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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华论道


  确实,  眼前这个五感敏锐的瞎子,似乎有那么一点点,不太灵活。

  他这种不协调应该是因为不习惯,  这人和她不一样。

  她是从出生就看不见,  多年下来早就已经习惯了不依靠眼睛去生活,  但如果是习惯用眼后,  在某一天突然眼盲,  就会像这个男人一样,  非常不习惯。

  萧瑶游过去把他扶了起来,  薄星纬轻声道谢后,  拄着盲杖落座。

  待飞舟启航,他又从怀中掏出丝帕包裹着的糕点,桂花和牛乳的香味迅速在飞舟蔓延开,一时间清香扑鼻。

  薄星纬旁若无人的捻起一块桂花糕,  仓鼠一样吃起来。

  萧瑶游只当这个奇怪的男人是个插曲,转头就和祁念一说起了这次南华论道的事项,但祁念一眼神在他身上多停留了一刻。

  金色眼睛中流光潋滟,  天眼开启的瞬间,蒙眼男人眉头蹙起,  似有所感,偏头往这边看了一眼,又缓缓转回去,手上动作没停,  又往嘴里塞了一小块桂花糕。

  他吃东西的姿态很优雅,  咀嚼动作倒是很快,  没一会儿就把丝帕上的桂花糕吃完了,  但他还没停下,  又掏出一盒核桃酥,甚至还就着核桃酥给自己倒了一杯牛乳茶。

  飞舟里更香了。

  连萧瑶游都忍不住频频回望,这人怎么带着这么多吃的。

  而且,他怎么能一直在吃。

  啧,有点香。

  似乎感受到了萧瑶游的眼神,薄星纬将核桃酥挪过来一点:“小娘子可要尝尝?天香居的核桃酥和牛乳茶,味道还不错的。”

  萧瑶游尴尬道:“不,不了,多谢。”

  内心却是咂舌。

  天香居确实是香名远扬,但唯一的店开在东洲,他是如何带着远在东洲的天香居茶点跑到中洲边境的卢苏城来乘飞舟的?

  她转头正想和祁念一说些什么,却发现祁念一眉头紧皱,盯着薄星纬目不转睛,脸色有些难看。

  “怎么了?”萧瑶游低声问。

  祁念一转过头:“无事。”

  方才她想用天眼看清这个自称名为薄星纬的男人的真实身份。

  没想到,天眼竟然完全无法看穿他的身份。

  天眼之下,他整个人都是一团虚无。

  姓名、身份、修为、过往种种,她什么都看不见,目光尽头,只有越过无数时间空间后,永恒的星幕,交织着无数相互纠缠的星线。

  她收回目光时,薄星纬已经将整壶牛乳茶饮尽,擦了擦嘴角,倒头就开始睡。

  祁念一有些不信邪地用天眼环视一周,在看到其余所有人时,都如同往常一样。

  也就是说,并非是天眼失效了,而是天眼只对眼前这个男人不起作用。

  他究竟是什么人?

  萧瑶游设了个隔音结界,本着自己消息贩子的本职,开始给祁念一讲起关于这场南华论道的事情。

  “你若是奔着前三名去的,那倒还好说,据我所知,此次南华论道元婴境有三人,是你最大的威胁。”

  萧瑶游数了起来:“除了先前说过的玉重锦之外,还有九转音阙的妙音仙子,上阳门的陆清河,陆清河已是元婴境中期,他和玉重锦是此次南华论道头名的最热门人选。”

  南华论道每十年举办一次,是修仙界举世闻名的盛会。由仙盟牵头,大陆各大门派从旁支援,每届参与人数都相当之多。

  说是论道,但仙道八门,道修只占其一,其余七门除开医修外,个个都是打架斗殴的好手,尤其是为数甚多的武修,他们的论道方式,就不是耍耍嘴皮子的事了。

  南华论道虽说是盛会,但到底也是年轻人的盛会,仙盟规定每届参与者年龄不得超过五十,修为需得在见龙门之下,且每人只有一次参与机会,若是从前参加过的,这次便不能再参加了。

