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四十九，神界旧事
王大虎震愕的眼神还停留在视线中。
下一刻，天崩地裂。
所有的人，事，物，景通通像烟花砰地一样散开，只有那个跳在混沌头上，手持烈火的黄衫小姑娘咬牙切齿地看向于锦。
她的目光，几能噬人！
于锦毫不示弱地看向她，轻而无声地说了句：梦，该醒了。
这句话就像解咒的密码，黄衫小姑娘的身形肉眼可见地开始变化，她身条开始拔高，胸前微微隆起，一双凤眼长开后完全是盛潋着最美的湖水……
她顷刻间就长成了一个艳绝倾城，姝色无暇的绝世美人！
这美人厌恶地看着她，将原本为混沌准备的无色天火扔向了于锦！
于锦大骇：她的《微明洞经》在提醒她，这簇细小的火苗绝对不是什么虚无之物！
她一个小小的金丹期，怎么跟身为神凤之后的鹓鶵相比？
隔着数千丈远，那焚尽一切的气势就已快将于锦点燃！
烈焰瞬息而至，马上就要把她从天地间烧得飞灰不剩！
然而，正在此时，一柄苍翠鲜浓的绿伞突然自于锦头上撑起。那伞无风自动，垂下千万条碧色丝绦，堪堪挡住来势汹汹的火焰！
火焰“嗤”地一声轻响，在碰撞中燃起雾状白烟。
白烟缭绕中，一条黑色小龙媚叫一声：“小枝，还不醒来！”
张牙舞爪的黄衫少女动作顿时停下，于锦看着她的脸色由愤怒仇恨渐渐转成了恍然哀伤。
她苦笑一声，嫩黄的袍袖舒展，向于锦刮来一阵烈风，将她吹得身不由己地往外倒飞出数丈远。
“哎哟！”于锦屁股被石子硌得生疼，原以为自己怎么都不会受罪的……咦，她这是回来了？
幽暗的湖底，只有她手上的那颗避水珠发出幽蓝的光芒，随着水波拂动的水草猛地一看，活似鬼怪在舞动。
她只打量了一瞬间。一道红色的身影用比鬼魅还快的速度飘了过来，一把将她捞起：“笨蛋，发什么愣？快走！”
再回神时，她已经到了胖子李的飞舟内。
卿离一把将急得满身大汗的胖子李推开：“动作太慢了。闪开！”
飞舟以让人眩晕的速度冲出了湖底！
就在飞舟离开的那一瞬间，水底发出惊天的炸响，像埋了一百吨的炸药被同时引爆：“轰！！！”
一个纵深起码有十丈的大湖从此消失在了中浯洲大陆。
冲天而起的水气中，一条窈窕的黄色身影踏着水浪清唳一声，朝胖子李的方向飞过来！
胖子李白嫩的脸上几乎要笑裂了：“娘！”
这声娘可喊得又脆又娇。活似个受了委屈，终于把迟迟不归家的母亲盼回来的孩子一样，又是委屈，又是欣喜。
然而那黄衫女进了飞船，第一句话就是斥道：“叫我娘做什么？生生就被你叫老了！”
胖子李：“……”
于锦：这孩子没长歪，您真该给佛天菩萨好好上个香。
黄衫女眼睛一转，便看见了缩在墙角，极力减少存在感的于锦。
指着她笑问道：“儿子，这就是你给我找的儿媳妇吗？”
胖子李：“……”
于锦：“……”难怪你能跟卿离这奇葩凑成一对，感情你俩的品味都差不多啊！
黄衫女饶有兴味地打量于锦。于锦被她盯得头皮发乍，正准备扯起个干笑，应付两声。
胖子李被他娘打掉的热情终于换回了智商：“娘，你说啥呢，这是我请来的帮手，您别乱猜，人家是我侄女，可错不了辈份啊！”
黄衫女凤目圆睁，突地伸手拧住了胖子李的耳朵，直接当成了橡皮泥左拧来右拧去：“混小子。你长本事了啊，趁我不在家，又给我长了辈份！真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什么侄不侄女的。我可不认！”
胖子李疼得“哎哟”直叫，白玉似的耳垂捏得通红：“娘，我的亲娘唉，您儿子我是人，不是凤凰，您的手劲。我可受不了啊！”
于锦看着这两母子在她面前耍宝，惊得连话都忘了说。
