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3 章
原本一场可能会产生冲突的斗殴,随着卢父悲惨的嚎哭和突然的晕厥而息止。
卢父都昏过去了,那边也不好再喊打喊杀,都只是拿着扁担,愤恨不已的瞪着他们,见这些外乡人全都在围着车厢,关心车厢里晕厥的卢父,没有冲突对象的他们像是一拳打在棉花上,过了片刻,放下扁担,自行取水。
卢父被抬到牛车厢后,所有人都担心的不行。
“卢叔怎么样了?”
“卢叔没事吧?”
大家都围在牛车厢外七嘴八舌的问着。
卢桢用毛巾给卢父擦干净脸后,露出他山灰下面潮红的面容。
卢母在卢父身边,担心的眼泪直落,用毛巾给卢父擦脸。
“娘,爹身上衣服穿太多了,最好把他棉衣棉裤也脱掉。”卢父里面穿的都是厚的羽绒服羽绒裤,车厢里也都是厚被子,发烧本就不能捂太多。
卢母现在有点六神无主,听卢桢这么说,就机械的替卢父脱衣服,然后给他盖上。
卢桢也担心,可现在也不是担心的时候。
安顿好卢父,卢桢走出牛车厢,对围在牛车厢外面的人高声说:“家父需要休息,还望大家不要围在此处,大家该做什么做什么去,此处有水,该准备的去准备,该休息的去休息,要梳洗的也趁此时间,都去梳洗一下,家里有孩子老人的,也多注意,秋冬季节交替,本就容易得风寒,这段时间大家都身心疲惫,还望大家多保重身体。”
“贞娘,卢叔怎么样?没事吧?”
卢桢沉默了一秒,道:“我不是大夫,也不知道,猜测是这段时间劳累过度,加上风寒,一切还等去了西洛城,让大夫诊断之后才能知晓。”
她又对张顺和王耕牛道:“顺子哥,耕牛哥,这段时间车队安全和秩序还望二位多多费心,大家取好水后,我们就立刻出发,前往西洛城。”
对于卢父倒下后站出来的卢桢,大家都条件反射的听她吩咐,也因她有条不紊的吩咐,使得刚刚人心散乱的大家,又恢复了卢父平日在时的安稳,全都想起来,对啊,他们没水了,得赶紧取水。
一听这些人要取水,原本都放下扁担的人,又对他们怒目而视,只因这里取水的人非常多。
峡谷道路狭窄,又有牛车、马车、骡车运水,一来一回,就跟现代马路似的,分成两车道,可峡谷只容一辆车通过,整个峡谷都被堵住,很多人挑完水后,排队通行,后面还有源源不断来取水的人。
方圆百里,可能就剩下这么一个取水点,而这个取水点,怕是过不了多少日,就要被山火覆盖,无法取水,是以附近山民和西洛城百姓,全都抓紧时间,来此处取水,越发拥堵。
水库原本大小约两亩,外边浅,中间深,水库边沿因为干旱的缘故,现在只余中间一亩地还还有水。
家中多人来担水的,就派一人下水,舀一桶水,递给站在干燥处的家人朋友邻居,一桶接着一桶提到岸边去。
水库四周全是人,岸上也都是排队的人,有差点被后面的人挤到水库里面的高喊着:“不要挤!不要挤!后面的别推呀!”
