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9章 记不得
送走郑夫人，佟裳扶着张婆婆回到暖阁。
张婆婆摸着她手脚冰凉，替她拿了手炉捂着，“小姐的手怎么这么凉？”
虽说是冬日里，可屋子里生了地龙，不至于冷到如此地步。
“我有点害怕。”佟裳低落地道：“佟元跟阿文是一样的病症，阿文小小年纪已经到了这种田地，那元儿总有一天也会走到这一步的，但是我却只能眼睁睁看着，没有办法。”
张婆婆劝道：“郑公子的确有点可怜，不过您也别思虑太过，元儿未必就会如此。”
佟裳摇头，“佟元现在看不出是因为我吩咐了吴妈妈日常小心照料，一些容易让他发病或者加重病情的习惯都尽量去掉，阿文跟着郑大人他们颠沛流离，导至病情加重，这也是没法子的事，可佟元如今也不过是暂暖罢了。”
一想到佟元会死，佟裳的心十分难过，她成亲以后对佟元疏于照顾，内心本就愧疚，今天见了郑夫人，心里岂会不伤心。
暗自伤神一会，她道：“我写封信，你想法子递到家里。”
“小姐要做什么？”
“从前给我做手术刀具的那个人技艺精湛，我想……或许他能做出我要用的东西。”
佟裳写好信，小心用火漆封好交给她，又嘱咐道：“若有人问，就说我想让家里送点东西来。”
“是。”
佟裳盖着毯子依在厚枕上，隔窗看着外面灰蒙蒙的天，稀奇看见一点白色的尘埃，定睛细瞧了瞧，原来是下雪了。
沉珂了两天，这场大雪总算落下了。
隔日顾练回话来，东西已经叫人去做了，佟裳稍稍放下心来，身子略好些时，她仍旧到养心殿里请安问诊，皇上的身体一日日好了起来，开始批奏要紧的折子。
佟裳在西配殿候了半晌，不见人来，却也不敢催请，只能在那儿候着。
夜重年才匆匆过来，身后跟着常满贵。
见了她在那儿跪着，略迟疑了一下道：“你一直在这儿跪着？”
佟裳惶恐道：“不过一会功夫，不碍事的。”
佟裳受了他几天冷落，突然被他关怀，心里有些不安。
夜重年道：“以后听召见再过来，不必日日跪等了。”
“是。”
他在榻上坐定，身边侍候的人一通忙乱替他收拾着，又是搬脚炉，又是添热茶，佟裳等一切妥当，才上前把脉。
冰凉的手提甫按在那温热的手腕上，佟裳便反应了过来，忙抽回手在怀里捂了捂，才又重新搁上去。
夜重年没说什么，过了一会道：“听说你身子不好，请太医瞧了吗？”
“回皇上的话，日里添了些寒症，没什么要紧的。”
夜重年想了想，叫过常满贵道：“颐芳殿的地友生起来没？”
“皇上吩咐后，已经添了地龙了，暖和着呢，万岁爷放心吧。”
“你们在说什么呢？怎么这样热闹？”皇后从外间进来，脱了披风交给宫人，露出里头明黄色的宫装，与皇上的龙袍正相配，也为这养心殿添了一道明亮的色彩。
夜重年见她进来，便没再说什么了。
常满道道：“没什么，只是快过年了，皇上问起一些小事，奴才答了。”
皇后不疑有他，接着话茬笑了笑道：“快过年了，臣妾也正好有事同皇上商量呢，今年是皇上登基后第一个年新年，需得好好热闹热闹，正好郑大人回朝，几个藩王皇上登基的时候没回来，过年的时候把大家召回来，一起热闹热闹，也好让他们表一表忠心。”
常满贵附和着道：“皇后思虑得是，几个藩王们确实已经递折子凑请回朝了，只等万岁爷批请准呢。”
皇后眼神黯了一下道：“皇上还有什么顾虑？”
夜重年不语，低头对底下的人道：“朕体内的余毒已经清干净了吗？”
“回皇上的话，皇上脉象平稳，再将养一阵子，就能恢复体力了。”
皇后这才注意到底下跪着的佟裳，和言对她道：“你身子好些了吗？”
“多谢皇后娘娘关怀，已经好多了。”
皇后点头道：“那天真是吓坏本宫了，不过听大师傅颂经晕倒的人，你是本宫见到的头一个，若不是知道是你，还以为是什么妖精呢。”皇后玩笑着对皇上道：“也怪臣妾不好，非要拉她一起去法华殿。”
常满贵道：“法华殿的大师傅比较灵，兴许是易夫人不小心冲撞了什么也未可知，回头拿八字去叫人瞧瞧，若真有，也好弄些法子提前避开。”
夜重年转头看了她一眼道：“我记得你生日是在冬日里。”
佟裳突然被问生日，吓了一跳道：“妾身的生辰已经过去了。”
皇上哦了一声不语，皇后却突然道：“已经过去了吗？本宫昨天跟沅常在聊起来，她还说的你的生日快到了，正愁不知给你准备什么贺礼呢？”
佟裳被噎了一下，吱唔着道：“这……”
皇后笑着道：“怎么会有人连自己的生辰也不记得呢？不过本宫听说你去年落水后便落下了失忆的毛病，不过失忆归失忆，记不得是一回事，这记错了就有点奇怪了，有谁会不记得自己的生辰呢？”
皇后娘娘身边的元春道：“奴婢从前老家有个说法，叫借尸还魂，就是在人将死之际，七窍最虚弱的时候，别的魂魄趁机而放，取代原来的那个人，所以他的长相虽然还是原来的人，可记忆却是原来的记忆，易夫人记错了东西……或许……是这个原因也未可知。”
皇后打量着皇上的面色，见他皱眉不语，便转头对元春道：“皇上面说，说这些神呀鬼呀的做什么，怪吓人的，再说……你这样说，易夫人……是妖精不成？”
“是，奴婢多嘴了。”
皇后笑着对佟裳道：“你别听她的，只是大家玩笑一回，也没什么意思，不过……你的生辰就快到了，今年你委屈些在宫里过生日，本宫亲自主持，替你祝寿。”
“多谢皇后娘娘。”佟裳低头谢恩。
夜重年冷声道：“这里没事了，你回去吧。”
“是。”
佟裳跪得太久，站起来的时候，身子踉跄了一下，夜重年伸手扶了她一把道：“你没事吧？”
“没事，妾身告退。”
皇后冷眼看着这一切并不作声，转头慢慢端起茶杯轻啜了一口，茶味苦涩，只是……一想到就要除掉佟裳了，嘴角不自觉地牵起一抹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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