卿离则跷着腿，瞧够了热闹方笑道：“好啦，小枝，你别在客人面前丢脸啦。反正，你的脸也丢得差不多了。”
黄衫女小枝的脸上闪过一分绯色，她不自在地收了手，硬声道：“丢脸？小卿卿，你这叫说的什么话，我有什么脸好丢的？”
卿离一脸看好戏的神色：“别装了，我都看见了，你是怎么把一头傻头傻脑的大老虎给拐骗到手的。”
老虎？这是说的王大虎？
小枝猛地清咳一声：“对了，我们还有客人在呢，怎么能光顾着自己说话？”
她以一股热情得令人发毛的笑容握住于锦的手：“小姑娘，这一次可真是谢谢你啦，难得你能破了我的虚实幻境，你是怎么做到的？”
于锦此生头一次见到这等脸皮之厚，变脸之快的人，都快被她问傻了，好在还想得起自己姓甚名谁，忙道：“我哪有这么厉害，其实，就是这次没有我，前辈也能走出来的。”
小枝“凤心”大悦，连连点头：“还是小姑娘你有眼光，对了，小姑娘，你是从哪来的？怎么跟我家胖胖儿认识的？blahblahblahblah……”
关心孩子的家长是世上最可怕的生物！
于锦被问得脸色发青，终于想到一件事，忙向小枝行了个大礼，谢她：“多谢前辈没有责怪我在梦里那样对付……王大虎。”
小枝一脸的笑凝在面上，她的手微微颤抖，半晌，方挤出一个笑：“哪里的话，反正，早就死了亿万年的人了，你救他一百万次他也活不了，你杀他一百万次，也是徒劳无功。”
即使猜到了结果，于锦心中仍微微一痛：“那前辈。您能否跟我讲讲他的事？”
她在梦里杀过王大虎一回，就特别想从别人嘴里证实，王大虎的死与她无干。
原是随口一句，不想惹得小枝心怀大伤。于锦犹豫着想收回那句话，小枝却吸了一口气：“也没什么，不过是他来五凤城的头一天，我见他一头老虎，秃了半边的王字。你丧家之虎似地站在路边。那时我年纪小，不知道给人留脸，便笑话他是秃头虎。”
是了，这才应当是王大虎和小枝的第一次见面，那一次里，没有她，王大虎的额头就得露出来。
“后来，我在神梧树下碰到他，觉得他有意思，每次便去找他出去玩。他虽表现得不情不愿。只要我一叫他，他还是会跟着出去。”
难怪那个时候，王大虎跟神神秘秘地出去，她还跟不上，原来是因为他在跟梦境之主约会。小枝虽在半梦半醒间主持圆满意识，却在本能中保护自己的**不被不相干的人触到。
同时，也可以解释，为什么于锦需要王大虎背她时，却爬不上他的背——如果卿离不是在瞎说的话，王大虎可算是小枝的人呢！
她虽神智不清醒。对于锦这个离王大虎太近的异性有着本能的排斥。
在阶梯上见到那头雏凤的真貌后，于锦就知道了他们路上碰到的黄衫女的来路。再结合到她在王大虎身上遇到的怪象，以上的结论并不难得出。
小枝用一句话带过了后面发生的事：“再后来，五凤城覆灭。爹爹和大姐，二姐都死了，我只剩下一口气，被王大虎拼死救了回去。我们便在一起了。神界破碎的时候，我们一同破碎虚空，我**殒灭。他神魂消散。”
于锦轻轻吸了一口气，小枝平淡的讲述中隐藏着多少惊心动魄？
王大虎他……
于锦神情古怪地看了眼胖子李：这父子俩长得也太不像了吧？
小枝“噗”地笑了出来，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看胖胖儿油奸水滑得劲，他可不是那憨货的种！”
于锦正在感慨中，差点接不住小枝劈下的惊天大雷：“什，什么？”
连胖子李这下都呆了：他爹还会有别人？！！！
在胖子李生无可恋的目光中，小枝缓缓摇了摇头：“当然不是了，胖胖儿那可是我下界时，神魂被撕裂的一小部分，我失了仙魄针，补不了神魂，便把他放进了浯洲一个农家孕妇的身体里，借胎养魂，养了他这些年，也没能养出我凤凰族一分神韵。”
