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不详的将军府贵女（7）
入夜。
沈苍在床上辗转反侧，脑海里不断出现沈明珠从小到大的一言一行：从她蹒跚学步，到现在明媚骄傲的模样。
他的女儿，即使她在别人眼中不够完美，可在他眼里，她是沈苍独一无二的掌上明珠——
可他，很快就要失去她唯一的女儿了。
沈苍攥紧了拳头，无奈地睁开了双眼，眼里毫无睡意：明珠明早上就要被宫里的人接走了，甚至留给他们的时间都是如此仓促。
时间短得来不及告别，他们就要分离了。
要说半分不怨，沈苍自问自己还做不到。
可是他又能如何呢？难道真的让他去忤逆圣旨，让从开朝至今尽忠职守的沈家，彻底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他的手下还有数以万计的士兵除非他是真的有反意，不然他如何为了一己之私，去害得他们身无立足之地呢？
沈苍知道，当今的皇上不比之前，他一举一动都在他的观察之内。将沈家一手栽培出来的人交给皇上，不光他自己不放心，就连皇上也不可能真正放下心。
他没有其他选择——不管是为了沈家自己，还是为了其他人，他的兵权决不能轻易交出！
可他多少还是有些难过，虽然心中早有衡量，只是过不去这个坎儿罢了。
沈苍叹息一声，准备起身喝杯冷下来的茶水冷静冷静，抬头却发现，似乎有道身影站在门口！
无声无息地，不知道站了多长时间！
沈苍心下一惊，掏出在床边的□□就摆出了进攻的姿势。
黑影动了动：“爹，是我。”
是明珠的声音。
沈苍的疑惑没有减少半分：沈明珠武功虽好，可在他没有睡意半清醒的前提下，是怎么做到没有任何动静地出现在他屋子里的？
黑影超前走了几步，白皙的脸庞在月光下显得尤为冷淡：“我睡不着，想来找爹说会儿话。”
真的是沈明珠。
可能是自己刚刚出神了，才没有听清楚吧。沈苍将□□放回原来的位置，燃起了屋里的烛火。
沈明珠就这样淡淡看着，坐在了桌子旁。
“明早我就要”沈明珠抬手给自己倒了杯冷茶，眼眶红了红，“孩儿不孝，以后只有哥哥能在爹身边尽孝道了。”
沈苍心下一酸：他就这么一个女儿，哪里不是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口中怕化了？
“若是有什么需要的话，就联系我们。”沈苍斟酌道，“我和你哥哥，会尽全力不让你受委屈。”
“我真的是不祥之人吗？”沈明珠的声音掺上了几分委屈，“可我真的不明白仅仅是占星阁的几句话，如何就判定我是不祥之人？要是月朝的国运真的会受到影响，为什么我从小到大月朝都没事？”
沈苍嘴唇翕动，喃喃道：“慎言今日你回府中，小心隔墙有耳。”
郝连宏是什么性格的人，沈苍丝毫不怀疑他会派人在暗地里观察将军府——万一他们真的想留下沈明珠、送沈明珠走，下一秒将军府说不定就会被包围。
沈苍猜测的没错，为了防止他们真的一去不复返，将军府内外此刻停留了不少人。
只要一有异状，就会立刻将将军府彻底包围起来。
郝连宏巴不得沈苍父女自己送上门来——只要有反抗的心思，抓他们就师出有名。
只可惜，沈苍虽然有过动摇，但还是没打算真的做什么。
皇宫内。
“什么也没做？”郝连宏一字一句地重复了一遍底下人禀报的内容，冷笑了一声，“好，好一个沈苍！”
在角落里的田公公身体抖了抖。
“这都忍得住”郝连宏似嘲讽，“真不知道该说他能忍好呢，还是该说他冷血更好呢？”
自己的掌上明珠就要去尼庵了，他倒是淡定地很。
果真平日里都是装出来的。
郝连宏的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扶手，神情淡淡：“下去吧。”
“是。”下面人听了，顺从地离去。
郝连宏微微阖了眼睛：沈苍将军府他们绝对不能留下来！
将军府有人，黎默知道。
早在出了皇宫的一瞬间，黎默就感觉到很多不同寻常的气息跟在了他们身边——想来也是郝连宏的手笔，为的就是监视他们的一举一动。
黎默分析了他们的武功阈值，确信自己可以全部收拾得了他们。
不过，她也没想做什么就是了。
眼前的沈苍还在滔滔不绝，观察到黎默的表情有些出神，沈苍略微停顿：“可是累了？先回去休息吧？”
黎默摇了摇头，泫然欲泣：“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看见爹爹了。”
沈苍微微叹息。
黎默眨了眨眼眼睛：“爹爹，你想反吗？”
沈苍脱口而出：“从未想过。”
沈家世世代代都是最忠心的臣，他从未想过推翻郝连宏，自己做这天下之主。
太累了，当皇帝也不一定是快乐的事情。沈苍心里很疲惫，如今单单应付郝连宏的猜测就让他感觉到乏力，难以想象如果他是郝连宏，这日子要怎么过下去。
还是自由自在地更好一点。
“这样吗？”黎默手指摩挲了一下茶杯，扬起了从今日沈苍见到她以来最明媚的一个笑容，“可我想。”
“想做这天下之主。”
“就这样？”元还没反应过来，整件事就落下了定局，黎默甚至已经在朝回走了，“他这是同意还是没同意？”
“没同意，也没不同意。”黎默敢说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话，是因为这屋外所有人的感官都在她的控制之内，在他们眼中，屋里只不过是一对可怜的父女说些琐事罢了，“就算是催眠，沈苍的意志力非常人能比。”
他忠君的思想一时间转变不过来，黎默也不沮丧，只是要求沈苍不插手罢了。
“我以为，你今晚要逃。”四周都是黑漆漆的，可元知道，这黑暗中隐藏着多少人，“为什么不逃？”
这周围唯一的光是黎默手中的提灯，正缓慢而又坚定地照亮周围的路。
“我逃了，将军府这些人怎么办呢？”就算是在石子路上，黎默的脚步仍旧很稳，“郝连宏只给了一个晚上的时间，为的就是让我们歇下逃命的心思。”
先不说沈家如此在包围中逃出去，退一万步来说，就算沈明珠真的逃了，还逃脱成功了，可在将军府的这些人怎么办？
将军府人口不多，可洒扫仆役、厨子马夫，这些都还是有的。
不管是沈明珠还是黎默，她们二人都做不到直接逃命。
“那真去啊？”元有些担忧，“尼庵那地方”
“真是个好地方。”黎默弯了弯眉，“你说是吧？”
元：“啊对对对。”
沈苍脑袋有些昏沉。
明珠她刚刚说什么来着？沈苍努力回想着。
对她说想做天下之主，而他自己拒绝了。
明珠倒也没恼，只是对他说，让他尽快遣散府中的奴仆，收拾好一切等待就可以了。
等待什么来着
沈苍心里隐约觉得会有大事发生，只是他怎么也回想不起来刚刚发生的具体内容，甚至就连明珠的“豪言壮语”也忘记了。
他只记得，从今天开始，他要开始逐渐地、悄无声息地，遣散掉沈家所有人
沈苍入睡了。
将军府万籁俱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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