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1章 下辈子
佟裳到首辅府时已经是两个时辰后的事了。
郑夫人亲自在二门上等着，佟裳下了马车过去道：“我已经听于妈说了，姐姐暂且别着急，阿文吉人自有天相，一切都会好的。”
郑夫人刚才一直脚步虚空，拉着她的手，方才觉得有主心骨了似的，未语泪先流，好不容易才平静了下情绪，能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阿文他突然没了心跳，我还以为他就要死了，李太医刚才施针又把他救了回来，不过他说……这只是回光返照而已，很快阿文就会，佟裳……你救救阿文，求你了。”
佟裳没敢耽搁，同她一起先行来到阿文的房间。
阿文躺在床上，小小的身上盖了一层薄被，他有意识，还能开口，正在由丫鬟喂着吃参汤。
佟裳上前道：“阿文。”
阿文认出她来，露出一抹虚弱的微笑道：“姐姐，元儿呢？”
听到这声姐姐，佟裳心里很难受，仿佛看到了佟元似的，心头微微发酸，微笑着道：“元儿在读书，等他不那么忙了就来看你。”
阿文听完笑了笑，复又在床上躺平，望着天花板，略有些遗憾道：“还以为我走之前能见一见元儿呢。”
“阿文，娘的心肝……”郑夫人受不了这样的打击，忍不住掩面痛哭。
阿文伸出小手，扯了扯她的袖子道：“别哭了娘，谢谢你照顾我这么久，现在我要走了，你要好好照顾自己。”
“好孩子……”郑夫人哭成泪人，郑大人从外进来，看到这一幕，虽然极力克制着，也忍不住红了眼眶，他走到床前看了一眼。
阿文看见他，微微一笑道：“爹，以后你不许欺负娘，要不然我在天上也不答应的。”
郑大人恩了一声，还没开口已经哽咽，他不忍叫阿文看见他脆弱的样子，转头对佟裳道：“阿文还有治吗？”
“只有那一个办法，打开胸腔给他装上人工支架。”佟裳道：“不过阿文身子太弱，也有一定的风险，我原想等他养两天再动手术，现在看来已经等不及了，需要马上开始。”
郑大人点头道：“我知道了。”
佟裳起身下去安排，郑夫人已经泣不成声不能说话，佟裳只好叫来于妈道：“我之前让你们准备的东西呢？”
“已经备好了，奴婢这就叫人拿来。”
佟裳点头，转身对郑大人道：“大人还请先挪步，夫人也不能在这里。”
郑大人疑惑道：“你一个人怎么行？我多叫两个人来帮人，你需要什么让他们去做。”
佟裳摇头道：“我叫了帮手，他们一会就来。”
郑大人虽然不放心，可还是听她的话，将夫人拉了出去。
郑夫人临走仍旧不放心，紧紧握着佟裳的手道：“妹妹，阿文就靠你了。”
佟裳不忍心看那伤心的眼睛，只能用力地点头道：“姐姐放心。”
周诚从外面进来，对郑大人夫妇行了礼道：“卑职见过郑大人，夫人。”
“周太医……”郑夫人有些疑惑，佟裳道：“是我叫他来的。”
郑夫人没再说什么，扶着郑大人出去了。
周诚进来道：“你要东西我都带来了，我还带了药童给你打下手。”
佟裳点头道：“进来，咱们没有多少时间，你们听我吩咐。”她转头对那药童道：“你去把那些镜子搬过来，按我说的摆放好，再去把蜡烛点上，周太医，你帮我准备麻沸散。”
佟裳掏出手术刀用酒精消毒。
周诚端着麻沸散进来，看见她正在灯上面烧手术刀，他走过去，不无担忧地道：“我听你说过你救郑少爷的法子，虽然我不太明白，不过学医之人，理论上我是可以理解的，只是似乎有些冒险，你有多少把握？”
佟裳摇摇头，小声道：“实不相瞒，我没有一点把握。”
“那你为什么还要冒险？就为了佟元？”
“不只，我不能眼睁睁看着阿文不管。”
佟裳起身来到内室，阿文喝了麻沸散昏昏欲睡，佟裳轻轻摸着他的头道：“阿文别怕，睡一觉很快就好了。”
阿文觉得很困，可他还是尽力扯了扯嘴角，冲她露出一抹微笑，“我不怕姐姐，你不用担心我，我只是……有点担心我娘，她爱哭，我要是死了，她一定会很难过的，姐姐，刚才我没敢说，我怕我娘伤心，其实……我一直这么活着，还不如死了呢，他们说早死早超生，说不定下辈子我能托生个好身体，到时候再来孝敬我娘，不过就是不知道到时候我还是不是长现在这个样子，我娘她认不认得我，姐姐，我听说人死了要喝孟婆汤，到时候我一定不喝，要不然，我就认不出我娘来了。”
佟裳做过不少手术，见过不少生离死别的场景，从来没有这一次似的，让她热泪盈眶，尽量平复了一下情绪道：“别说的傻话，你还小，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只要阿文好好的，姐姐也会好好的。”
阿文笑了笑没说话，大概他心里也明白这是她安慰自己的话，不想让她伤心罢了。
麻沸散的药效渐渐上来，佟裳看着闭了眼，又轻轻叫了她两声，确定他睡着了，才站起来道：“药效起作用了，我们开始吧。”
周太医仍旧有些担心，递刀之前最后问她，“你可想好了，万一不成，郑夫人夫妇兴许会怨你。”
佟裳接了刀不说话，转头便开始专注地投入手术。
周太医见劝她不动，只好也不再说了，默默在旁替她打着下手。
郑夫人夫妇在外焦急着等着，郑大人时不时起来往里看一眼，却是十分平静，里头一丝动静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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