  十年对于一个修行者而言,其实非常短暂,若是能够重复参加,想必每届南华论道上都能看到好些熟悉的面孔,对初出茅庐的年轻修士就不太公平了。

  当然,如今还没有出现五十岁以内就晋升化神者,所以后半条规定等同于没用。

  其实早些年,仙盟的规定是三十岁以内才可参加,毕竟南华论道是一个让年轻修士崭露头角的赛场,但人们却是对“年轻”二字争议不休。

  有不少人都提出,修行之人,寿数动辄数百甚至上千,若以三十岁为限,未免过于狭隘,对于修行者而言,五十都算是相当年轻的,于是南华论道的年龄限制便改为了五十岁。

  萧瑶游狠狠道:“你说这是不是有点无耻。”

  “确实。”祁念一附和道。

  修行时间对于修为而言是非常大的影响因素,将年龄限制放宽,也就意味着很多年长的修士在南华论道上会更加占优。

  但这些微不足道的影响对于一些天才而言,是不存在的。

  玉重锦如今年方十八,和她同岁,就已经元婴境。

  陆清河三十有六,如今元婴境中期。

  妙音仙子二十二,也已是元婴境初期。

  像他们这样的天才,距离五十岁的年限还差的远,说不定在五十岁时,就已经见龙门了。

  祁念一突然兴致勃勃地问:“妙音仙子,是不是就是那个传闻中天下第一美人?”

  萧瑶游兴奋地点头:“对啊对啊,东洲相传已久了,妙音仙子天生冰肌玉骨,其声泠泠,眸似秋水翻波,总之我听闻过所有形容人美的词,都听人形容过她。”

  祁念一期待地问:“你见过吗?”

  “没有,她深居简出,极少离开九转音阙,连很多九转音阙的弟子都未曾见过她。”萧瑶游语气颇有些遗憾,“这次能见到了。”

  “据说,妙音仙子是九转音阙唯一不以乐器为本命灵兵的音修,她的武器,就是她的声音。
  她的声音似乎有如同幻阵一样的效果,但至今没有流传出她真正同人对战的消息,所以她真实的战力如何,还不得而知。”

  “陆清河也是上阳门成名已久的少年天才了,又是最难对付的阵法师,他掌握的阵法原图应该比你们沧寰的首徒还要多,非常难对付。”

  阵法师是公认最难修习的职业,因为阵法师的一身功法皆系于阵图,而阵法原图中凝聚了每个阵法师的法则原理,每张所包含的细密纹理足有千万条,阵法师需要硬生生背下来,不能出错,否则阵法就无法构建成功。

  一个阵法师掌握的阵法原图越多,他在战斗中能用出的手段也就越丰富。  

  萧瑶游咂舌道:“说起来,居然真的会有像上阳门这样以阵法师为主的门派,那么变态的修习方法,竟然还能有一整个门派那么多人。”

  在她眼里,能当上阵法师的,脑子都是非同一般的好使。

  “玉重锦呢?”祁念一问道。

  这是她最关心的一个对手。

  在书中,似乎也没有提到玉笙寒这个弟弟的事情,以至于她都不知道,玉家竟然还有这样一个天纵奇才的存在。

  萧瑶游:“他啊,他是个剑修,未曾听闻师从何派何人,此前仙盟将他的消息藏得很深,若不是今年开始为了南华论道造势,怕是也不会对外公布。”

  “半年前,他曾追击一伙残忍虐杀凡人的修士,那群人躲进云崖山里,仗着云崖山草木茂盛,赌玉重锦找不到。

  谁料玉重锦便直接挥剑了,他剑带惊风吹皓月,那凛凛朔风将云崖山刮了整整一夜,春日的云崖山在那一夜过后草木凋敝,只余枯枝,那群人无处可躲,只能认栽。

  自那日后,人们便称他浩然剑,以记那日春日云崖的十里枯枝。” 

  萧瑶游三言两语,就勾起了祁念一的兴致。

  “看来,是个很强的对手。”

