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污染物
a区特殊能力者部门, 整个二十一层有一大半的地方都是这个部门的地盘，这也是目前所有国家专设部门占地面积最大的一个；
相邻的部门一个是微生物检测科，楼下就是医疗研究科和水质优化科, 站在部门的天顶窗前, 可以俯览整个春城收容所的全貌。
可以说国家分配给‘异能者’们的地方, 是整个a区最好的地方。
而仅仅是因为机器笨重昂贵、路上运输时速度慢了一些，到达春城收容所后, 科研区就没得挑了。
于是科技研究所最终落于第十三层。
据说科研部的工作人员们对此非常不满, 他们认为研究和科技，才是能抵御这场极限天灾的最终手段，所谓的‘异能者’都是怪力神学。
此时元幼杉就站在a区顶层的天顶窗前，她背后就是一面巨大落地窗，远处的城市建筑浸泡在积水中，荒芜之景一直蔓延到脚下。
这里是特殊能力部门的核心内部, 不是‘异能者’是无法入内的。
哪怕是几个政府层面负责管理和接洽的工作人员, 也没有权限进入这个地方，他们也不知道里面到底有什么, 只知道里面放置着改造了净水仪器、同时也是春城‘蜂巢’建筑的总设计师——曹冲, 他说建造的一种针对‘异能者’能力测试的仪器。
美曰其名, 这是独属于‘异能者’的能力测试场。
每一个进入国家特殊能力者部门的‘异能者’, 都需要先在这个地方展露自己的能力，方便上面记录和评判等级、布置后续工作。
元幼杉目光平淡, 打量着这间并不算大的房间内部, 她的脚下是一个拔高的台面, 不知由什么材质制成的地板是半透明的, 被身后窗户折射而入的阳光照得通透。
地板下方, 是一条条盘根错节的金属软管, 像树木埋藏在地下的根茎；
这些软管上有微微凸起的铆钉，有节奏地闪烁着电流和光泽，最终都向着同一个方向流动，每隔几秒钟就会有一次光点搏动，没入了十余米外的一座庞然大物中。
那是一个巨大的、正在运转的机械仪器。
除却最大的机械外壳和机械臂，最吸引元幼杉目光的，是机器的顶端用支架撑着的结构体。
几近半透明的光罩盖住了这个仪器的运作核心——里面是一颗拳头大小的、漂浮在淡淡光斑中的脑花。
半边是泛白的肉色，另外半边很明显是冷冰冰的金属物质，从脑花中延伸出来的神经也并非是柔软的，而是一根根蜿蜒的金属铁管，尾端连接着这架仪器的各个部位，最终又从机械零件中穿入地板，也就是元幼杉脚下的那些东西。
看着这奇怪的仪器，她忍不住屏息。
而直播间中的弹幕更是炸成了一团，不少观众难掩震惊。
【有2391001人正在观看编号45969的直播间～】
「卧槽，这玩意儿是污染物吧？！谁这么牛逼，竟然想到把自己身上的污染物弄成金手指，还是自己的脑子！嘶……这得多疼啊？！」
「刚刚看过废土本的人给评论区不看废土世界的人科普一下，这玩意儿绝对是高度污染物，大半个脑花物质都变成软金属了。众所周知，玩家从一个副本中离开时，就算用复制类型的卡牌去复制本世界的变异能力，也只能从自己身上原有的能力剥离，也就是说这颗脑花污染物，就是那个复制者本人的！！他想要将自己身上的污染物剥离复制，相当于在清醒时被系统剖出了大脑……太狠了，这绝对是个大佬！」
「废土发烧友来了，干出这事儿的是隔壁编号30092的曹冲，已经是a级老人了，对别人狠对自己的更狠的类型。他把自己的脑子当成金手指剖出来，带到其他没有辐射病变的副本里使用，既不用担心污染加剧，也能自由使用光脑技术，真不知道该说他是个疯子还是天才！」
「……」
从狂刷的弹幕上，元幼杉大抵明白了这是怎么一回事。
曹冲这个人，她有所耳闻，既是从特殊部门的工作人员口中，也是从部门中的玩家口中。
这人算是这个副本世界中地位最高、最受上层重视的玩家。
他从各地干旱初始就已经和政府上层有所接触，在改造出的能够完全过滤净化掉水中的特殊磁场物质的仪器，并为本国设计出‘蜂巢’结构，更是直入国家科研院，目前已经被授予院士的职称，也是特殊能力者部门的副部长。
元幼杉并没有去过废土污染的副本，但她从弹幕能大概了解，一般废土污染的诞生也伴随着科技的飞速进步。
经历过废土世界的曹冲，将自己被污染的大脑剖出复制。
