会给你的眼睛带来不可估量的伤害。”闲潭一开口就是一个大雷。

        “……”公良秀沉默了片刻,竟是微笑起来,“能活着脱离小天场的操控已是天大的幸事,不敢再奢求其他。不过是对招子,拿来换命够值了。”

        闲潭眉头一跳,实际他是很满意公良秀的爽快态度的,再开口时不自觉稍微温和了些:“你能这样想再好不过。”

        公良秀的身体状况其实很好,闲潭判断,小天场里布下的引灵阵就是将生灵之力与妖气汇聚分流,都汇入她的体内。

        “难怪您在小天场发现那么多妖,我们却连一点妖力都没察觉到。相当于他们泄露的妖力都被引进了……额引进了公良姑娘的体内。”陈蒙恍然大悟。

        “你空有一身妖力却不会使用,身为鲛人却没有保护自己的武器。”闲潭上下打量着她,似乎想说些什么,最后还是抿了唇,说道,“只有失控事你能下意识地短暂催动妖力。我们一旦开始行动,便没办法保护你。”

        公良秀顿时有些着急,她已经知道今天下午异志马戏要在小天场露面,这就意味着她妹妹也在那里。然而闲潭所说不无道理,她也无从反驳,只能焦躁地抓紧了被褥:“可是我……”

        “别着急。”一直负手站在闲潭身后的风十三终于说话了,他的目光中带着一丝奇异的怜悯,“你会看到你妹妹的,有个人会帮你。”

        公良秀立即看向他:“谁?”

        风十三笑了笑,走到窗边推开了窗户,闲潭似乎有所感应,跟着过去了。

        只见窗外大街上,有一扇铺开的黑绸伞遮住了美人的面容,此刻她伞面微倾抬眸望来,对上闲潭与风十三的目光,明眸皓齿粲然一笑,正是永乐楼的老板娘,李静玉。

        风十三微微一笑:“你瞧,她来了。”

        果然,片刻后门外有人扣门:“白公子,楼下有位李姑娘说是找您。”

        闲潭扬声道:“请进来!”

        李静玉敲门进来的时候手里还拿着那把黑绸伞,陈蒙看得一呆:“这伞……”

        “昨日两位大人贵人多忘事,不小心遗落了这伞,本想着等这两天见到十三后询问二位住处再遣人送来的,没想到今日便见到二位了。”李静玉笑靥如花,轻轻地将伞放到闲潭手中,“闲潭公子可要收好,莫要再丢了。”

        “我从不丢东西。”闲潭虽接过了伞,说话却不怎么顺台阶下,只是神色微妙却又颇为笃定地说驳了她一句,才接着说道,“山中方一日,山下已千年。我本以为烂柯山人都与世隔绝,活在传说之中,没想到能在这平宁城见到一位真正的烂柯山下客。”

        李静玉被他道出身份,不慌不忙地说道:“我族向来不入凡尘,唯我曾祖父一脉行走于红尘世间。玉娘也不曾想到,公子便是当今玄机处大统领。如此一来一去,便算作您与我扯平好了。”

        此刻,有人默默举手道:“抱歉……请问,这位姑娘是……?”说话的是一脸茫然的公良秀。

        陈蒙此时还站在她床边,便为她解释道:“烂柯山一族是第十君神时岁的部族。”

        相传世上有片忘忧乡、凌尘地,那里有座极高的山,偶尔有人或妖误入此地,再离开时方才明白何为山上一天,山下千年。那山本没有名字,只是后来流传出了观一局仙人行棋,百年已过斧柯烂的故事,才被后人称之为烂柯山。也同样是根据那些传说中下山的人的说法,误入此地而愿意留在烂柯山的,需抛却前尘姓名,无论是人是妖是鬼,只要愿意留下,愿意信仰君神时岁,那么便能成为祂的部族。

        “事情的前因后果玉娘已经知晓,原本将消息转交于玄机处便是因为我族本不能过多参与世间事,想着有玄机处的人在定能妥善解决。只是没想到此事并非单纯的降神式,”李静玉端正了姿态,敛去笑容正色道,“窃神计划乃倒行逆施欺天瞒地的大不敬之事,一旦放任他们成功必将生灵涂炭。第十君神在上,玉娘愿助诸位一臂之力。”

        部族以本族所信仰的神祇起誓,本就是具有因缘效力的,就好比说了失约便天打五雷轰,那么惩罚时这五道雷就一道也不能少。因为这已非起誓方对承诺方的违约,更多的是对祂的欺瞒。

        闲潭意外于她的态度,更知晓让李静玉参与此事完全是风十三的提议,不由得瞥了一眼静静地站在一旁的风十三。

        这人昨夜明明摆出一副运筹帷幄的从容姿态,将他们交流的背景与计划尽数托于清风,还笑着说什么“夜幕的清风是最会歌唱的精灵,也最适合去做传信的鸿雁。”可以说李静玉肯来,必定不仅是为了她口中的“大不敬之罪”,更有几分因风十三的面子才参与其中的味道。

        风十三注意到他的目光,回望时唇角带三分笑,被他捕捉到一点熟悉的万事俱备的感觉。他想了一下,才从记忆深处挖出来,好像在很久以前,新科状元沈如玉与苏二公子下棋时,每当脾气火爆的状元郎步入死局,这人就会露出一模一样的神情,继而从容不迫地收局落子。彼时的苏二公子双目清明,一身朗朗清风,除去眉眼长熟了几岁崴,那眉眼间的清朗潇洒竟也与此间别无二样。

        闲潭忽然有些想笑,实际上他在得到昨夜风十三的那句保证之后就已然放下心结。说到底他也只不过是拘泥于年少回忆中的那个尘封的背影,一时间竟也看不破,入了痴。此刻再看他时,反而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尽管大敌当前,敌方实力仍未可知,他也莫名地自嘲般笑了一声,吸引了在场四人的目光。

        他顺势朝李静玉一拱手:“那剩下的事情,就交给您了。”

        直到他们走出三日客栈,闲潭依旧保持着那股莫名昂扬的劲头,在去往小天场的路上还在想:辅玄机以正紫薇,平祸乱,镇七杀。身为人皇掣肘妖族的一柄利剑,闲潭知道自己的个性太过执拗直率,虽聪慧却不愿退步,被康宗耳提面命、甚至亲笔写下“刚极易折”四字挂在玄机处的大堂里。

        然而他也知道自己最大的优点便是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尽管对风十三这百年经历依旧多有怀疑,却相信他不会在这次的案子上给自己使绊子。倘若事到临头闲潭还犹犹豫豫自乱阵脚,那么便是真辱没了这玄机处的统领之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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