冬季十分寒冷,山里就更冷,站在水里的人原本就冻的瑟瑟发抖,他们的裤腿只卷到膝盖部位,被后面的人一推,往前踉跄两步,顿时整个裤腿都浸到水里,棉裤湿透。
他们没有带换的裤子,回去还有六七十里的路,近的一天也就到了,远的,如西洛城,得走两天,若一直穿着湿棉裤,可想而知有多难受。
有的实在急着回去,就把大棉裤撸到大腿处,往深里取水,取了水赶紧走,想趁天黑之前到家,不然夜里宿在野外,辛辛苦苦挑的水也有可能被人偷走,可水下鹅卵石有青苔,一不记小心,就可能滑到水库深处。
这几天,已经有好几人掉到水库里,寒冬季节,每个人都穿着棉衣棉裤,棉衣棉裤吸着水十分沉重,若不是附近取水的人多,竹篙树枝也多,不一定能及时救上来,即使救上来,衣服也都湿透了,轻则风寒,重一点的可能都会落下一场病。
原本水库就被围满了取水的人,后面的队伍都在排着,现在又听到卢父车队这些人要取水,可不是要对他们怒目。
眼看着冲突又将再起,卢桢抬头看了眼往下淌水的石壁,对张顺道:“我去看看上面有没有水。”
张顺和戚阳朔同时抬头,看向她说的上面――十多米高。
若只是十多米高就算了,关键它原本是瀑布,石壁被水流冲刷的十分光滑,有些地方甚至长了青苔,几乎呈九十度角,十分陡峭。
此时因季节和干旱的缘故,虽然已经没有瀑流,但还有细水流淌,水流所过之处,更是滑溜。
别说卢桢一个看着柔弱无力的小姑娘,就是张顺和戚阳朔这样的练过的人,都不一定能爬的上去。
“啥?爬到这上面去?”两人不敢置信的指着瀑壁。
他们发现,卢桢脑回路特别清奇,总能想到别人完全不敢想的地方去。
他们全都在想着,怎么从水库取水,卢桢却想着爬到山壁上去找水。
“就算找到水,也没法弄下来啊?”张顺无力地说。
卢桢指着上面一颗树伸出来的树枝:“可以把绳子挂在树枝上,把水桶吊上去再吊下来。”
张顺皱眉:“这么高,绳子怎么挂上去?”
“我有办法。”
见她真的要爬,张顺连忙阻止她:“这也太危险了。”
卢桢侧身回头,看向峡谷那头看不到头的排队取水的人,又看向水库四周挤满的人群:“那你觉得什么时候能轮到我们?”
以这些人对他们的仇视,他们如果和他们争水,怕真要引起一场斗殴。
他们这些人全都赶了一天路,人困马乏,这些人虽同样赶了一天路过来担水,但峡谷狭窄,可谓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斗殴除了两败俱伤,没有任何意义,而他们此时要的不是制造无谓的伤亡,而是赶紧取水,离开此地,为卢父找大夫看病。
张顺说不出等明日的话。
别的都可以等,山火等不得,卢父找大夫等不得。
“放心吧,我没问题。”
张顺抬头看看十多米高的山壁,想说他去,可他实在没有把握能爬上去。
戚阳朔咬了咬牙,“我去!”
卢桢已经从骡车上捞了一把绳子缠在腰间,找到一块位置开始爬。
水库周围全是担水的人。
水库呈圆形,水库边沿的鹅卵石都露了出来,露出干燥的表面,靠近水库中间的部分,也和小溪流一样,只到人腿肚深,只踩着鹅卵石是取不到水的,得脱了鞋袜,踩到水里,拿桶担水。
下面取水的人听到两人对话,见她真的打算爬上去,都惊呆了。
“这么高的山壁,就是山民都难以爬上去,你一个小娘子想爬这山壁?找死呢!摔下来摔成肉泥!”
他旁边山民皱眉道:“人家想找死,你多什么嘴,只要不跟咱们抢水,你管人家!”
被说的山民也是皱眉,高声道:“我这不是有些人找死,他们找死不要紧,跌下来脏了咱们水库的水,咱们去哪里取水去!”
另一山民这才不说话了,眉头紧皱,抬头看着已经爬上山壁的卢桢。
关于瀑降这项运动,她已经玩过不是一次,刚开始都是一些比较简单的瀑降,后面都是没经过人工开发过的,对徒手攀岩这事也不陌生。
她空间里也有记相应的装备。
所有人都在看着卢桢,车队的人,下面担水的人,排队的人。
之前车队出去找水的人,就听车队的人说卢桢爬树比猴子还利索,但毕竟只是听说,此时看到卢桢攀岩,全都有种恍惚的感觉,感觉卢桢不是个姑娘,而是卢父生的第二个小子。
“我滴娘哎,好吓人啊!”此时已经无人关注她是不是撩裙摆,关注她裙子下面的裤子,关注她这样的行为是不是不雅。
在生命面前,这些细节都显得微不足道。
他们不可置信的指着卢桢,问卢桓:“你妹妹……她从小就这样吗?”
