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不详的将军府贵女（19）
沈苍感觉自己如同被割裂成了两个不同的个体：一面是扯着自己的领子满口“大逆不道”；另一面却是完全赞同女儿说的话。
是啊，为什么皇帝能做初一，他们就不能做十五呢？
“若是郝连宏真的是明君的话，我们跟随他自然也无妨，”黎默正色道，“可郝连宏生性多疑，自他继位来，多少元老被迫乞骸骨；又有多少能臣因为某句话不恰当就被治罪－－如今，终究是到了我们自己头上来了。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至少在郝连宏手下掌控着的月朝，是没有我们容身之地的。”
沈苍老泪纵横，目光沉沉地落在了沈家祠堂的方向－－那里供奉着从月朝建立之初就全身心奉献给月朝的先人。
月朝历代君主都对沈家格外优待，沈家是月朝最锋利的刀刃，是月朝的守护神。而如今，也正是这守护神的身份给他们带来了祸端。
“罢了，罢了。”沈苍松了口，一时间像是老了十岁，“我老了，如今是你们年轻人的天下了。你若是想做什么，便尽管去做吧。你兄长要去前线，我这条命不值一提，你已经没有后顾之忧了。”
黎默起身，朝着沈苍深深拜了下去：“父亲是我不能割舍的，只是要委屈您了。”
＊
郝连宏给的期限一到，立马就有人前来催促沈兴盛前往边疆。
按理说边疆战事乃是头等大事，君主理应出来为沈兴盛践行。只是郝连宏不耐替沈兴盛长脸，吩咐下来一切事情从简。
沈兴盛离家之时，除了父亲跟管家，竟无一人相送。
平日里关系好的朋友们，此时不是突感不适，就是家中有急事。
一个个的如此巧合，居然都当他是傻子不成。沈兴盛嘲讽地勾了勾嘴角，这些人见了沈家不得信任，就跑得如此快，像是料定了他不会有机会翻身一样。
沈兴盛表面恰当地表现出来愤怒，完美地还原了脾气暴躁的他应有的反应。余光却暗自观察与他同行之人，那人是小皇帝特意指派给他的副将军。
说是来辅助他左右，实际是却是郝连宏的手眼。沈兴盛按捺住躁动的心，冷漠地想，在明处总比在暗处好，现在杀了明处的，暗处的钉子可就难□□了。
只不过战场无眼，人虽然不死，但打断他一只手，替他写军书这些事情还是有可能发生的。
出了皇城一段距离，沈兴盛带领大军全速前进。
何良像是得了郝连宏的命令，一路上对待沈兴盛态度蛮横，如今这竟是第三次要求休息了。
“边关随时都有可能需要援助，我们不能把时间耽误在路上。”沈兴盛拧了眉头，眼下还不算最寒冷的时候，胡越国的行为还没有太放肆，他们还有时间赶路，他想快些到达边关，以免出什么意外，“短短的一段距离已经休息了几次，何副将军怕是身体太过孱弱了些。”
“小将军有所不知，”何良仗着年纪，又自忖比沈兴盛有带兵的经验，态度有些倨傲地道，“冬日苦寒，若是轻车简行行进速度自然要快些。可我们带的人众多，要是连夜赶路毫无休息，等到达边关还是要休息，我只不过是将他们休息的时间提前了而已。”
沈兴盛抬眼望去：黑压压的众人神情散漫，即使是父亲手下的老兵，看向自己的目光中也多有考量。
身为统帅者，若是不能服众，接下来的日子里等待他的只有被架空。
“我月朝的将士们，边关告急，仍在边关的兄弟们或许还在苦苦挣扎。”沈兴盛高声道，“我们每快上一分，我们的兄弟们活下来的希望就会多上一分；我们此去是为了救百姓，想想我们还在京中的家人们吧！兄弟们，我们要快！”
众人面面相觑，一个接一个地站了起来。
“继续前进！”沈兴盛发了话，打头朝前疾驰。
何良也不好再端着架子，面色阴沉地跟上。
他虽然面上不悦，实际心里却连连冷笑：沈兴盛若是仔细观察，就会发现这些人心里还是不服气。带兵只靠说，那是没用的。没根基没能力，沈兴盛是比不过他的。
黎默混在人群中若有所思：沈兴盛只当自己的话被大家听了进去，哪里能想到大多数的人心中还有不满。
论武力，沈兴盛是一把好手。论战场之下的阴谋诡计，在沈将军不在的时候，沈兴盛终究还是差了些火候。
何良也不是什么良善人，黎默低下头，跟上众人的脚步。
此人是一定要除去的！
＊
是夜。
沈兴盛终于同意原地休整，放松下来的士兵们免不得抱怨几句。
“害，本来边关也没那么急嘛我们休息一下他倒是看不惯了。”
“这叫什么，那什么什么三把火嘛！”
“就是就是”
一直在黎默身侧赶路的虎子戳了戳黎默的手臂：“哎，你说他们怎么对沈将军这么大意见啊？”
“我不知道。”黎默咬了一口手上的干粮，随口敷衍。
“要我说，沈将军说得对，我们就是应该快点赶路。”虎子离黎默近了些，小声说道，“那个副将军是不是看不惯沈将军啊？”
“大人物的事情，我们还是不要讨论了。”黎默眼见着何良朝着树林里走去，仰头将水囊里的水喝了个干净，“没水了，我去打水。”
“哦哦哦。”虎子咬着干粮，懵懂地点了点头。
黎默穿过热闹的人群，悄无声息地跟在了何良的身后。
何良像是喝了酒，说出来的话颠三倒四，他一面解了裤子一面念叨有词：“该死的沈家，啧，害得老子随军不知道又要受多少罪，他妈的！”
何良咒骂着放水，身后传来树枝被踩断的声音。
他回头，身后空无一人。
“谁！”何良好歹也是上过战场的人，该有的警觉性还是有。
一只凉嗖嗖的手精准地扼住了他的脖子：“是你爹。”
何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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