这颗污染物脑花，正是‘蜂巢’结构和净水器的制作来源。
某种程度上，元幼杉的‘锻冶之力’和曹冲的能力有异曲同工之妙，都属于建设类。
只不过他们一个是有全宇宙最齐全的材料、可以通过改变物质形态来制造出任意想要的东西；
一个是有大量的理论和最前沿的科学技术，破解这个副本世界的人眼中难以解决的难题。
正思索着，元幼杉面前的巨型机械忽然启动了。
污染物脑花下方的机器主体上，裂开一道细缝，两张闭合的铁板张开后，从中探出一颗金属机器人头。
眼部是乒乓球大小的一对光点，一闪一闪像在眨眼。
伴随着阵阵‘嗡嗡’地械鸣，它的机械臂张开，朝着元幼杉的方向微微躬身、行了个绅士礼。
“抱歉这位美丽的小姐，让您久等了。”
很快元幼杉就发现了这台连接着脑花污染物的巨型机器，和普通人的机器大有不同，它更加灵活，一举一动甚至于神态语气，都和普通人类毫无不同。
“我是特殊能力者部门的测试人员，你可以叫我007。既然您已经来到了这里，想必也做好了一系列的准备、决定了要加入国家特殊部门组织了吧。”
“现在请您抓住我的一只尾端，尽情使用自己的异能——也就是您的金手指，007可以通过能力传输共振分析出您的具体能力，并为您做出一定的就职推荐哦。”
混杂着金属感的声音，和元幼杉体内冰冷的游戏系统大相径庭，除了金属的摩擦感让声音略显失真，其他都同普通成年男性没什么区别，甚至还挺有礼貌、很有磁性。
机器中连接着的金属软管漂浮着，停在了元幼杉的面前，“请握住它。”
代表着机器人的脸部屏幕上，那双信息光电组成的眼睛瞪圆，一双灵活的机械臂捧着胸腔，语气夸张。
“但我不得不说，您真的太美了，我对您一见倾心！要是我们早早能在另一个世界相遇，我一定会轰轰烈烈对您展开追求，这是命中注定的爱情！”
元幼杉:……
尽管她觉得这个机器挺有意思，但抬眼看到罩子里那颗诡异的脑花，一想到自己现在是在和一颗污染物对话，她又觉得怪怪的。
她将冰凉的软管握在手中后，007又道:“请放心地施展出自己的能力吧，小姐的手也如此纤细漂亮，真是造物主的神作！因为您的美丽，007温情提示，这个国家的上层对异能者的态度非常的友好，展现出的能力越强大待遇会越好哦！”
它话音刚落，一股无形的力量便从元幼杉的掌心中溢出，传递到金属软管上的那一刻，就被上面的光纤分解为一组组数据信息，源源不断地传送到光脑污染物中。
被握在元幼杉手中的那一截金属软管，从接触面开始石化，一层层磷屑覆盖在软管的表面，改变着它的结构和形态，并不断蔓延。
收回力量松开手后，她睁开了双眼，瞳孔中还有未散尽的光晕。
“我的能力，是锻冶。”
大量的数据分析传送到光脑中后，在主机上铺开一连串的信息符号。
007激动地光纤乱颤，深入地板下的金属管都在来回浮动，它陡然变利的强调有些尖锐:
“太配了太配了！我们的能力就是天合之作！美丽的小姐，请允许我现在追求您，我们会是灵魂上最契合的伴侣，伟大的人机生死恋！”
自从污染物出现，直播间内的弹幕就没停歇过。
「笑死了，这个机器人挺有意思，但可惜的是我们已经有狗狗女婿了！」
「草，这是机器人吗？？这种程度的行为语言已经脱离了正常机器了吧，感觉好恐怖啊……」
「这个机器主要还是污染物在操控啊，它就相当于还没完全被污染的曹冲的另一颗脑子，当然和人类差不多。说恐怖的怕是忘了星系元年时期爆发的衍生智慧机器动乱，虽然是历史但我们的星系也是存在过的，只不过被神宫完全废除了智能机器人的制造准条。」
与此同时的a区第十三层，国家科学技术研究部门。
末世前无数昂贵的精密机器，都在这个部门分区中可见，神色匆匆的研究人员们一遍遍地进行灾难方面的科研。
一架小隔间内的放射冲击波仪器，启动后正在积蓄力量，隔着一层玻璃，十来个神情激动或紧张的研究人员贴着玻璃，死死盯着里面的仪器。
直到放射线打入对面的植物体内，所有人绷紧的神情在看到那株植被逐渐凋零后，都大失所望。
“又失败了，这项研究实在太难了……或许这些磁场物质不可能和生物共存，就算真的有这个可能，也不是我们的科学技术能达到的。”
“别说丧气话，这个实验刚开始的时候，大家都是全体投票通过的，并且通过大数据模拟推演也是合理的。我们没有技术，不是还有曹哥么！”
