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6章 心照不宣

端淑太后本来就对她有意见，经过上次贵妃娘娘的事后，她更加忌惮她，怕她恃宠而娇霍乱后宫，如今她若是知道皇上这样胡来，不说是有心人挑唆的，反会怪她监管不利，到时候她才是哑巴吃黄连，有口难言。

        嘉嫔道：“其实这事娘娘暂且不用插手，等需要娘娘插手的时候再插手也不迟。”

        佟裳疑惑地看着她道:“什么意思？”

        嘉嫔笑着道：“娘娘不想想，这件事都发生了这么久了，后宫里却还一点风声都没有，可见是皇上压着，不想让人知道，可皇上沉得住气，总有人沉不住气不是？到那人沉不住气，自己跳出来时，娘娘再出面问责，一来惩治了那起小人，二来，娘娘端正风纪，整肃后宫，是为后宫里的表率，到时就是端淑太后也说不出什么来，这岂不是两全齐美吗？”

        佟裳拍手道：“到底姐姐比我长了两岁，思虑得周全。”

        嘉嫔赧然道：“臣妾不敢当，娘娘快别这么叫了，臣妾生受不起。”

        “姐姐这么说，就是见外了，宫里这么多嫔妃，独姐姐与我合得来，这是咱们的缘份，以后你我姐妹相称，在宫里做个伴也是好的，我年轻，虽得了高位，可很多事情还要托赖大家帮忙，有姐姐在身边指点着，我也踏实些。”

        嘉嫔听了她这番话，心窝里热热的，在宫里见惯了姐妹间的势利与挑唆，突然听见这么暖心的话，岂有不心酸的。

        她眼眶红了红，抬头看着佟裳道：“妹妹说这样的话，真让我汗颜，我哪里会指点人，我一辈子受气，最近为了云馨才迫不得已挺起了腰肝，说实话，那天那样对付贵妃，我也害怕，我怕一招不能致死，让贵妃翻过身来，以后我跟云馨会吃苦，还好有妹妹帮衬着，贵妃再想翻身，只怕也难了，还要多谢妹妹。”

        佟裳道：“姐姐又来了，咱们不是说好，那件事不再提了吗？”

        嘉嫔苦笑着摇头道：“怎么能不提，这是我永远亏欠你的，说句实话，其实一开始我也嫉妒妹妹来着，只是后来我见妹妹人和气，对云馨又好，我才敞开了心扉，自打我入王府以来，贵妃就一直仗着出身跟位份比我高出半头，压迫于我，我实在受不了了，那天才借着妹妹的手，除掉了乳母，是我利用了妹妹。”

        她慢慢低下头，有些内疚。

        其实这些话，她不说，佟裳也早料到了，嘉嫔若真是无意，那天也不会特意跟她说出陈嬷嬷是贵妃举荐的这句话了，不过她们的目的都是除掉贵妃，如今贵妃已除，再追究这些也没什么意思了。

        佟裳轻声道：“姐姐何必说出来呢，大家心照不宣也就是了，陈嬷嬷之流早该死了，就是我不动她，日后也会有人替姐姐教训她的。”

        嘉嫔摇头道：“不，妹妹让我说，如果不说出来，我这心里总也过意不去，这些日子我住在这里，妹妹没有一丝一毫的嫌弃，反而每天早晚两次过来探望我，给送补品衣服，陪着云馨玩，若我还瞒着你，我还算是个人吗？我这辈子也报答不了妹妹的恩情了，如果妹妹不嫌弃我蠢笨，我甘愿替妹妹效犬马之劳。”

        她不顾身体的不便，执意下床对佟裳跪下。

        佟裳连忙将她扶起，“姐姐这是做什么，快起来。”

        “妹妹就让我跪吧，是我欠妹妹的。”

        一番拉扯，才把嘉嫔从地上起来，佟裳身体不便，叫来张婆婆一起将嘉嫔在榻上安顿好。

        佟裳道：“以后都是自家姐妹了，姐姐千万别再说这些客气话了。”

        两人相视一笑，了然于心。

        晚上，想着夜重年要来，佟裳有些坐立不安，她心里装着心事，早早用过晚饭便叫人撤了碗盘，她换了件衣服，带着平儿到外面散步。

        平儿看着她走的路，有些疑惑道：“娘娘今儿不去莲花池了？”

        “不去了，死过人晦气。”

        佟裳淡淡接了一句，招头看着长街上次第亮起来的灯火，她道：“自打住到了这边，跟后宫的姐妹都疏远了。”

        平儿笑着道：“皇上知道娘娘喜欢清静，这才特地辟出这么块地方来，现在娘娘又嫌冷清，若是皇上知道了该头疼了，真是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口里怕化了。”

        佟裳叱道：“你这小妮子，也来打趣起我来了，等我回头腾出空来，给你找个难缠的汉子嫁了，让你每天被捧着，含着……看你还说不说。”

        “娘娘，奴婢不敢了还不行吗？”平儿笑着笑着，情绪突然沉了下来，佟裳察觉到她情绪的变化，也正了正色，没再说笑了。

        她让平儿侍候皇上的事，虽说是平儿自愿的，可她是女人，懂得第一次对女人有多重要，尤其是这个年代，平儿这样的牺牲有多大，她懂得，而她却什么都给不了她，心里觉得亏欠她的。

        “平儿，跟了皇上，你后悔吗？”佟裳道。

        平儿尴尬地笑了两声道：“娘娘怎么突然问这个，奴婢有什么好后悔的，皇上是真龙天子，奴婢能跟皇上是奴婢的福气。”

        “可你永远都得不到名份，这样，你也没关系吗？”佟裳正视着她，盯着她的表情道。

        平儿没有一丝犹豫，很快摇了摇头道：“能替娘娘做事，奴婢心甘情愿，奴婢并不是后悔，奴婢只是想着，日后娘娘出宫去了，身边也没个人照顾，奴婢不放心，娘娘，非走不可吗？”

        佟裳苦笑着，瞭望着面前一眼望不到头的紫禁城道：“你看这紫禁城，从这里看过去，仿佛连着天际一般，全天下的人都向往着这里，不光因为这是世上最尊贵的地方，这里更代表着荣华富贵与无上的权利，金钱与权利向来都离不开残忍的厮杀，皇上眼下宠我，是因为他相信我是清白之身，相信易恒是忠诚的，可若这些都不存在了，那皇上势必会大开杀戒，到时候连累的就不光是我跟易恒两个人了，佟家，掌印府，包括一直跟我要好的裴妃都会受牵连，用一己之私换来这么多人的牺牲值得吗？”

        她摇摇头，看着单纯的平儿道：“我没有那么自私，我做不到。”

        “可是，娘娘走了要去哪呢？”平儿为她以后担心，一个女人家，孤苦无依，身边又没个亲人，到哪去呢？

        佟裳苦笑着道：“天下之大，总有我容身的地方，你放心，我已经替你跟张婆婆想好了，到时候裴妃会出面替你们求情，张婆婆原是我的陪嫁，我走后，她若想留在宫里，就到裴妃身边去，若她想出宫，裴妃也会替她安排养老的地方，至于你，你还年轻，没必要在宫里挥霍岁月，我会在走之前替你找好后路，或者……若你想回掌印府也成，你原就是老夫人身边的人，再回去也使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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