胖子居然继承的原模原样的凤魂？！
于锦整个人都不好了：就他这不笑像个馒头，笑起来活似花卷的货，说他是吃货界投生，都比说他是凤魂人身来得让人相信！
可再仔细一看，胖子那眯眯缝眼里，藏着的是一双斜往上挑的眼型。他肥得往外嘟的嘴巴可是正宗的菱唇！
真是，一胖遮十美。
于锦扼腕地看着胖子李，胖子李终于被她一脸谴责的目光惹恼了：“看什么看，小丫头片子，一点礼貌都没有了！”
于锦眉毛一竖，正要说话，但听小枝娇喝一声：“哟，胖胖儿，长本事了，还敢认侄女，快给我认妹妹去！生了你，平白长一辈，这就够憋屈的了，还想让我长两辈，当奶奶，这可不行！赶紧的，给我改了！”
这母子俩，从一睁眼开始就吵了吧？什么鸡毛蒜皮的小事在他们嘴里过一遍，就得成国计民生。
于锦苦不堪言，连做到静心打座都不成。
这个时候，于锦就特别羡慕早就进入了状态的灵知。
“哎！”她故意大声地叹了一口气。
那两母子同时看她一眼，再次别转头来，继续争辩。
谁说他们不像的？像死了！
于锦想找个盟友，一看卿离，她袖子半捋起来，露出雪白的玉臂，叫道：“打啊！快打啊！小枝，别因为胖胖儿是你儿子就下不了手啊！”
于锦：“……”
她默默地缩回墙角，听那两个人从白天吵到夜里，从飞舟上吵到飞舟下，从中浯洲再次吵回了东浯洲海鹰城。
吵得于锦差点就忘了神界破碎这件顷天覆地的大事！
于锦终于捉住了说是暂时歇战的小枝，笑容可掬：“前辈，我还有问题要请教您，只是这几天您都忙着。”
小枝掩嘴打了个呵欠：“有什么事快说吧，我马上要回去了。”
“那您告诉我，现在这世上，还有神界么？”
小枝一脸的慵倦顿在脸上：“这个问题，你不该来问。”
“为什么？”
小枝悲凉地看着她：“因为你是修道者。”
于锦立刻就懂了她的意思：修道者无不向往入道升仙，她已通过师父星德知道，仙之上的确有神。
仙者长生久视，神者功参造化。
一个生命与天地同等，而另一个直到天地毁灭都不会消亡。
孰高孰低，不比就知道。
星德一直跟着她，毫无意外地看到了神界中的事，以他的心智，再加上小枝不经意的透露，怎么会不明白，神界出了大问题？
他心神大乱，原本不该在这个时候告诉于锦的事，也一股脑地说与了她听，只为让她明白，这件事到底有多重要。
所以说，别说小枝只是打了个呵欠，就是她马上要走，于锦也要先拦住她，从她口中得句实话。
通天神路早在星德那个年代就断绝，仙界人满为患，几大仙帝为了解决超标的容纳量，不得不允准一些仙人下界游历。
有的游历者便回到了自己的家乡，逍遥地当起了土神仙，以为这便是人间就顶点。有的人，像星德，他便知道，自己还有更远的路要走，还有更高的山要攀。
现在，有人告诉他，山被巨人一脚踩平了。
那么这些跋山涉水，只为达成所愿的修士们，他们会怎么样？
修士在疯狂绝望中，他们会做出什么事？
细思极恐。
脑海中，星德破天荒地催促于锦：“怎么还站着在发愣？快问啊!”
这时，一艘五彩大舟平稳地从东边走过天井，半开的大舟门上，有人惊异地叫：“于小道友，你们不是走了吗？怎么在这里？”
居俨，他们这是打昊天剑宗秘地回来了？
那么打输了还是赢了？
于锦还记得他那份周到的礼物，笑嘻嘻给居俨行了个礼：“见过前辈，难得前辈还记得我。请问您这是大胜而归了？”
居俨的神色微微扭曲了一下，随即恢复正常，官方式的微笑：“这里不方便说话，有机会咱们再慢慢聊吧。”(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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