“是啊是啊，这才做了几次实验，这么快就灰心你还有没有科研精神了。”
“……”
眼看着这批研究者要吵起来，一直未曾说话的曹冲出声压了压。
他是意外来到b级副本的a级玩家，而极限环境类的副本，恰恰又是包括他在内的所有玩家都不喜欢的末世副本。
虽然这个本在所有的末世类型中，属于玩家生存率最高、也最平和的一类；
没有变异力量和怪物野兽，拥有金手指的玩家们几近无敌。
但也正因为这种温水煮青蛙似的世界副本，是所有副本类型中结束时间最长的、最枯燥的，就算玩家们有超凡的力量，也无处可使。
他们只能一点点看着天灾吞噬副本世界的人类，没有任何娱乐活动。
对于在各种末世副本中辗转的玩家来说，他们同样需要刺激，来保持在末世游戏中轮回几十、数百年的绝望感。
大多数人宁愿在疯狂和危险中死去，也不愿意蜗居在收容所中度过漫长的几十年。
就像曹冲，他拥有从废土本带来的超高科技光脑，也有其他能力。
对于他来说，找到这个末世副本解决的办法是迟早的问题，没有任何挑战力；
他只想尽快出去，所以一来到这个世界，他就积极地联系政府部门，帮助他们建设收容所和各种武器设施。
但因为这个世界的科技落后、材料不全，很多东西他空有理论和技术却缺乏零件，干着急也没用。
曹冲心中无力，用指尖按了按眉心，“我知道大家都很焦急，我也想尽快完成这项技术的实施。”
只不过其他的科研人员们，要么是迫于上层的压力，要么是因为日益变得糟糕的灾情而担忧，他自己纯属是想快点结束这个副本。
“尽快让研究部门把零件精处理，现在的放射口还是太软了，没法精准过滤打击……”
话音未落，曹冲神情一顿。
旁边的研究人员看到了表情都愣了，试探着问道:“怎么了曹哥？”
曹冲的表情逐渐变化，欣喜中带着些扭曲，看着有些怪异。
“我没事，失陪一下，楼上有点事需要我过去一趟。”
他匆匆离开了科学技术研究部门，朝着顶层二十一楼快步走去。
看着曹冲的背影，一个科研人员撇撇嘴道:“要我说楼上那群异能者真该好好管管了，一个个鼻子都要翘到天上去了，要我说他们也就是个人能力强一些，根本不配这么特殊优待。”
“曹哥也是异能者呢，照你的意思他也不配喽？”
“曹哥那是特例好吧，他的能力可是科研方面的，算正儿八经的科研人员了……”
还在为曹冲到底属于哪个部门而争执的人不知道，他们争论的对象此时正在和脑海中声音天人交战。
作为金手指贮存的污染物脑花，是曹冲其中一个废土副本中身体的大脑，事实上它也是自己。
因此尽管已经变成了污染物和物品，这颗光脑的神经依然能和曹冲本人连接，只不过因为种种原因以及污染物的特性，它和曹冲又大相径庭。
之所以让他这么激动，是因为刚刚光脑传输而来的信息。
部门离来了一个拥有锻冶之力的新人。
和新人的能力信息一起传来的画面，还有007说的话做的事。
曹冲:“你能不能老老实实当一个测试能力的机器？”
007不满，声音传入曹冲的耳中，“凭什么？我就是你，我也是曹冲，你有什么资格管我。与其恼羞成怒倒不如好好反思一下，我的本质也是从你身上扎根的，说不定这个样子的我才是真正的曹冲……”
——
另一边，成功来到了春城收容所的祁邪因为和元幼杉分开而闷闷不乐。
他交接完任务信息后，就领到了一段时间很长的假期。
祁邪从登记册上找到了祁正修分到的住房，先回了一趟家里。
和其他人一样，祁正修和方容、屈清琳也住进了蜂巢中，但因为祁正修的身份特殊，被安排在了a区，领到了一个不到七十平米的小套间。
对于登记人口的工作人员来说，屈清琳对国家并没有什么贡献，她自己一个人无法单独分到房子，如果不和祁家人一起住，她只能自己一人去胶囊房。
但七十平米的房屋，祁正修夫妻俩住一间屋子，屈清琳自己单住一间，就没有多余的卧室给祁邪了。
好在祁邪本人是军人，又在末世爆发后一直位于一线救灾，上面考虑他的家庭背景、还有一点元幼杉的因素，也给他在a区安排了一间宿舍，可用面积只有二十多平米。
他自己临走前，主动和父亲提出了要搬出去的念头。
其一也是不想在特殊时期让家里的气氛尴尬，屈清琳毕竟是他嫂子，大哥生前对自己极好；其二在这种情况下，他多一间宿舍也就意味着国家是承认他的编制的，食物和饮水供给可以自给自足，给父亲减轻一部分压力。