卢桓也在担忧的抬头看卢桢,她当然不是从小这样,她如这时代每一个闺秀一样长大,温婉、柔弱。
卢桓点了下头:“嗯。”
这些和卢家离的说远不远,说近也不近的伙计的家属们都吃惊地看着卢桢宛如猿猴一样的利索的身影:“以往真没看出来啊!”
“那还能让你看出来?让你看出来贞娘还怎么嫁人?”
这倒也是,谁家姑娘像贞娘这样,也得把消息掩的死死的,不让外人知道啊。
大家都担心的抬头看着往上攀岩的卢桢:“贞娘!你小心点!”
他们在下面看的都心惊胆战。
卢母原本在车厢里照顾卢父,听到外面的喊声,连忙探出头看了一下,顺着众人的目光,就看到山壁上的卢桢,顿时吓得心跳都要停止了,可她根本不敢出声,生怕自己出声,使得卢桢分心掉下来,眼泪簌簌的往下落,担心卢父,又担心女儿。
从前卢桢出去玩,总会发些图片在朋友圈,野营的、瀑降的、跳伞的、滑翔的,因为她自己不懂这些,因为女儿每次说到出去玩时兴致勃勃的话,因为每张照片中卢桢灿烂的笑脸,卢母从未像今天这样直面感受到,女儿曾经玩的那些东西,有多危险。
她心脏扑通扑通的跳,眼睛看着女儿一眨不眨。
所有人都提着心,替卢桢捏了一把汗。
原本没人相信她真能爬的上去的人,随着她越爬越高,越爬越高,一颗心像是提到了喉咙一般。
呼!
卢桢居然真的顺利爬到了山壁顶端。
所有人都长出了一口气。
不知不觉间,他们全都屏住了呼吸。
“我的娘哎,这哪里是个姑娘,这就是个小子啊!”说话的人拍着胸口,不敢置信。
“小子都没这么……这么……”接话的人始终找不到一个合适的词来形容卢桢。
卢桢简直一次次打破他们印象中,对于姑娘的既定印象。
下面的山民和排队担水的人也都惊呆了,不敢相信这样一个小姑娘,居然真的爬上了这样陡峭的山壁,而且看上去还游刃有余。
“贞娘!把绳子放下来,我也上去!”张顺喊。
戚阳朔和张云鹤也站在张顺旁边,很明显是要一起上去。
张云朗有些担心的拽了下张云鹤:“哥。”
经过这段时间逃难,张云鹤早已摆脱了他原本白面书生的形象,肤色从原本的白皙的月牙色,转成古铜色,身上的少年感褪去,面容多了些青年的坚毅与沉稳。
他并非手无缚鸡之力,车队几次冲突,他都护着张云朗,没有丝毫受伤。
卢桢其实累的不轻,上去后,坐在干燥冰冷的石头上,休息了好一会儿,双臂有些脱力。
休息了一会儿后,她才将腰间绳索取下来,系在溪边的树上,将绳子打结扔下去。
她动了动胳膊,做扩胸运动,戴上防磨白沙手套,从空间里取出另外一条麻绳,一头系在树上,一头扔到伸出山壁的粗壮树枝上,拉住绳子另一端:
记
“把细的绳索系在腰上!”
张顺和戚阳朔他们一听,就知道这个绳索是做什么用的了。
安全绳。
他们都没有想到卢桢思考的如此周到,这样即使他们爬不上去,中途掉下来,也不会有太大危险。
可他们还是不放心的拽了拽,见确实很结实,便放下心来。
戚阳朔是第一个爬的。
攀爬速度虽不如卢桢,但他学习能力强,之前看着卢桢是怎么爬的,虽中途也出现问题,但有卢桢甩下来的绳索着力,到底爬了上去。
张顺和张云鹤就有些困难了,他们从未做过攀爬训练,加上山壁陡峭,有些地方又湿滑,刚开始攀爬的时候很不顺利,既不会找角度,对于攀爬技巧也不会,好几次被悬在山壁中央,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爬上去。
下面的人没想到卢桢他们居然真的上去了。
站在他们车队下方取水的人还好奇的问上面车队的人:“不是说商户吗?山里来的?”