  她开始有些期待南华论道了。

  没一会儿,飞舟上的乘客都开始休息,祁念一便进了内视状态,开始练剑。

  没有场地,手中无剑,在脑海中也能练剑。

  沧浪剑五式,如今有两式已经大成,还余最后第五式她没有学。

  而剑意,她也已经凝出两道。

  一则是少年意气,快哉千里,满腔孤勇无所惧的决绝之剑,一剑可破万法。

  一则是心如明镜,天下清平,山河万里秋毫一厘皆归于心的通朗之剑,挥剑则心与眼皆通明。

  祁念一决定将这两道剑意定名为“斩月”和“一叶知秋”。

  在她自己都还没有意识到的时候,她就已经走出了每一个剑道大家都做过的事情。

  ——自创剑意。

  这源于沧浪剑,却又不等同于沧浪剑的剑意在她脑海中日复一日的演练,终于在离开无望海半年后,终得圆满。

  祁念一沉浸在内视中,专注着凝练剑意,直到被飞舟一阵震动惊醒,这才意识到,他们已经到了南境。

  南境民风热烈淳朴,这才刚下飞舟,祁念一和萧瑶游就被路边的年轻小公子塞了两朵簪花在手上。

  她们面面相觑,看着不远处的薄星纬已经快要被一群小娘子拉去当场成亲了。

  祁念一喃喃道:“南境人热情似火,果然名不虚传。”

  准确的说,这里名义上属于南境,却并非真正意义上南境的地区,而是由昱朝联系西洲一同建立的一个外城,仅做飞舟点的转乘使用,时间久了,围绕着这个飞舟点,也渐渐聚集起了不少人在此处生活,被不少凡人统称为“南境”。

  在这座城的更往南的地方,有一片从未见天日的广袤地区,那是他们修行者眼中,真正的南境。

  薄星纬艰难地挣脱了过于热情的小娘子们,在重新回到飞舟点时,身上不复此前的糕点香,而是带了满身的香粉回来。

  他倒是无论何时都挺香的。

  听见萧瑶游说话,薄星纬才道:“这两位小娘子,也是要转道去西洲的?”

  “是啊,我们去参加南华论道。”萧瑶游对这个和祁念一打扮有八成相似的男人还是有些感兴趣的,两人这便聊了起来。

  薄星纬笑道:“实不相瞒,在下也是。”

  他蹙眉道:“只是如今从这边转道去偃阳川,怕是时间有些赶了。”

  确实,按照飞舟的速度,他们在西洲下了飞舟再赶赴偃阳川,正好能赶上南华论道第一日开赛。

  “说起来,今日是不是要抽签了?”

  萧瑶游如此问完,三人便都愣住了。

  ……

  西洲,偃阳川。

  作为西洲历史深远的一座古城,偃阳川有着能被选为本次南华论道举办地的独特优势。

  偃阳川有着整个西洲最大的比武看台。

  南霄看台是一整座山脉,连绵起伏,沟壑密布,也不知几百年前是哪位人才提出,这里非常适合被打造成一个看台,偃阳川就开始着手修建,足有百年,才成了如今的样子。

  演武场就设在群山沟壑之中,由阵法构筑的云层和灵石矿砌成,所有演武场都悬于空中,对于不能御空的修士会非常危险。

  为了让为数更多的少年游修士能够参加,仙盟特地请了许多元婴境修士守在场外,若是有不能御空者跌下擂台,会有人负责将他救上来。

  而看客们就坐在群山之中,起伏的山峦各处都能是观赛点。

  当然,有些视角绝佳的地方,就格外抢手一些。

  山间气温低,清晨总显得云雾缭绕,似在仙境之中。

  沧寰的一行人早早的就到了偃阳川,此刻住在仙盟为参会者安排好的院子里。

  “今日就要抽签了,但小师姐还没来。”曲微有些担忧。

  在她身边,一个梳着留仙髻的女修从丹炉里抬起头来,翻了个白眼。

  “这几日,外面都把小师姐还有咱们沧寰都传成什么样子了。”

  卢秋桐是沧寰丹峰的丹修,沧寰仙道八门齐聚,尤其以丹修一脉冠绝天下,她此行刚到偃阳川,便收获了不少关注。

  “我昨日还看见隔壁赌坊开盘,赌小师姐究竟死没死。”曲微摇头轻叹。

  “我看他们是想赌,若是小师姐已死,那下一个神剑之主会是谁。”卢秋桐嗤笑一声:“我还看见有人开盘赌墨君是否还在人世的呢。”

  她说话过于大胆,被曲微瞪了一眼后,这才悻悻不言。

  谢天行带着两个师妹和其余一干人等前往抽签地。

  这次南华论道的人数远超以往历次,初筛结束后拥有正式参会资格的也有五百多人,一轮一轮的比试过来实在太慢,仙盟便按照人数将所有参会者分了四个组,最后只有四个组的前四能够进入最终的对决。

  这次抽签,便决定了大家在哪个分组。

  卢秋桐去抽签时,嘴里一直默念:“不要苍术谷不要苍术谷……”

  苍术谷的医修就在不远处也准备抽签,曲微用眼神暗示卢秋桐先别说了,没想到卢秋桐颇为嫌弃地看着苍术谷弟子的方向:

  “若是碰见苍术谷的医修,指不定又会被拉着在演武场上论起半日的丹医之争,非要论出个何为正统来才算罢休,晦气!”