虽然宿舍比祁家大院小太多，但和其他区域的胶囊房比起来，这又好太多了。
回到祁正修分到的房子时，母亲方容正支着小锅，在过道外面晒芋头。
这是丈夫带回来的一些加餐，因为家里的食物还够，她就一直存着没煮，谁成想积压的地方容易潮湿，眼看着这些芋头都要不能吃了。
虽然现在家里情况还好，但看着其他区连豆皮饼子都吃不上的灾民，她又觉得浪费。
方容舍不得丢掉，在想办法补救。
她从出生起就是锦衣玉食的富家小姐，嫁给祁正修后也没吃过苦。
祁邪上楼后看到的就是这样的场景，他心中酸涩，忍不住走了过去，“妈，潮了就别吃了，没听国家说现在雨水中的磁场物质含量很高，不建议饮用。”
听到日思夜想的声音，方容猛地抬起头，手里的芋头一下子掉到了地上。
“儿子？！”
她站起身，红着眼眶抱住了祁邪，“你个臭小子，一跑就是这么些天，我和你爸还以为你在外面出什么事情了！”
天知道其他军队的人都陆陆续续回到收容所后，他们迟迟等不到祁邪，心里有多慌张。
虽然方容做决定的时候很果断，但当时上了车还没走远，她心里就又后悔了。
现在看到祁邪回来，她才真正松了口气。
祁邪:“妈我好着呢，一点事也没有，队伍里还要给我颁发二等功呢！”
方容:“别贫了，你当时非要去找的那个姑娘呢，怎么没见和你一起过来？”
祁邪挠挠头，解释了一下元幼杉的身份，这下方容又愣住了。
“异能者？你说那个姑娘是异能者？”
她看着自己儿子的神情复杂，现在谁人不知异能者的地位在收容所中很高，这么一看倒是她这个傻儿子高攀人家姑娘家了呢。
方容道:“那等人家得空了，你就带回来让我和你爸见见，行了，别杵在门口站着了。你爸下午应该就回来了，他要是知道你回来了准高兴。”
忽然，一队穿着白色的隔离服、头上戴着帽子和口罩的军人持枪，从过道里一直往里走。
走到最里面的一家住户门前，为首的人敲响了门。
方容和祁邪侧目看着，觉得气氛有些不对劲，旁边住户家的老太太原本搬着凳子坐在过道窗户下头，晒着微弱的阳光，见状也撑着腿站了起来。
“怎么军人过来了，还穿成这样背着枪，谁犯事儿了啊怪吓人的……”
天灾末世爆发后，人类的生存空间被缩小到收容所中。
这些天爆发了不少次大大小小的摩擦，仅仅因为一点小事就大打出手，蜂巢中也出现了吃不饱的人去抢劫邻居、直接用刀捅死人的事情，这种情况下巡逻的士兵们都佩戴了武器。
但像现在这样的装扮，他们还是第一次见。
敲的房门从里面打开，一个面颊凹陷的女人探出头，只往外看了一眼就大惊失色，猛地想把门关上，被外头的士兵一把抵住。
她尖叫着:“你们要干什么？！谁啊？救命啊！有人要强闯民宅了，杀人了！！”
房门被推开后，一股腐烂的恶臭从里面扑面而来，外头的全副武装的军人有序进入。
“姓名高嘉琪，年龄31，你的丈夫王刚因为大雨浸泡患上了皮肤病，于八天前就没有回过宿舍，为何隐瞒不报？”
看着她脸上溃烂的红斑，在场的士兵们都一阵恶寒。
怪不得任务派发的时候，上面给他们发了一整套的防护罩，这个女人的皮肤已经病变到不能看的地步，人更是瘦到脱了相，精神紧绷到达了崩溃的边缘。
听到‘王刚’，脸上腐迹斑驳的高嘉琪狠狠哆嗦一下，无措地看着逐渐靠近的士兵。
“别、别抓我，别抓我！我没有病！我没有病！！”
士兵们原本还想说点什么安慰一下她的情绪，她突然发了疯似得冲向门外，被士兵一把拉住手臂，“请你配合我们的调查！”
猛地一甩，高嘉琪露出一截的手臂上都是暗红色的斑纹，趁着拉住她的军人出神时，她猛地跑了出去。
这下外面听到动静出来探看的人，都被女人的皮肤吓了一跳。
“这是、这是什么东西？！太吓人了，是皮肤病吧？”
“听说有的人淋雨之后，就会变成这个样子。”
高嘉琪发狂似得扑向一个邻居，“我有传染病！我有瘟疫！你们谁都别抓我，不然我就把你们都传染！”
人群中轰得一下慌了。
“什么？她说她有传染病？！”
“老天啊我们和她住了这么长时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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