看她爬山的这利索劲,说是山民也信啊。
车队的人只是回头看了他一眼,回了句:“怀安来的。”就赶紧又回头看山壁上的四个人。
听到他们话的人都不相信,他们宁愿相信卢桢本就是灵宝山的山民,也只有山里出来的姑娘……不,山里出来的姑娘都没她这样的身手和胆子。
“我们上去找水,你们无事可以先休息!”张顺朝下面喊。
众人都是一夜未睡,可此时哪里睡得着,也有心大的人,就真的去睡了。
卢母和卢桓都担心死了。
卢桓叫王耕牛和李大喜:“他们若找到水,肯定需要钩子,你带两个人去砍几根适合做吊钩的树枝。”
王耕牛和刘二狗都属于沉默,但执行能力很强的人,当下就去峡谷两边找适合做吊钩的树枝。
四人爬上去后,就沿着溪流向上找水。
溪流都被晒干了,只有很少的水还在溪流缝隙见流淌着,干了的溪流中有一些沙子和鹅卵石,他们就踩着干燥的砂石往上,溪水两旁的树枝伸了出来,溪水两旁还长了些野山楂和野柿子。
满树的柿子像一盏盏小灯笼似的,红彤彤的挂在树上,看的戚阳朔几个人全都在吞口水,脚步都轻快了起来,即使上面没水,光是这些柿子和野山楂,他们都觉得值了。
戚阳朔到底年少,从干涸的小溪中捡了块石头,瞄准了柿子树,啪一声砸在一颗树枝上,树枝应声而断,上面挂着几颗红柿子的细树枝啪一下掉落下来,戚阳朔连忙伸手去接,然后咽了咽口水,递给卢桢。
卢桢也馋的不行,只摘了一颗:“你们也吃。”
张顺和张云鹤也捡起石子往树上扔。
红柿子不能落地,一落地就砸成柿饼,可几人也不介意,捡起来不管脏不脏,就塞入口中,哪怕还有些涩嘴,都吃的一脸满足。
戚阳朔吃了柿子,长腿一跨,又去摘野山楂,摘了自己也不吃,大手捧着递给卢桢:“贞娘,给!”
他有些羞涩,古铜色的皮肤上,有些看不出来的红。
卢桢也没察觉,只打开自己的布兜,将野山楂都装进去。
野山楂非常多,红的、青的、黄的,一棵山楂树丛就能结很多山楂。
卢桢摘了一颗塞嘴里:“先去找水吧,找到水再来摘山楂。”
戚阳朔怕找到水后,下面的人也上来,山楂就没他们的份了,伸手摸了摸后脑勺,笑弯了眼。
他长腿一跨,动作极为利索的大步向前走。
走了不到两百米,就看到一处水坑。
水坑不到二十平米,不到两米深,但积存着一些溪水,里记面还有鱼。
因山壁陡峭,这上面基本无人上来,水坑里的积水也没被取用过。
张顺高兴地说:“你们在这等着,我下去叫他们上来。”
“我去吧。”卢桢道:“不用太多人上来,只需他们把桶钓上来,再上来几个人挑水就行。”
攀岩非常考验上臂的力量,这个身体毕竟不是她原来经常锻炼的身体,刚刚的攀岩让她现在两只胳膊都有些酸软。
让她找水还行,挑水就没那力气了。
戚阳朔不放心卢桢一个人,长腿蹦跳着跨过岩石来到她身边:“我跟你一起!”
张云鹤也跟了下来:“就算你把桶吊上来,你一个人也无法拿,一起去吧。”
张顺看看戚阳朔,又看看张云鹤,见两人都跟着卢桢下去,眨了眨眼,也跟着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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