  她抽出签后,四处望了望,在看到某个身影时有些不解。

  “他们两个怎会在一起?”

  曲微顺着她所指的方向看过去,也愣了。

  “那不是青莲剑派的楚师兄吗?”曲微眨眨眼,“他身边那个,似乎是慕道友?慕道友怎会穿着青莲剑派的剑侍服?”

  卢秋桐无奈道:“师姐你这一看就是不关心外界传言。几个月前,苍术谷谷主唯一的亲传弟子云珏叛谷,还盗走了谷中至宝,被谷主下令全大陆追缉,当时还有一个助云珏逃跑的女修也在追缉名单上,那个女修就是她。”

  曲微难以置信:“他们……盗宝叛宗?”

  卢秋桐摊了摊手。

  说话间,苍术谷的弟子就已经发现了慕晚。

  苍术谷为首者施群的衣摆同样绣着一朵紫芫花,和在西京城给祁念一治伤的傅崇山一样,也已经是苍术谷认证医术二阶的医者。

  施群带着苍术谷弟子立刻围了上去,楚斯年却默默上前一步,将慕晚挡在了身后。

  “青莲剑派的各位道友,为何管我苍术谷清理门户?”

  楚斯年乌沉的眼睛盯着施群,嘴里说的话算不得好听:

  “因为我们管的起。”

  好嚣张!

  但因这位名扬天下的小剑骨说话一贯如此耿直,又或是因为他的师尊是如今五位太虚境强者之一,众人便也只觉得,这位小剑骨少年意气了些,也不妨事。

  施群脸色阴沉:“我倒是不知,青莲剑派的手这么长,能管到苍术谷的头上来了。”

  他甫一言罢,楚斯年身后跟着的一大群青莲剑派的剑修已然长剑出鞘。

  剑修,最喜欢的就是挑事,最不怕的就是打架。

  这群被外界称作疯狗的青莲剑修在山门被关的时间长了,现在好不容易被放出了,见谁都想拔剑过过招。

  楚斯年未曾拔剑。

  他只是道:“慕晚如今是我师尊的剑侍。”

  无需多言,只此一句,便能让一众苍术谷弟子退避。

  千秋岁,太虚境。

  只需一个名字,就能让这群苍术谷的弟子放弃清理门户这件事。

  卢秋桐摸着下巴:“几个月前苍术谷下了追缉令后,云珏和慕晚就消失了,一直没有人发现他们的踪迹,按理来说是不应该的。

  彼时还有不少人怀疑他们是不是已经被苍术谷抓回去了,但苍术谷的追缉令一直未撤,证明他们还在外流窜,没想到居然是剑尊插了手。”

  这世上,说起剑尊,也就只指青莲剑尊一人了。

  这厢,仙盟负责指引抽签的小童提醒道:“各位道友,贵宗还有一人未曾抽签。”

  曲微连忙说:“抱歉,她如今还未到偃阳川,不知可否代为抽取。”

  自是可以的,她方才就已经看到不少让友人和师门代为抽取的,如今这么问,也不过是客气一下。

  得到肯定答案后,曲微正准备上前去替祁念一抽取编号,却被谢天行拦住了。

  她愕然回望,却见谢天行桃花眼潋滟生波,笑容滴水不漏。

  “我来替她抽吧。”

  曲微自无不可,给谢天行让出位置,回头跟卢秋桐咬耳朵:“我就说,小师兄果然也对小师姐有意,连抽签都执意要他亲自来抽。”

  卢秋桐还是坚持自己的想法:“我还是觉得楚师兄更有希望,回头我再去给他们俩投几张仙缘笺。”她说说完,还去问一旁另一个沧寰男修:“宁师兄觉得呢?”

  宁瑾轻咳一声:“我觉得……两位师妹投出去的仙缘笺,只怕是都回不了本。”

  他顶着两人质疑的视线,小声说:“小师姐心里,怕不是只有她的剑。”

  卢秋桐和曲微对视一眼,莫名沉默下来。

  “也、也有道理。”

  谢天行已经站在抽签箱前很久了。

  将手伸进去把写着编号的玉玦从箱子里拿出来这样一个再简单不过的动作,他此刻却觉得非常艰难。

  他脑中那个苍老的声音还在说:“抽个签而已,就这么难吗?!”

  老头又道:“方才我都说了,拿左下角的那枚玉玦,那枚是一百一十一号,分在第一组,这组强敌环伺,她要从中出头不容易。”

  谢天行眼中浮现起挣扎,老头又说:“我知道你对她有点心思,但听我一句劝,你们就不是能走到一起去的命,你们二人命理纠缠,此消彼长,天地间灵气逐日断绝,你若不争,她便会踩在你头上,道途之争,容不得半分心软,否则便是飞升无望。”

  谢天行艰涩道:“既然灵气将断,那千年前的你们又是如何飞升的,而你既争了,又为何没有飞升成功。”

  老头气愤道:“我那是被人暗算了!不然我如何会以这般形态被你唤醒。”

  仙盟那小童看见谢天行停在抽签箱前许久了,不解问道:“仙长可有疑惑?”

  谢天行喉结上下滚了滚:“无事。”

  谢天行脑海中想起了他们在沧寰的一切。

  他和祁念一入门时年纪都尚小,初入沧寰时甚至还不算真正入道了,沧寰本以修为轮称呼高低,但因他们俩师尊辈分高,为显尊敬,便被沧寰上下戏称小师兄和小师姐。

  其实他比她入沧寰要早几年的。

  他少时过的太苦,一朝进入沧寰,被沧寰上下视作天才阵法师,最初的忐忑过后,就不免飘然起来,生出了些少年意气。

  “天才”二字总是能给人一些憧憬和遐想。

  他在出鞘阁上连设三阵,扬言谁若是能破了他三个阵法,他便将沧寰一年的月奉都拱手献上。

  他那时自诩天才,自认为沧寰弟子中无人能破他的三星连阵,还没来得及细细品味心中自得,就看见,一个梳着丫髻的三岁小童艰难地抱着剑爬上了出鞘阁。

  然后,一剑破三阵。

  那一剑,不仅斩破了谢天行引以为傲的三星连阵。

  更将他的自信与自负,一同斩碎。

  三岁小童眼前裹着黑纱,声音还很稚嫩:“我不要你的月奉。”

  “那你要什么?”少年谢天行神色难看地问。

  小童抬头看他,面容冷淡而稚嫩:“我要你做我的陪练。”

  这一陪,就是十几年,不曾间断。

  而他的心魔也不断加深。

  十几年来,他从未在祁念一手上占的真正的上风。

  她让他知道,什么是真正承天运的天才。

  若大道真的只容一人同行,那他……

  他狠狠闭上眼,将手探进去,抓起来左下角那枚编号一百一十一的玉玦,听见老头在他脑海中发出了满意的笑声。

  那他,也只能如此。

  他睁眼的瞬间,隐约的黑气从眼底浮现,很快又消失。

  翌日,南华论道第一日开赛。

  抽签结果公布后,满堂惊呼。    

  仙盟玉家的两位公子玉笙寒和玉重锦,参会者中修为境界最高者陆清河,传闻中已死的神剑之主祁念一,五大太虚境强者之一孤山道尊的亲传弟子雁鸣剑黎雁回,还有那位从感业寺而来据说天生怀有佛心的佛子,全都分在了第一组。

  按照南华论道的规定,每组都会将组内编号打散,由一凡人稚童在箱内随意抽取两枚玉玦,作为对手,一轮结束后,胜者进入下一轮,直到决出每组的前四人,才算罢休。

  也就是说,组内对决赛,一场都不能输,否则就无缘最终的决战了。

  如此一来,强者扎堆的一组被戏称为死亡之组,没抽到一组编号的人纷纷松了口气。

  而这一切,祁念一都并不知晓。

  彼时她才下飞舟不多时,正飞速御剑赶往偃阳川。

  云海之中,号角声响。

  第一日的比试正式开始。

  曲微担心道:“迟到一刻后便算是自行弃权,小师姐怎么还没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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